一小皇帝以為和談當前對己方有利,且大有好處,但是有什麽好處其沒有說,鄭虎臣知道規矩自然不會多問。可他知道小皇帝千辛萬苦的打下這番基業,絕對不會憑韃子幾句話就會放棄的,其中肯定早有算計,自己要做的隻是聽從吩咐,做好份內的事情。


    “西北之事是不是有了結果?”趙昺傻笑了一會兒突然問道。


    “陛下,江南戰事一起,事務局的主要力量便放置在這邊了,戰後才逐步恢複,屬下最近才接連收到消息,本想稍後再詳加稟告,陛下卻料到了。”鄭虎臣笑笑道。


    “朕哪裏是料到了,而是猜的。”趙昺搖搖手道,“朕想南必那老娘們兒急於和談必有緣故,琢磨著隻有西北事定,而其監國期間不僅丟失了江南,且斷絕了對西北的供應,雙方已經鬧翻,她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


    “那陛下以為真金會不會支持南必和議呢?”鄭虎臣點點頭問道。


    “朕也很難判斷,不過以真金平日所為他應該會支持,其自幼學儒性情溫和並不好戰;再者此次為能繼承汗位,真金應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他當下應會將精力放在整頓內政上;此外若是能通過和議勒索到錢糧,他應當樂意為之。”趙昺想了想分析道。


    “陛下以為南……那老家娘們兒會與真金合流,那豈不對我朝不利,應該設法阻止才好!”鄭虎臣言道。


    “嗯,他們兩人聯合對我朝確實不利,但朕以為即便聯合也是貌合神離,隻是形勢所迫才會暫時聯手,可也……”趙昺點點頭。他知道真金代表的是中原儒法勢力,而南必代表的是蒙古守舊勢力,雙方實施的政策背道而馳,不可能尿到一壺兒去的。不過當下真金為擺平眾宗王,自然會向守舊派妥協。而自己又是他們當前最大的敵人,那就有可能一致對外先拿自己開刀。


    “陛下有何擔心?”見小皇帝臉上突現愁色,鄭虎臣忙問道。


    “先將你獲知的西北有關情報拿給朕看!”趙昺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催其將情報拿出來。


    “是,陛下!”鄭虎臣急忙將匯集成冊的文卷呈上。


    “嗯!”趙昺拿過擺擺手讓其先自便,可鄭虎臣哪敢離開,而是坐到一邊備問。


    趙昺翻閱著文卷,一字字的細看,想要從隻言片語中找到解決問題的答案,而他也了解到了西北汗位爭奪的經過。忽必烈死後,在西北外宗王的反對下,真金無法順利繼承汗位。但在忽必烈係的諸王紛紛趕到和林後,形勢開始發生逆轉,畢竟他們不會坐視外宗對汗位虎視眈眈,而他們又都是手握重兵的實權宗王,外宗勢力退縮了,可依然要求召開忽裏台大會從他們兄弟中推舉大汗。


    忽必烈係在逼退外人後,很快又陷入內亂之中,畢竟汗位太過誘人,而外宗勢力又趁虛而入再次介入其中,挑動他們之間又開始相互爭鬥。相持不下之際,他們想起老爹還晾在一邊沒有安葬,於是真金提議先埋了老爹再解決兄弟間的事情。


    看來讀書多也是有好處的,真金想到外宗皆是守舊勢力,自己在爭位中處於劣勢,於是利用自己太子的身份召集各地重臣前來奔喪,從而把自己一幹親信招至上都。其中擁護漢製的左相安童、伯顏及等人陸續到達,形勢再次發生了變化。


    安童是蒙古劄剌亦兒部人,木華黎三世孫。祖孛魯,父霸突魯;母弘吉剌氏,察必皇後之姊。他既是勳臣之後,又與忽必烈有椒房之親,中統初就擔任了由木華黎家世襲第三怯薛的怯薛長,時僅十三歲。因為他常與大人討論國事,其母入宮見皇後時曾在忽必烈麵前稱讚他雖然年少而有輔國之才,答對後忽必烈甚喜,於至元二年,下詔令年僅十七歲的安童與當時史天澤從中統二年起一直任右相,


    後來由於忽必烈倚信善於“理財”的阿合馬,安童與阿合馬的這場鬥爭失敗了,被調離了相位。他至西北邊後,發兵討伐窩闊台後王大名王禾忽,又因分配給養不公,引起諸王不滿。至元十三年,從那木罕戍邊的窩闊台子昔裏吉發動叛亂,劫持了那木罕和安童,將安童送到海都處拘禁。海都對拖雷家族的內爭采取觀望態度,頗優待安童,授以官職,直到至元二十年才遣還。


    二十一年,安童回朝後和禮霍孫任右相。他再相後仍親近儒士,奏請起用老臣徐世隆、李昶,又因啟用盧世榮而遭到斥責。不過以其出身和兩次任相的經曆在元廷和外宗中享有極高的威望,又掌管著侍衛親軍,份量是不輕的,同時他也知道南必皇後不喜漢製,因此當仁不讓的站在了真金的一邊。


    伯顏自不必說,他祖上便隨鐵木真征戰,隻因偶然的機會便受得忽必烈賞識,留作侍臣,與謀國事,其能力一直沒有能和他相比的。忽必烈越發認可他的賢能,便敕中書右丞相安童的妹妹給他做老婆,並說:“做伯顏的妻子,不令你的姓氏失色。”


    此後伯顏領兵平定江南,不久以宗王昔裏吉等叛執北平王那木罕,自阿力麻裏東犯和林,奉命率師北上,大敗叛軍於斡耳寒河。此後協助真金撫軍,受命鎮守西北。因為伯顏善戰,才略過人,賞罰公平,治軍甚嚴,在西北諸軍中素有威望。而他與真金交往深厚,和安童又是姻親,便成了其的左膀右臂。


    真金有了兩位大將的相助如虎添翼,在他們的謀劃下,首先穩住了有所動搖的鎮南王脫歡,答應赦免失去江南之罪,將其拉到真金這一邊;又通過答應優先增加補給安西軍糧,說服忙哥剌支持真金;最後以讓也先帖木兒家族世襲雲南王為條件,獲得忽哥赤一係的首肯。


    對於一直不服的那木罕,他們不理不睬,其再蹦躂隻有一個人也鬧不起事情來。而那些外宗王在軟硬兼施下也鬧不起事情來了。這樣明顯的政治打擊,強悍的那木罕不可能不反感,因為自己的既得利益已經受到了損害,背後的小動作當然也會暗流洶湧。現在什麽都被剝奪了,還要和家裏人爭權,心裏的那個怨恨就不用提了,當然也在處心積慮地搞搞對抗。


    在這樣的政治大環境下,困獸猶鬥的那木罕當然是有了反心,最後是公開攤牌鋌而走險了,與其這樣不死不活,不如拚個魚死網破。在葬禮之後,他領軍襲擊真金營帳失敗後,帶領所屬的怯薛及親信逃向遼東封地,叛離了元廷,自立為王,走上了對抗的道路。


    如此一來,真金登上汗位的道路皆被掃平,在忽裏台大會上被眾王推舉為新一代的蒙古大汗。但其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如今宋廷趁他們內亂之際重新收複江南,逼反了北安王那木罕,麵臨東北和西北兩個方向的叛軍襲擾。而經過這場權力之爭,真金的病情進一步加重,已經無法騎馬,不得不滯留到春天轉暖之際才踏上南返之路……


    “真金和諸王都是剛剛離開和林的嗎?”趙昺看完後,抬頭問鄭虎臣道。


    “稟陛下,按照韃子大汗召見諸王的慣例,應是大汗行駕先行離開後,諸王才會陸續離開!”鄭虎臣回答道。


    “嗯,真金是二月上旬離開和林,那麽其它諸王也都在途中。”趙昺隨手拿過地圖,在長幾上展開。


    “陛下,是想在真金歸途中下手。”鄭虎臣趕緊拿鎮紙幫助陛下壓好問道。


    “現在對我們威脅最大的並非是真金,且他回去後還會有一番爭鬥的。你以為當下對我們威脅最大的是哪裏!”趙昺搖搖頭道。


    “陛下……以屬下看對我們威脅最大的當屬川蜀和大理舊地!”鄭虎臣看著地圖沉吟片刻道。


    “嗯,你說得不錯。”趙昺點點頭道,“兩地相較,朕以為大理舊地對我們威脅最大,當年韃子無法突破兩淮防線,便先取大理對我朝迂回包抄,從而形成合圍之勢的。如今我們收複江南,依然對我們的西翼構成威脅,西線兵團麵臨的壓力極大。”


    “我們平定江南後,大理各蕃部紛紛叛離,陛下是擔心也先帖木兒返回雲南後迅速鎮壓各蕃,依然對我朝形成威脅。”鄭虎臣答道。


    “是的,因而我們絕不能讓其回到雲南!”趙昺重重一拍案幾道。


    “屬下定做好此事,將其擊殺!”鄭虎臣施禮道……


    …………


    趙昺與鄭虎臣商議至深夜,在黎明前鄭虎臣才悄然離開返回京城。而他小憩片刻天便亮了,在與眾侍衛對練了一番後,用罷早膳又回到了書房處理公文。最上麵的一份依然是兵部送來的,他翻看後不知如何落筆,此事解決起來並不容易。在收複江南後,為了應對拉長的戰線和鎮戍各地,趙昺下令大規模擴軍,隻禁軍就迅速膨脹到三十萬人。而部隊的迅速壯大,不可避免會帶來許多相應的問題。


    首當其衝的就算武器的匱乏,據兵部統計此番雖擴軍至五十萬,但是現在全軍共有火槍二十五萬支,庫存不足六萬支。各式火炮千餘門,但無法滿足需要,尤其是水軍最為缺乏。同時在平定江南的戰爭中,武器損耗也十分嚴重,輜重司報告需要修理的火槍就有近萬支,而軍器監雖然已經遷到京城,並恢複了部分生產能力,但仍然不足以彌補缺額。


    當下征募的新兵正在進行基礎訓練,矛盾尚不突出,而即將進行持械訓練,那麽將導致新兵無槍可用的窘境,入編後也會嚴重影響戰鬥力,因此堪待急需解決。現在唯一的解決之道就是擴大生產規模,而這也牽連到火藥、煉鐵、子彈、炮彈等配套作坊擴建,可卻不是短時間內能解決的。


    迅速擴兵所帶來的第二個大問題,是部隊素質的降低。原因是擴編帶來軍官短缺,有經驗的,尤其是經過新軍訓練營出來的士兵都被提拔起來,導致作為作戰骨幹力量的軍士力量被嚴重削弱,使得部隊作戰能力下降。另一方麵擴編後編製擴大,新兵尚在訓練,缺編卻嚴重,難以承擔作戰任務。


    第三大問題便是經費的緊張,即便按照每個兵丁每年需要百貫計算,每年至少也需要五千萬貫的軍費開支。這還不算重新修建營區,打造新的戰船及製備武器、被裝等費用。而當下善後工作同樣需要大量的資金,撫恤陣亡,安置傷殘,獎勵有功,還有服役滿七年的退役士兵也要發放退役金。


    現在朝廷重回江南,官員的增加,城池的興建及安撫民眾都要大量的資金。當下靠著打土豪和戰爭繳獲還能應對過去,而今年卻要在不增加賦稅情況下籌糧、籌款應對可能隨時爆發的戰爭,靠什麽彌補財政的虧空,填補軍費上的大窟窿,真是讓趙昺愁死了。由以上三大問題,不難看出,恢複中原並不是振臂一呼、一呼百應這般簡單的事情。要將國家利益和百姓利益進行平衡,要有著極為複雜的關節需要打通。


    趙昺知道既然自己已經坐上皇帝寶座,就無法規避種種難題,也無法逃脫為人君的責任,要向打仗一樣殺出條血路,對當前的國策進行改變。而這個難度也不小,但絕非大家以為皇帝“出口成敕”,皇帝說的話就是法律,其實並不是那麽回事兒。


    當然,中國古代還沒有出現一個諸如議會那樣的民選立法機構,不過宋人已經建立了一套比較完善的“立法民主”機製。立法不是由皇帝出口成敕,也不是由士大夫閉門造車,而是要經過“眾人”的充分辯論,擇其善者而從之。宋人認為自來先置局,然後許眾人建言,而刪定須待眾人議論。當時盡管沒有立法議員,但如果一項立法受到的非議很多,可以促使朝廷重新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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