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趙昺沒有按時起床,昨日忙到半夜才回府他本想好好補個覺,但還沒等到日上三竿就被王德叫了起來。他本以為是元妙催他起來練功,因此哼哼唧唧的不願起床,自己這兩天累的跟狗似的,哪裏還有力氣練功。


    “殿下,不是元妙大師,是太後遣人召你速速入宮,否則打死小人也不敢打擾。”王德有些著急地說道。


    “太後?!宮中出了什麽事情,召我入宮作甚?”趙昺聽了打個激靈,翻身坐起急問道。


    “殿下,小人也不知,宮中來人隻是說太後懿旨。”


    “嗯,給我更衣。”趙昺想不出什麽有什麽事情,也隻能去看看再說了。隨後自有宮女伺候他穿衣洗漱,王德又出去忙著安排車駕和隨行的護衛。


    整裝完畢,趙昺也顧不得遲早飯了,隨手從桌上抓了幾塊昨日剩下的點心藏在袖中,想想又不顧形象的拿起塊邊走邊吃,這盤點心是他在飲食上唯一能享受的特權,其他人是吃不上的。


    “殿下,屬下有事稟報。”


    “嗯,快說,太後急召我入宮。”趙昺剛出內院,手裏還拿著點心在吃,迎麵碰上了急匆匆地鄭虎臣。


    “是,殿下。”鄭虎臣瞅瞅左右,趙昺明白什麽意思,將他引入偏廳之中,“殿下,那日江萬載和應節嚴離開後沒有回府,而是前往劉黻府中,直至深夜才回。”


    “哦,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嗎?”趙昺有些驚異,他們走到一起是想做什麽,難道自己那日的話有了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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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屬下安排的人入劉府時間尚短,不能留於內室中,隻聽得隻言片語,但他們多次提到殿下,擔心對殿下不利,可今日才得以出來急報於我。”鄭虎臣說道。


    “嗯,我知道了,朝中近日有大事發生嗎?”趙昺點點頭,忽然覺著自己吃獨食不大好,從袖子又掏出塊點心遞給鄭虎臣。


    “謝殿下!”鄭虎臣卻有些哭笑不得,這點心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隻能捧在手裏,“據屬下探聽,朝中近日對於是否撤離潮州吵的很厲害,江大人和劉大人想看看形勢再做決定,但陳相和張樞密卻一力主張盡快撤離,以免陷入敵圍攻之中。”


    “你也吃,味道還不錯。”趙昺點點頭,見鄭虎臣不吃,嘴裏嚼著點心含糊不清地說道。


    “嗯。”鄭虎臣無奈咬了一小塊接著說道,“欽天監前兩日報告稱有彗星顯於西南,主不吉。而昨夜又發現有群星隕落墜於東南海上,主凶,恐天下有大變。太後聞之,一早便召集眾宰執議事,結果如何,屬下還未探知。


    “噗……”趙昺聽了是一口點心渣子噴了出來。


    “殿下,怎麽了?”鄭虎臣連忙給王爺撫胸拍背,焦急地詢問。


    “沒事,沒事,隻不過被嗆了一下。欽天監這幫人真是飯桶,哪裏有群星隕落……”趙昺左右看看屋裏隻有他們兩人,壓低聲音道,“那是昨晚本王與匠作局的工匠們試射火箭,我擔心引發火災,令他們向海中發射,可他們卻編出這等荒唐的理由。”


    “啊?!原來如此,不過殿下這番折騰,可把朝野上下都嚇的夠嗆。”鄭虎臣聽了也憋不住笑了。


    “唉,聽你一說,估計太後找我也是為了此事,怕是要離開潮州了。”趙昺將兩事相連,便想到本就處於劣勢的江萬載等人經此事件的催化,恐怕再難以堅持,畢竟在古人心中,尤其是在這彷徨無助的時刻,人們會更傾向於天意。


    “殿下怎麽想,是隨朝廷一起行動,還是……”鄭虎臣欲言又止道。


    “你怎麽想?”趙昺笑笑反問道。


    “殿下,屬下以為……以為應脫離朝廷,另謀出路。”鄭虎臣猶豫了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為什麽這麽想?”


    “殿下,恕屬下直言。如今朝廷中臣強主弱,陛下和太後受權臣挾製,雖有正直之臣仗義執言卻有心無力,難以左右朝政。殿下心有大誌,也是飽受奸佞打壓,明知王府行的是忠義之事,不肯援手也罷,卻屢屢從中擎肘,甚至不顧君臣之禮,上門強索糧草。留在朝廷中也是壯誌難酬,被人欺辱。”鄭虎臣言道,他知道殿下雖小,但卻是明事理之人,定能聽出自己的意思,而以他的觀察,殿下種種所為也是在為獨自發展做準備。


    “府中其他人的意思呢?”趙昺未置可否,又問道。


    “屬下此前並沒有關注過此事,不過曾聽眾人私下議論,說朝廷欺負殿下年幼,府中招募義勇也是為朝廷出力,卻不肯撥下分文糧錢,全靠殿下傾盡府中財產個人艱難籌措,還不如學文相遠離朝廷,自己打下一片天地。”鄭虎臣答道。


    “嗯,因為廣州失守,朝廷上下都是人心惶惶,你關注下府中人等的想法和動態,切不要鬧出什麽亂子。我今日先去見太後,看看情況回來再行詳談。”趙昺將最後一口點心塞進嘴裏,又舔舔粘在指縫間的殘渣說道。


    “是,殿下,屬下會盡快辦理。”瞅著王爺舔食殘渣,鄭虎臣是目瞪口呆,這可是極為失儀的舉動,可偏偏殿下做的極為認真,十分心安理得,他也舔舔嘴唇說道。


    “把點心吃掉再出去,讓別人看見會以為我偏心的,倪亮那小子我都沒舍得給他吃。”趙昺跳下椅子向外走,臨出門突然回頭叮囑道。


    “是,殿下,屬下明白。”鄭虎臣停下腳步,看看殿下的背影,又瞅瞅手裏的點心,苦笑著搖搖頭暗道殿下再如何也終究還是個孩子,但待自己的這份赤誠之心還是讓他心中暖烘烘的……


    …………


    離開朝廷,獨自求生。這是趙昺剛剛搞清楚這個世界的頭一個想法,他不想成為這個末世王朝的殉葬品。但是他明白自己憑著一個孩童的身軀是無法在這個****的時代存活的,哪怕他有著二十一世紀的頭腦和知識,因此在疫船脫離大隊後又不得不回歸朝廷,因為太後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自己即便想走也必須依托這棵大樹的庇護得到發展,站穩自己的腳跟。


    可是趙昺很快發現楊太後雖然性情溫柔淑賢,稱得上賢妻良母,但在政治上表現出的就是怯懦軟弱,做事缺乏主張,沒有建樹,以致她始終不能掌控朝局。為了維持朝廷的存在和運轉,不得不做‘和事佬’,平衡幾個大佬間的關係,就像一個‘名譽主席’,打仗靠地方軍閥,朝政依靠主和派,手中沒有實權,做事要看朝廷大員們的臉色。


    正因為如此,沒有一件事是楊太後想做就能夠做得成的。而出於朋黨的利益,朝臣們結黨互保,凡是敵對一派反對的另一派就一定擁護,凡是敵對一派擁護的另一派就一定反對,弄得朝廷裏外烏煙瘴氣。至於事情的是與非,根本就不重要。而皇帝更像是個道具,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隻是權臣們弄權的幌子和打擊異己的工具,實際上處於的挾製之中,諭令難出內宮。皇帝和太後的狀態如此,衛王這個年幼的皇子處境可想而知,就是被軟禁在宮中的備胎。


    而前世職場多年的打拚,世上的人情冷暖和世事無常讓趙昺體會到了生活的艱難;事業的失敗使他走進人生的低穀,也讓他懂得在身家性命被別人掌控的日子裏,在自尊被別人踩在腳底下的時候,他隻有忍耐。可這些艱難的日子也鍛造了他的聰敏和堅強,明白當反抗無力的時候,唯一要做的就是積蓄自己的力量,懷著堅忍之心去等待。


    對許多人來說,心靈是很容易受到傷害的,在遭受生活的磨礪或者情感的打擊之後,它會傷痕累累,也許更加脆弱,也許慢慢變得堅硬,也許會更加麻木,但這都不是一顆堅強的心。一顆堅強的心就是經過了這些洗禮之後,學會了在角落裏哭泣也會在抬頭後微笑,這才是真正堅強的心。在戰勝所有的恐懼、疑惑和失落之後,你會發現,那些曾經丟失的信心、勇氣和信任也重新回到了你心裏。


    不過這一切都是趙昺來到這個世界才明白的,因為有了顆堅忍之心,才沒有像這幅軀殼的主人一樣被血腥嚇死、沒有在疫船上絕望、在被敵軍船隊追擊的時候沒有放棄一線希望……而也讓他懂得前世的磨礪對自己來說才是最幸運的事情,是人生真正的財富,它使你對生活永遠充滿希望,對自己永遠充滿信心,即使是帶著累累的傷痕,也能輕裝前進;即使是在跌倒多次後,仍然能找到前進的方向。人生最關鍵的,其實就是在不如意的時候如何扛下來。


    這時候,趙昺終於發現,命運之神會為難一個人,但不會永遠刁難一個人。機緣巧合之下他暫時的脫離了內宮的約束,還籠絡了一批出於各種不得已的緣由肯追隨自己的人,結識了當今的俊才,使他有了能夠回旋的餘地和本錢,讓他那顆不甘寂寞的心又騷動起來。


    如今前進的道路上雖然陷阱無時無刻不在考驗著他,等著他掉下去,然而趙昺早已做好了重新爬起來的準備,因為他知道,自己原本就沒有什麽可以失去,隻是他自己也未覺察到命運原本就已經將他改造成了一個堅強的戰士,而他隱隱感到此次進宮也許就是自己挑戰命運的一個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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