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商議後,趙昺對幾位醫士提出的治療方案很不滿意,礙於古代的科技水平他們還無法正確認識細菌這個新生事物,更無法對破傷風的發病原因作出準確的判斷,並作出詳細的解釋。反而認為患者的抽搐、肌肉緊張等症狀是傷口受風寒所致,建議封閉帳篷,且讓傷員穿上厚衣,不能著水,蓋上被子以免受風邪所侵。總之認為這是一種不治之症,一旦染上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對於這種不靠譜的醫案趙昺隻能是苦笑不已,而自己也難以解說清楚,你跟他們說細菌、微生物這些東西隻怕還會以為自己瘋了,畢竟這些東西憑肉眼是無法發現的,要到幾百年後顯微技術出現才能取得突破。好在破傷風雖然恐怖,不過幸運的是它沒有傳染性,不必擔心大規模的爆發。顯然靠這些人想辦法是指不上了,他琢磨既然自己知道破傷風感染的原理,便隻能從這方麵下手。


    趙昺明白破傷風的潛伏期通常為一周左右,古時也稱“七日風”。早期非常容易被忽視,等到出現症狀後,已是中晚期,幾乎隻能靠老天垂憐了。反正也是這樣了,他也隻能邊實踐邊摸索經驗,至於那些傷兵隻能對不起了,畢竟醫學的進步也是靠不知道多少病患的死亡堆積起來的。


    趙昺決定采用內、外兼治的措施來防止沾染病毒,並破壞其生存條件。外治:對傷口出現感染或引流不暢者,應給予清創,手術過程中嚴格消毒。清創後外敷清熱、止血的散劑。待創口出膿後,則改用祛毒生肌的散劑。膿盡新生後改用促進生肌的膏劑。


    內治方麵趙昺認為應以祛風定痙為主。這些就非己所能了,在郝雲通的主持下開出了驗方,他們的方案是先吞服萬靈丹兩粒以發汗,再用五虎追風散煎服,服藥前先服黃酒作藥引;或玉真散分兩次吞服,熱陳酒一蠱調服;或蟬衣研末,陳酒吞服等幾個方子。他不懂這些東西,也隻能讓他們酌情使用,不斷調整劑量,總結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驗方。


    趙昺不可能總是泡在醫藥院中,而受傷的李三娘也不便住在那裏。畢竟住在那裏的都是幫大老爺兒們,隻其一個女子居於其中多有不便,更何況換藥、裹傷都要有肌膚接觸,且她身份特殊,沒有人敢動手給她治傷。他隻好將李三娘帶回自己的住處照顧,而他們有婚約在身,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因而誰也說不出什麽閑話,也順理成章……


    “陛下!”現在每天給李三娘換藥已經成了趙昺的必修功課,見他過來,李三娘早已收拾停當,起身施禮道。


    “可用膳了?”趙昺抬手讓其免禮,隨口問道。


    “謝陛下掛懷,三娘已經用過。”李三娘再次施禮道。


    “不必多禮,這樣拜來謝去的太過麻煩了,隨意些不必拘束。”趙昺擺手道。


    “嗯!”李三娘頷首點點頭,依然不敢直視小皇帝。


    “可有什麽不適?”趙昺其實也不自在,淨手後接過蘇嵐遞過的手巾邊擦拭邊問道。


    “還好,隻是略覺腫脹。”李三娘回答道。


    “嗯,我看看。”李三娘的左前臂被一支弩箭貫穿,箭矢拔出後留下一個手指粗細的窟窿。而這種貫通傷治起來很麻煩,很容易形成箭瘡,外邊看著愈合了,可裏邊已經化膿,久治不愈便成了瘺瘡。


    在蘇嵐的幫助下,李三娘卷起袖子露出胳膊。趙昺小心的解開裹傷的繃帶,又用溫開水將粘連的部分浸濕,待軟化後才揭開敷料,將傷口暴露出來。他看看傷口周圍是有稍有紅腫,但並沒有感染的跡象,隻是有些炎症,並無大礙。


    “忍著點,不要動!”趙昺拿過鑷子夾住傷口中的填塞的油條,抬頭看看李三娘言道。


    “嗯,陛下盡管動手!”李三娘點點頭輕笑道。


    “好!”趙昺點點頭,動手輕輕的將油條抽出,看看裏邊已經長出了肉芽,滲出的血色鮮紅,他笑笑道,“愈合的不錯,再有些日子就痊愈了,不過還得忍忍。”


    “嗯!”


    “不用怕,我會輕一些!”趙昺感到李三娘的胳膊抖了一下,他知道接下來的消毒、清創和衝洗放入油條的過程會很疼,輕聲安慰道。不過還是十分佩服這個女孩子的,那天他看過其脫下的防彈背心,上麵有多出被武器擊中的痕跡,裏邊的瓷板皆已破碎,可以想象當時戰鬥的激烈,而報上的軍功其斬敵首就有二十餘。


    “哇,看著就疼!”


    “你怎麽來了?”趙昺剛剛清理完創口,夾起一根油條準備填塞傷口時,就聽到有人發出驚叫,他一哆嗦,油條又掉到托盤中。他回頭看看皺著眉道。


    “我聽說宮裏來了個巾幗英雄,當然要來瞧瞧!”陳淑蹦蹦跳跳地走進屋子裏言道。


    “淑兒,陛下正在換藥,不要打擾。”蘇嵐衝其擺擺手道。


    “咦,你怎麽變瘦了,不會是假冒的吧?”陳淑聽了卻把注意力轉移到趙昺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後疑惑地道。


    “……”自陳任翁將女兒送進來,趙昺整天躲著走,所以來了多天後兩人還未打過照麵,而算算也有六七年和她見麵了,聽其這麽說也隻能暗自苦笑,不知如何解說。


    “陳姑娘不要渾說,有失體統,官家為國日夜操勞豈能不消瘦!”王德皺皺眉打斷其的話道。


    “是,大官!”陳淑見王德不悅的樣子,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不敢再胡鬧退後一步施禮道。


    “唉,冤家路窄!”趙昺看陳淑退到一邊輕歎了聲,繼續完成餘下的工作。


    “陛下的醫術很高的,姐姐不用擔心!”見王德出去了,陳淑又湊過來言道。


    “陛下也給你診過病?”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三娘忍著痛問道。


    “陛下沒有給我診過病,但是我見過陛下將我父親救活了。”陳淑言道。


    “哦,姑娘家父是陳將軍?”李三娘鬆口氣,又仔細打量了陳淑問道。


    “姑娘怎知?”陳淑有些驚訝地道。


    “我在瓊州新軍訓練營見過你!”李三娘言道。


    “那就錯不了啦,她就是哪熱鬧上哪去。”趙昺處理完傷口,拿過繃帶給李三娘包紮傷口道,“淑兒,我聽陳將軍說你現在正在府裏學女工,現在沒事兒可以跟蘇姐姐學學,她刺繡和縫紉皆好的很。”


    “不許再提,我就是為了這事才躲出來的,做女工太煩人了。”陳淑皺皺鼻子不耐煩地道。


    “哈哈,就猜是惹禍了,才逃出來避難的!”趙昺聽了大笑道。


    “不許笑!”陳淑見小皇帝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氣急敗壞地跺著腳道。


    “好好,我不笑了!”趙昺見狀趕緊憋住笑擺手道,可其他人又笑起來了。


    “陛下,你看他們!”陳淑指著李三娘等人道。


    “好,都不許笑了!”趙昺立刻指指幾個人讓他們止住笑抬屁股就要走,卻低聲嘀咕了聲道,“唉,也就會欺負我。”


    “陛下不許走,我找你是還有事情說。”陳淑看陛下要走一把拉住其說道。


    “住手,怎能對陛下無理!”見其如此,李三娘不幹了,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你是誰?管得著我與陛下的事情嗎!”陳淑見其樣子也毫不示弱地道,但還是鬆了手。


    “陳姑娘,其是太後為陛下指定的皇妃,雖未大婚,但這事兒還真管的著。”王德輕聲言道。


    “她……她便是大寧寨的那位少主?”陳淑皺皺鼻子道。


    “正是,她率兵攻取臨安城,親手砍了二十多個韃子的腦袋,受了箭傷被官家接到宮裏療傷的。這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子,我們都不敢有絲毫怠慢,你也小心些。”王德附耳道。可心中暗樂,這小丫頭片子可遇到敵手了,看其還再敢‘欺負’陛下。


    “我才不會與其計較呢!”陳淑聽了心中還是一驚,在她心裏俚人都是蠻夷之輩,向來是不講理的,但也不肯示弱,回首瞪著其道,可終歸還是有些心虛,畢竟人家是有婚約的,自己卻隻是個借宿的。


    “好了,好了,你有話就趕緊說,朕還有一大堆的公文要處理,沒空陪著你玩兒!”趙昺看倆人鬥雞似的互相瞪著,心中發苦,自己這不是沒事找事,將她們都弄到一起幹嘛,可還得陪著笑道。


    “陛下,我想在這裏躲一陣子,不想回瓊州!”陳淑言道。


    “為何?你父親可說了,待下一批船回瓊就讓你回家,他沒時間照顧你!”趙昺心說你還想賴在這兒,那可不行。


    “陛下,求你了。回到瓊州每日我娘逼我學女紅不說,還有上門提親的,煩都煩死了了。”陳淑晃著小皇帝的胳膊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可這些朕也管不了啊!”趙昺使勁抽出胳膊道。


    “才不是呢!”陳淑氣急地道


    “哦,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朕求太後為你指婚倒是可以試試。那個……那個陸正小時候不是與你玩的很好嗎,朕聽說現在也有出息了,他如何?”趙昺見狀又道。


    “他就是個書呆子,現在在國子監讀書,一心想要求取功名,我才不喜歡!”陳淑看看小皇帝不滿地道。


    “哦,也對,那些文人整天咬文嚼字無趣的很。”趙昺點點頭,想想又道,“你是將門虎女自然喜歡武將,軍中的才俊也不少,江家、張家、還有劉家都有適齡男子從軍,你看上哪個了,朕下旨讓他們娶你,敢違旨抄他們滿門!”


    “都不是了,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陳淑言道。


    “那你要什麽,這裏有的你盡管去挑,喜歡的拿走便是!”趙昺猜不出為啥,指指道……


    “蘇姐姐,陛下似乎很怕那位陳姑娘,這是為何呢?”李三娘見陛下和陳姑娘兩人在那裏說話,可小皇帝卻是一副低三下四的樣子,十分奇怪地問道。


    “這個奴婢也不大清楚,這些年從未見過陳姑娘進宮,也許是早前的事情,她不是說其父是被官家救活的嗎!”蘇嵐想想答道。


    “你們不知,官家還小的時候時常被陳姑娘捉弄,因而十分怕她!”這時王德也湊過來言道。


    “其總不至於比陳統領還頑劣吧?他都被官家調教的老老實實,難道會怕一個小姑娘。”蘇嵐不解地道,他不了解陳淑,卻對陳墩的事跡十分清楚,知其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頑劣之徒,可對陛下卻從不敢違拗。


    “嗬嗬,這天下之物,皆是一物降一物,官家有辦法整治陳墩那混小子,卻鬥不了這個小女魔頭。”王德笑笑道。


    “大官說說是怎麽回事!”兩女被王德的話吊起了好奇心,央求道。


    “好,老奴便與你們說說。”王德看小皇帝被陳淑纏住,不知要鬧到什麽時候,笑笑道,“那年官家才六歲,便被先帝任命為天下兵馬副帥,出鎮瓊州。官家在赴任途中為籌措糧餉突襲廣州城,而陳姑娘其家也是名門世家、書香文第,其父陳任翁隨兄廣東副使陳則翁起兵抗元,卻身負重傷,遍請廣東名醫醫治無效,已是奄奄一息,便求到帥府門上。”


    “當時府中的幾位醫士也無力回天,官家便親往醫治。那陳姑娘也隻比官家大上兩、三歲,卻伶牙俐齒,甚是厲害,看官家歲數小,擔心貽誤病情,將官家一頓譏諷。而官家頭一次碰到這種情形,年歲又小,便被其唬住了。”


    “原來如此,可官家不是醫好了陳將軍,為何還要怕她?”李三娘想想又不對,想想道。


    “唉,你們不知。後來官家繼位後被困在崖山,那真是九死一生啊!”王德長歎口氣道,“當日元軍將海口全部堵住,行朝上下全部登船,隨扈的臣僚便都居於禦舟之上。陳姑娘也被其父寄養於舟上,其實也是作為人質,以表其忠心。可陳姑娘卻異常厲害,不幾日便將舟上的孩子們全部收服,每日領著他們捉弄官家,他不勝其擾便避之如虎,真是作孽,官家也就此坐下病了!”


    “哦,原來如此。”李三娘似有所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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