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宋的薪俸規定,太後的月俸為一萬貫,另外趙昺又給加了一萬貫的脂粉錢。而自己的薪俸隻按照萬貫領取,東宮的一應開支也都是從中支取,包括自己的衣食住行和內宮的開支,這就讓他的經濟十分緊張。當然除了可以調動左藏庫的錢財外,還有事務局賺取的‘黑錢’方便自己使用,但也很少補貼自己的生活,基本都花在搞科研和資助自己的親信僚屬上。


    現在給自己未來的小老婆送彩禮,當然也要由趙昺自己支付,他暗自算了算這些東西不少於二萬貫,夠自己省些日子的了。而太後的意思肯定是要自己多娶老婆,以開枝散葉,想著以後還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這麽多老婆要娶、要養,以現在的經濟狀況也真夠讓人頭疼的,弄不明白皇帝們整這麽多的老婆能否真的應付過來。


    現在隻當破財免災將這件事先對付過去了,不讓太後在嘮叨就好。說話間,有人送來征北軍的捷報和以文天祥為首的諸將聯署的賀表,此時宋軍已經完成迂回收複了高、化等州,而試探攻擊的先鋒軍業已攻破梧州,敵荊湖行省的調集的援軍被盡數吸引過來,廣東的敵軍卻並沒有主動發起進攻,隻是嚴守防線,似在擔心中了聲東擊西之計,被宋軍偷襲廣州。


    借著這個機會趙昺終於將大婚之事岔開,而太後也覺的一年到頭眾臣們難得能休息,便免了眾臣陪侍讓他們在家中安心吃頓年夜飯,今夜隻有他們娘兒倆渡過祥興三年的最後一晚,他便提議由自己親自到膳房督促察看,太後笑著應了,使得他可以‘逃出去’透透氣。


    年夜飯在下午的酉時便開始了,因為人少宴席便擺在太後宮中的一個暖閣中,雖然拒絕了眾臣陪筵,但楊太後看著偌大的堂上隻有自己和陛下兩人,再想想此前宮中除夕熱鬧的景象,還是倍感淒涼。好在趙昺早已料到當下的情形,便在階下又擺了幾桌,將宮中不輪值的內侍、宮女全部叫來陪伴。


    而趙昺也沒有特意安排什麽歌舞,隻是發揮自己上學時主持班級聯歡會的經驗,即興邀請在座的人們表演節目,將場麵搞得倒也熱鬧,連太後也受到感染,一時興起唱了支家鄉小調。這雖未有過去宮中的節目精彩,卻少了拘束,多了隨意,有了些家的氛圍。


    晚宴太後稱不要浪費,趙昺也一向是以夠吃、吃飽為前提,但是考慮到今日情況特殊,他還是要求禦膳房按照慣例準備。太後和皇帝的常例每頓飯都要百十道菜,年節當然更加豐富,他瞅著都算上不下四、五百道菜,這點人如何吃得了。


    不過宮中有過年賞賜朝中重臣禦膳的不成文規定,以表示恩寵和鼓勵。於是一些菜隻是露了個麵便重新打包、裝盒,便送往各個宰執和輔臣府中。多餘的也浪費不了,他們嚐過後稍時便賞賜給了輪值的護軍和雜役們。到了最後反而顯得不大富裕,總歸是物盡其用了。


    熱鬧到子時鼓聲響過,趙昺又扶著太後到殿前的廣場上看焰火,一時間火樹銀花照亮了整個宮城,而府城中劈劈啪啪的爆竹聲也此起彼伏隨之響起。可他的感覺卻不大好,這焰火和爆炸聲讓人不能不想起戰場上紛飛的火箭彈長長的尾焰和蔽日的硝煙及開花彈震耳的炸響聲,又好似回到了血肉橫飛的地獄!


    放完焰火便是古今同樣的守歲,而這個時代沒有電視機和網絡,也沒有國人最為熱衷的麻將牌陪伴人們度過這漫漫長夜,但是也有葉子牌可以打發時間。說它是現代麻將牌的鼻祖也不為過,除了張數不同外,玩法兒和算法與現代無異。


    對於麻將這種現代的國民娛樂遊戲,趙昺自然也不會陌生,很快就上手了。不過他深知要想在牌桌上哄得人高興,不二法門就是輸錢,隻要輸的夠多,不僅領導高興,事情也沒有辦不成的。於是牌桌上的小皇帝轉眼化身為散財童子,太後聽牌他點炮,缺啥拆牌也要打。


    結果太後和王德、竇興兩位陪綁的都贏得合不攏嘴,趙昺的荷包卻很快就癟了。別人都言小皇帝手氣差,牌技低,但是隻有蘇嵐看出了原委,世上哪有輸牌輸的那麽有技巧的。每每都是太後贏大頭兒,兩個陪綁的盡管也不斷開胡,可是隻能落得幾個小錢。這種能掌握牌桌上的節奏,控製了輸贏的牌技雖說不上神技,可也不至於輸的一塌糊塗,說到底就是陛下想搏太後一樂罷了!


    一直玩兒到醜時過,太後見小皇帝眼皮直打架,想著天亮後還有元旦大朝會,若是陛下麵對群臣沒精打采的豈不是太失體麵,於是便稱自己倦了要休息片刻。而天已經太晚了,就讓趙昺宿在宮中,沒有讓他回去,待天明後再一同參加大朝會……


    元旦朝會雖然是一年中最大的官員集會,但是趙昺對毫無意義的儀式化東西並沒有多大興趣,而他以為這種儀式除了人員不斷變動外,隻怕程序和步驟幾百年來都沒變過,經曆過一回的趙昺自然興趣寥寥,可他作為主角又必定不能缺席的。而以他所想舉辦大朝會的目的,一個是顯示天恩浩蕩,威服四方之意外;另一個很可能就是讓大家看看,你們的皇帝還活著呢,且身體還不錯,吃嘛嘛香。


    按照規定能參加大朝會的必須是五品以上的官員,其他人是沒有資格的。不過今年還是做了些改變,邀請軍中一些有功的基層軍官和士兵,治理鄉裏的有為吏員,還有努力推廣以鳥糞肥田創下高產的種田能手,在工程、製造領域的做出貢獻的工匠們等等,反正過去都被視為從事賤業的人。


    以這些人的身份當然是不可能在大殿上有一席之地的,隻能敬陪末座在殿外的廊下就坐,不過此舉在本朝已經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了。而能在元旦大朝會上有一席之地本身就是極為榮耀之事,因此被視為末流的人們卻是最為感激,萬歲喊的最響的一撥人了。


    對於這麽多的白丁和低階胥吏上殿參加大朝會,多數人都是以為小皇帝一時興起,而其早年又和這些人廝混在一起,現在發達了便讓他們上殿來見識見識,已示不忘舊人,因此不以為奇。但是那些久在官場廝混的老油子們卻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感覺天可能要變。


    陸秀夫也深有此感,現在的大宋雖說名義上朝廷還在,但實際上格局已經大變,不僅國土大部淪喪,皇族凋零,過去的勳貴也或死或降,就連他自己也是在國破之時,無人可用之際才借機崛起的後輩。他十分清楚現在的複國其實與重新開國無異,而每每改朝換代也都是天下英雄爭鋒,新貴重新出現之時。


    當前的局勢陸秀夫十分清楚,大宋養士百年,厚待士人,與其共治天下,可偏偏在國家陷入危亡之際,無數士人卻轉而叛宋仕元。經曆了亡國之痛的小皇帝,又目睹了時宰相陳宜中在生死關頭臨陣逃脫,背主出走一去不歸。以其所表現出的睿智當然會對士人產生懷疑。他已然覺察到其在利用士人協助自己管理行朝的同時,也在暗中重新培育新的勢力。


    陸秀夫清楚最容易被利用的群體永遠是‘粗鄙’的武人和‘無知’的鄉民百姓,他們久居人下,有迫切改變自己地位的願望,而他們所求又並不太多,隻要畫一張虛妄的‘大餅’,給一些實惠便會舍生忘死的去追隨,卻不像士族一般所求甚多欲與君王共治天下。


    再有陸秀夫早已發現小皇帝是實用主義者,並不喜歡士人那套故弄玄虛,清口空談那一套,而是最終的效率和結果。這點看看其身邊那些得到重用的人就知道,一個司城官可以出入省部,一個小商人也可掌天下之財,而一個軍器所的指揮使也能掛上工部主事的銜,可偏偏就是這些人卻幫著小皇帝解決了財政困難,造出了令敵人膽寒的武器,將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條解決了數十萬人吃飯的問題。


    反觀隨行朝遷瓊的這些士人們,剛來時小皇帝也對他們充滿了期望,希望能在他們的幫助下治理好瓊州,為複國打下基礎,並頂著極大的財政壓力為他們安排了職位,發放薪酬。但是他們中的很多人卻沒有將此作為報答天恩的動力,卻當做了伴君逃亡應得的報酬。剛剛擺脫漂離、驚恐的日子就不思進取,安心的拿著小皇帝的錢買房置地、養姬納妾,當起了寓公。


    如此一來,士人們必然會讓小皇帝失望,並招致其反感。陸秀夫知道這些人雖然不能代表整個士人群體,但是正所謂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他們造的孽卻要整個士族來背。從去年的俚亂發生後,他就發現了小皇帝疏離自己的苗頭,轉而任用本地的士紳和胥吏。且采用分省而治,削弱相權,並不計前嫌的重用曾反對其的張世傑等一班武臣,同時加強對殿前禁軍的整頓和控製。


    前次在寺中小皇帝與他們詳談軍改之事,陸秀夫知道小皇帝是想加強軍隊的戰鬥力的同時,也是在為進一步提高軍隊的地位做鋪墊,而潛台詞就是陛下在培養一批新貴,殿外坐著的那些生活在底層的農、工、商、兵就將是新帝國權力構架的基礎,他們將必然擠壓和侵占士族在朝野的生存空間。


    陸秀夫感覺到了潛在的危機,他知道必須要做點什麽,以鞏固士人在朝中的地位,加強在百姓間的影響。而當下與皇帝對抗卻是最不明智的選擇,他清楚表麵上朝中仍然是舊臣們控製著帝國的行政事務,實際上小皇帝的勢力早已滲透到了重要的部省中,地方州縣更是在其的掌控下,軍方也是完全倒向了其,一旦翻臉倒黴的將是他們,反而會被以此為借口進一步打壓。


    既然以勸諫解決問題行不通,用武力也非他們能夠操作的。陸秀夫以為隻能通過迂回的方式重新獲得小皇帝的信任和增強士人在朝野的威信,當下小皇帝想通過編練新軍培養班底,提倡尚武之風。那麽自己同樣可以借鑒這種方式施加影響。一是盡快開經筵,以此來影響陛下的行為;二是開辦府學、縣學,恢複太學,以吸引青年才俊入學,在民間重興崇文之風,然後再開科舉使更多的士人入仕,從而重新占據朝堂。


    “陸相,我們在同飲一杯!”


    “好,多謝陛下!”正沉浸在思索中的陸秀夫突然聽到陛下相邀,愣了下神兒趕緊舉杯道,可看著其一副人畜無害,天真無邪的樣子又覺得有些恍惚,琢磨著難道這孩子會有這麽深的心機嗎?


    “眾卿,去歲瓊州糧食滿倉,國庫得以充盈,擊退範瓊之敵,皆是陸相治國有方,朕與眾卿同敬陸相一杯!”趙昺與陸秀夫同飲一杯好再舉杯向階下的眾臣道。


    “敬陸相!”小皇帝提議,眾臣無不響應,同舉杯道。


    “瓊州今日全仗太後、陛下恩德,諸位同僚效命,吾怎敢居功!”陸秀夫謙虛了幾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心中並不是滋味,這小皇帝如此抬舉自己是真還是假呢?真讓人捉摸不透。


    “誒,勿要自謙,陸相之功朕皆看在眼中,記在心裏!”趙昺再舉杯道。他看陸秀夫神色不定,眉頭緊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時不時的還偷瞄自己兩眼,想想其可能對自己邀請那些白丁參加朝會,心生疑惑了,而接連敬了其兩杯酒後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再舉杯道。


    “臣謝過陛下厚恩!”陸秀夫謝過後又將酒喝下。


    “諸位愛卿,征北軍捷報頻傳,兩廣義士聞風而動,紛紛響應,更有忠於朝廷的士子紛紛跨海前來,使我朝聲勢大振!”趙昺言道,“朕想重開太學,為國育才,陸相與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臣遵旨!”陸秀夫聽了立刻應道,而心中自覺慚愧,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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