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起來開始,江一凜的地位上升,像是從王子直接接過皇位稱了帝。一出房門就感覺踏入了後宮。


    原因,當然是和早上眾人接到的任務卡和比賽規則有關。


    這第一個關卡,考得是女演員們的臨場發揮,到時候出了名嚴苛的章生河老師會來親自給女演員們出題麵試打分,跟海選有點相似。但……這隻是一項。江一凜手上有三個信封,信封裏是他在《秋葉將紅》裏的三個經典場景片段。他將“隨機”挑選三名女選手與他對戲。相比臨場發揮,自然是有劇本傍身才是最保險的,而且,他還有一朵永生藍色妖姬,得到它的人,將獲得一次免死金牌,直接晉級。


    這手上的大權無疑讓江一凜從香餑餑變成了金餑餑,鑽石餑餑。三樓有大型練功房,三個場景也已經搭好。江一凜也很快把三個場景分了出去,按照個人意願進行選擇。


    一場是秋葉剛到別墅不久後,二人醉酒共度良宵話真心。


    二場則是江一凜時日不多時,為了不讓秋葉傷心,而要將她趕出別墅。二人發生爭吵。


    第三場戲,則是江一凜在病情加重之後,秋葉向他求婚。


    說難也不難,但說容易卻也不容易。因為是在座所有人耳熟能詳的作品片段,要想直接翻版倒是容易,但那樣很不容易脫穎而出,所以大夥雖想做秋葉,卻又不想做秋葉,而短短兩天準備一場並不難,難的卻是搭檔隻有一個,評審卻也是他。


    這樣的三場戲,明眼人都瞧得出第二場衝突最足,而第三場雖平淡卻也是可以做到動人的,唯第一場,用在影視作品中尚好,作為舞台劇,怕是很考究演員的分寸感。


    因此一開始選擇,江一凜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炸了,簡直是五萬隻鴨子在叫。尤其慶幸起自己,沒演過跟眾多女演員的群戲,不然真是一種人生摧殘。


    陣營很快就確定了下來,大多數人選了第二場戲和第三場戲,唯莊敘如和唐秋沒表態。


    “你們倆?”江一凜挑挑眉頭。


    “我尊重劇本,三場戲,我都想試。”莊敘如傲慢地抬抬頭,“三場戲,哪場,我都能駕馭。”


    莊敘如這番話說得倒有些狂傲了,雖圈內不少人知道她演技傍身,但對於觀眾來說,她仍舊是張生麵孔,這樣大放厥詞自然會招來冷眼幾個。


    不過她無所謂,比賽還長著呢,她有的是機會打她們的臉。


    江一凜淡淡一笑,沒回應她的態度,轉向唐秋:“你也是這麽想的?”


    唐秋緩緩抬起頭來,聳聳肩:“我……我選那個……”


    唐秋話都還沒說完,便見齊思思臉色不大好地打斷了她的話,卻又極其甜美地轉向鏡頭和江一凜:“既然敘如這麽覺得,公平起見吧,大家抽簽決定。”


    “好啊。我同意。”有人附和道。


    莊敘如也表示首肯地淡漠笑了笑。


    這個決定一出,自是幾家歡喜幾家憂,原先指望著強者廝殺做漏網之魚的幾個女選手,也隻能硬著頭皮希望自己手氣好一些,不要抽到和莊敘如或者齊思思一組了,其他人,都還有勝算。這兩人,一個有實力一個有經濟實力,還真不好對付。


    “我抽到第一組!”齊思思亮出號碼牌。


    “二組。”莊敘如跟著亮。


    “啊……我也是二組。”有人垂頭喪氣道。


    “我好到哪裏去……你看我……”


    “喂,有點出息好不好。不是看江一凜的口味嘛。”


    話是這麽說,但眾人心裏可不這麽想了。


    偏偏齊思思和莊敘如分別抽到一二組,而唐秋相對幸運地被分到和樊小、蘇韻以及朱娜娜的第三組,說實在的,其實四人逐一位,評委又隻有江一凜一個,不就是江一凜的喜好決定了一切嗎?唐秋瞧著他幾次冷眼撇向她,就知道自己是徹底把他給“開罪”了。他是注意到她了,是那種不太好的注意,她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站在她身邊的沈歡幾乎就要哭了,她被分到了齊思思那組,幾乎是認定自己輸了,這個時候跟唐秋咬耳朵說:“你說我這有什麽戲啊……跟齊思思分到一組,根本就是被潛規則逼退的犧牲品!”


    “別這麽想。”唐秋安慰她道。


    “真羨慕你,你手氣比我好多了。”沈歡委屈地道,“而且我都不會喝酒,我怎麽演醉態啊。”


    “大家把號碼牌交上來,然後分別領劇本啦!”李潮東催促道,“劇本呢,是《秋葉將紅》的原劇本,大家可以自行給自己加戲,讓自己的表演更有個人風格,但是呢,前提是在不影響劇情節奏,並且不動男主角的台詞。盡情地發揮吧!”


    話音剛落,沈歡手裏的號碼牌被唐秋一換:“我跟你換吧。”


    逆光回眸的唐秋笑得無邪,聲音輕輕的:“我很會喝酒哦!”


    畢竟大家都不想打無準備的仗,被一向嚴苛的章生河刁難,那指不定在節目上還得出糗。何況今天李潮東找了三位攝影師集中拍攝場地,眾人還是使盡渾身解數。


    除了唐秋。


    一圈下來,盡管開始隻是給一些指導意見的江一凜也是累得夠嗆。跟一群女人打交道,真比在劇組裏連熬三個大夜還累。而且鏡頭對著,他還要做好自己的表情管理。並且,按照“劇情走向”,女演員跟女演員之間,還會有一場無傷大雅的小爭執,他得做“一碗水端平”的好人,紳士又體貼地化解矛盾。


    拉倒吧。總算空下來已快到午後,雖然選手們也是來來去去——畢竟要修改劇本,但卻一眼都沒再見到唐秋。


    唐秋此時正一個人窩在廚房裏,一方麵是為了準備待會兒的午餐,一方麵是她沒什麽心思麵對江一凜。


    心理建設這玩意兒,做好了又塌,她實在是怕在鏡頭前兜不住。加上早上江一凜沒來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招惹齊思思了,這位大小姐看她的眼神頗有不爽,幾次話裏帶刺,這麽下來唐秋明顯感受到自己被孤立了。自己倒還好,沈歡連帶著被為難。


    唐秋心裏有數,齊思思針對她,一來是因為昨天江一凜當眾故意給她擦蛋糕,實則是給了她一個下馬威,小公主當時倒沒表現出來。可後來,自己還做錯了什麽?


    這個時候唐秋猛地想起來,在天台跑下樓的時候,有看到過一個人影,但當時自己哭花了眼睛,以為是看錯。


    那麽,倒是有可能是齊思思看到了她和江一凜在天台的對話?


    該死的。唐秋心裏一陣煩躁。她可不希望自己被針對,尤其是齊思思。她隻想妥妥當當地能熬幾期是幾期,通告費可比跑場串戲劃算多了,這樣子,也剛好能還清欠李潮東的錢。這事兒能怪誰?隻能怪江一凜了。


    想起江一凜,唐秋惱了片刻,又涼了下來。


    她現在還是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正如搞不清楚他心裏的想法一樣。她心裏有股好奇,有衝動想要探個究竟,煙火像是讓她本死了的心又複燃了,可卻又有一個理智而冷靜的聲音,告訴她:


    “你何必。”


    唐秋心煩意亂,拿起菜刀咚咚咚地切著菜,將心裏亂麻一樣的聲音給蓋過去。


    “想什麽呢。還不如想點實在的。”


    江一凜此時已經在廚房門口,見唐秋跟中邪似的跟砧板杠上,冷不丁地道:“怎麽連砧板都跟你有仇啊?”


    唐秋愣了一下,放下菜刀,回過頭,見剛才讓她心煩意亂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心裏的結登時就結得更厲害了。


    “我不做飯誰做飯啊!大家等著喝西北風啊。”聲音有些暴躁,但到了尾音,似乎是想起攝像頭還在盯著自己呢,又軟了下來。


    江一凜見她認慫的語氣,無奈地笑了笑:“雖然鏡頭會剪輯,但你也不能這麽給自己加戲吧?暴躁的煮婦設定?”


    唐秋索性將菜刀重重擱在砧板上:“那你咧?下來做扶弱助貧的暖心人設嗎?”


    江一凜無奈搖搖頭,歎了口氣,走了進來,背著鏡頭,表情是冷冷的,聲音卻很溫和:“辛苦你了。有什麽,我需要幫忙的嗎?”


    唐秋還沒反應過來,見他一把拿起桌上的淘米簍:“我洗米。”


    “算了吧。”唐秋壓低聲音道,“你會嗎你?”


    “你可別小瞧我。”他拉長聲調說,“我小時候是過苦日子長大的。”


    唐秋心裏一怔,抬頭瞥向他的側臉:“有……多苦?”


    江一凜也側頭看向她:“苦不堪言的苦。做演員,需要體會各種人生,不是麽?”


    這時他剛把水打開,手還沒碰上呢。


    唐秋忽然凶他:“我讓你別碰水!”


    那語氣厲害得,厲害得江一凜覺得自己遇到了牛逼死了的班主任呢。


    他一愣,便見唐秋過來,怒氣衝衝關了水。


    “我說了你是不是就不聽啊?”


    厲害死了,這是拿他當兒子教育呢!


    他沉住氣,把淘米簍擱回桌上。


    “喂。這是我的手。我想沾水,就沾水。”


    “行吧。”唐秋麵無表情將水龍頭打開,“沾吧,最好泡著。最好你截肢。”


    ……有這麽嚴重嗎?


    人人都愛慕他,敬他,你瞧瞧人家沈歡,雖然這不是個粉絲見麵會,但她抽到要跟自己吵架那一段,也是紅著臉半天說不出話,好不容易卯足勁用專業素養演了吧,一喊cut還跟自己禮貌道歉,生怕自己生氣……


    即便是莊敘如,那個個性酷得要死的丫頭,對自己雖然比不上別人熱絡,也是禮貌的。江一凜想用自己的涵養控製住自己的脾氣。


    卻見唐秋橫著眉挑釁地看著自己。


    他是在有些無奈。


    此時導播室裏的工作人員,正饒有興致地看著畫麵,其中一個拽了另外一個一把。


    “你看這個唐秋,是不是也太……太有脾氣了吧。”


    “欸……是啊。還沒見哪個女演員敢這麽凶江一凜呢。”


    “嘖嘖,還是個新人,不想混了嗎?”


    忽然見江一凜咬牙切齒衝鏡頭而來,都還沒反應過來時,隻見屏幕一黑。


    兩人身子前移,對視一眼,麵麵相覷。


    “不是要揍她吧?”


    “哎,江一凜好歹是個紳士啊!不過不會出什麽事吧?要不要給李製片打電話啊……”


    江一凜將攝像機一遮,一把把自己胸前的麥揭下來,表情不善地走到唐秋麵前,將麥一撂,道:“說吧。”


    “說什麽?”


    “討厭我的理由。需要一篇論文。把麥關了。”他還是很有專業素養的。


    “還沒寫好。”唐秋一愣,見他居然跟自己較真了,一邊把麥關掉,一邊硬著頭皮道。


    “現場寫!”江一凜冷冷地道,“概括!”


    “啊?”唐秋忽然像隻紙老虎,抬起頭來,又委屈又生氣地看著他,“……討厭你是因為……”


    腦子裏百轉千回,一時竟除了真話找不出別的東西了,因此氣鼓鼓地隨口說了句:


    “你演技不好!”


    “你……”江一凜半晌沒回過神來,萬萬沒想到,唐秋居然敢直戳他的演技,但他還是憋住了,淡定地問。


    “我演技怎麽不好了。”


    “就是不好。”她生硬地道。


    “跟誰比不好。”江一凜嘴角帶個揶揄的笑,“哪方麵不好。有個參照物,我好認清事實。”


    唐秋猶豫了一下,索性來了一句不講道理的話:“就不好。不好不好就是不好。”


    “不講道理。”


    “就是不講道理!”唐秋伸長脖子,跟個發威的小貓似的。


    “你簡直不可理喻。”江一凜翻了個白眼。


    “你就是演技不好,靠臉吃飯。”唐秋已經不想用大腦思考了。


    “……我靠臉吃飯?”江一凜話都沒說完,忽然唐秋又翻了臉。


    “你長得也不好!”


    “……”江一凜有些穩不住了,湊近一步,“你再說一遍,我哪裏不好看?”


    江一凜的臉近在咫尺,唐秋被逼在壁櫥上,身子往後縮了縮。


    那的確是一張說不出哪裏不好的臉啊,劍眉星目,微笑時如沐春風,現在凶巴巴的,也是輪廓如刀鋒。


    是一張,從小好看到大的臉。


    唐秋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突突突。


    “眼睛不好看,眉毛不好看,鼻子不好看,臉型不好看,牙齒不好看,眼睫毛不好看,下眼睫毛也不好看,大拇指不好看,二拇指……”


    江一凜沒等她說完,忽然失聲笑了。


    他被唐秋,氣笑了。


    “好了。”他退了一步,“各退一步,你跟我道個歉,我不跟你計較了。”


    “憑什麽我道歉?要道歉你道歉。”唐秋氣呼呼地道。


    “我道什麽歉?”


    “反正,要道歉你道!”


    江一凜一時竟接不上話,可謂是和女人講道理,他到底是發什麽瘋,可莫名居然覺得很有趣,又笑了起來。


    “那也行吧。”他忽然伸出手來,在胸前一放,一臉溫和的笑,“我道歉,你接受我的歉意嗎?”


    唐秋緩緩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看著他,足足有三秒鍾,她的眼角忽然滑過一絲自嘲式的笑,她有些局促地低低頭,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忽然轉移話題道:“李潮東讓你下來的?”


    喲,還知道找台階下。不過還真不是李潮東讓他下來的,是他自己犯賤,想著一早上都沒看到她不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什麽。而李潮東現在忙不迭在上頭幫忙應付11個女人,還要想一些花絮和有趣的片段讓她們“演”,哪裏顧得上她。


    “是。”江一凜道,“不然到時候你一個鏡頭都沒有,安排個插播,樓上雞飛狗跳,你倒是歲月靜好地上演《舌尖上的中國》。”


    唐秋抬頭指了一指這時候已經“陣亡”的鏡頭:“哪有《舌尖上的中國》專拍人臉的。那得叫臉盤上的中國。”


    “幹嘛和沈歡換。”


    “欸你看到了?”


    “何止我看到了。你下樓之後,好幾個女選手也提出要換。”


    “然後呢?”


    “沒人願意換。就你大度。”江一凜道,“幹嘛,半放棄狀態?覺得昨天惹我不高興了,我會淘汰你?”


    “你……”唐秋憤憤看他一眼,“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排這出戲,又不是一定意味著會晉級,何況,就算去接受臨場麵演,我也不帶怕的。”


    “你倒是自信。”江一凜皺皺眉頭,不過以她這分裂的性格,倒還真難說。


    “你不是還有朵玫瑰嘛。指不定你就送我了。”唐秋故意刺他,她可不希望拿到那朵玫瑰,那群姑娘,可不知道得把她想成什麽樣呢。


    “你想要啊?”江一凜卻像是猜中了她的心事,“那好啊,給你好了。”


    臉上有得逞般的笑容,似乎在等著看她怎麽接。


    唐秋剛想張嘴,忽然臉色一冷,眼神看向門邊。


    莊敘如此時正似笑非笑地半倚在門框邊,笑得有些狡黠:“上頭都在等你呢,齊思思還說,你累了,讓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沒想到,在給人開小灶呢。”


    邊說她邊走進廚房,看到一塊抹布趴在攝像機上,她倒是有些費解了,回頭望著二人:“這是幹嘛呀?怕觀眾看到開小灶呐?”


    江一凜臉色冷凝,他不太喜歡


    “抹布是我放的。”唐秋忽然站出來,“我做菜的時候感覺有眼睛盯著不舒服,拍了一會兒,素材夠了,就遮上了。沒想到一凜下樓來。”


    她看了一眼江一凜,臉上立刻堆滿了受寵若驚的笑:“哎,現在補拍一下微服私訪來得及嗎?”


    江一凜無奈地笑笑,他也不想辯解什麽,也沒覺得有必要跟莊敘如辯解,於是一本正經地對唐秋說:“你還沒排練,下午,抓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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