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之恨恨的盯著地上的爸媽看了又看,最終緩緩說道,“既然他們不是我爸媽,那我是誰,難道我的命,真就值得他們這樣哄騙爭搶?”


    “還有,既然不是,為什麽我會有跟他們一起生活的回憶,並且,並且。。。。。。。”


    還那樣真實,那樣的溫暖,這句話,憶之終於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她開始打從心底裏抗拒過往的溫暖,甚至覺得十分惡心。


    一時間,她支支吾吾,哽咽著,連話都說不清楚。


    好在,大叔隻是看上去瘋,實則早就細心的察覺到了憶之的心思,輕輕嗯了一聲,打斷憶之之後,自顧自說道,“其實說來,你也不算是完整的人,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八歲那年,你曾經出過一場意外。”


    “意外?”


    憶之懵懵的搖了搖頭,“我沒有發生過意外啊。”


    在憶之的記憶中,如果說看到媽媽的真麵目也算是意外的話,那麽,直到今天,她也隻是經曆過那一場變故而已。


    不料,大叔無奈的擺了擺手,繼續說道,“不,你好好想想,你確實發生過意外,那是一場車禍,不信的話,摸摸你胸口上的疤。”


    “疤?”


    自己身上有疤? 可是總不可能從來沒有發現過吧,憶之雖然疑惑,但還是依照大叔的話,輕輕摸了一下。


    突然,手指尖傳來凹凸的感覺,細細的,很長,從胸口,一直延伸到左邊肩膀的位置。


    憶之從來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這樣一條疤痕的存在,她不相信,隻當是大叔逗趣自己,故意在自己身上放了東西,


    於是,為了揭穿大叔的把戲,憶之使勁扯開衣領。


    頓時,一條粉紅色,像是蜈蚣一樣足足三尺多長的疤痕,從胸口的位置延伸出來,以肩膀為舞台,赤裸裸的展現在眼前。


    “怎麽會?什麽時候有的,為什麽我從來都沒發現過,不,大叔,是不是你故意逗我的,是不是。”


    憶之相信,如果身上真的有這麽一條疤痕,並且還是在八歲那年留下的,那麽就算是粗心大意,也根本不可能粗心整整十八年。


    可,大叔淡淡的看了一眼憶之身上的疤痕之後,將手輕輕靠了上去。


    頓時,肩膀一陣刺痛,緊接著憶之死死抱住腦袋,無數畫麵開始瘋了一樣,拚命湧進腦海之中。


    “小憶之,寶貝,吃飯了哦。”


    “媽媽那個是什麽,為什麽老鼠身上會長鱗片。”


    “他們好像能聽懂我說話,好神奇啊。”


    吱~~~~~~轟隆~~~~


    一陣急刹伴隨巨大的爆炸聲,憶之終於想起八歲那年,親眼目睹的慘況。


    那一天,憶之獨自站在路邊,呆呆的看著為了救自己而倒在血泊中的父母,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父母依舊奄奄一息朝憶之這邊蠕動。


    隻是,那時候的憶之,還不懂得分離,更不懂得將會永遠失去父母的意義。


    單純的以為,眼前血淋淋的一幕,不過是父母跟自己的一場遊戲罷了。


    直到渾身是血的母親,艱難爬到憶之身邊,死死拉著憶之的小手,輕聲囑咐道,“孩子。。。。。。。小。。。。。。小心。。。。。。後。。。。。”


    上天好像很急的樣子,迫不及待收回了母親的生命,看著母親倒下,雙眼再也不會睜開。


    憶之這才恍然大悟,父母是真的離開了自己,並且是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人群中,小小的憶之獨自哭泣,卻不料,身後正有兩雙冰冷的眼睛,死死盯著她。


    “原來。。。。。。。他們,我叫做爸媽的人,竟然是他們讓我父母慘死,原來竟然是這樣。”


    憶之終於知道,當年那場車禍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叫了多年的爸媽,而這一切的起因,竟然隻是因為自己好奇,看了當時還不能化成人形的他們。


    “你們。。。。。。。。畜生,還我爸媽。”


    憶之終於再也無法淡定,猛的衝到那兩隻犰狳精身邊,揚起剛剛從地上撿起的石塊,恨不得能把他們砸成肉醬。


    但,就在與他們四目相對的瞬間,憶之忽然轉頭問大叔道,“不對啊,既然他們殺了我爸媽,為什麽又要把我養在身邊呢?”


    是啊,憶之可不相信,這兩隻犰狳精會因為那場車禍而良心發現,從而用撫養自己長大的方式贖罪。


    他們不會,畜生是斷然不會生出跟人一樣的性情。


    果然,大叔聽完之後,沉默片刻之後,緩緩說道,“娃娃,你還不明白嗎? 從一開始,他們就是想要你的命,用你的命來提升修為,然後變成真正的人,就連當年那場車禍,你爸媽也不過是替你擋劫罷了。”


    “我的命?可為什麽偏偏是我。”


    憶之還是不明白,自己明明就是一個普通人,無權無勢,更是不會任何法術,就連生日,也是跟大多數平凡的女孩一樣,並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既然這麽普通,那又是為什麽 會引來兩隻犰狳精的覬覦,甚至不惜花費十幾年的時間等自己長大呢。


    見憶之疑惑,大叔重重的歎了口氣,十分無奈的說道,“哎,因果,一切都是因果。”


    說著,大叔忽然抬頭在憶之的眉心上點了一下。


    緊接著,憶之立馬看到一副完全陌生的畫麵。


    畫麵中,出現一個眉目清秀但是肌膚黝黑的男子,從打扮來看,男子身上隻是穿著簡單的毛皮,後背上還背著一杆看上去十分簡陋的長槍,分明就是獵戶才會有的摸樣。


    並且,男子所處的年代,距離至今,至少有幾百年的時間。


    憶之不明白大叔為什麽要給自己看這個,朝大叔遞過去疑惑的眼神,隻見,大叔並沒有解釋什麽,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示意憶之繼續看完。


    無奈,憶之隻好暫時壓抑心中的怒火,目光跟隨畫麵中的男子,來到樹蔭茂盛的叢林當中。


    男子明顯帶著目的而來,一路上遇到不少兔子野雞之類的活物,男子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上一眼,隻專心在草叢中扒拉著什麽。


    “他要找什麽呢?”


    憶之看的越發好奇起來,視線緊緊的貼在男子身上,生怕放過任何細節。


    隻不過,一直等到天黑,男子都沒能找到想要的東西,垂頭喪氣蹲在河邊一邊歎氣,一邊自言自語道,“世上真的有犰狳這種東西嗎? 該不會是阿媽編出來哄我玩的吧。”


    頓時,聽到犰狳二字,憶之的心忽然顫了一下,忽然間就把男子口中的犰狳跟還在符咒下掙紮的男女聯係到了一起。


    “為什麽我會覺得他說的犰狳就是他們呢?”


    正疑惑著,畫麵忽然一轉,隻見,男子一手抓著一隻渾身黑呼呼的小東西,那小東西還在劇烈的掙紮著。


    憶之定睛一看,那小家夥,竟然有些眼熟,好像不久前才在哪裏見過一樣,下意識往符咒下的男女看去。


    忽然,憶之忍不住大叫起來。


    “是她,這個男人想要的竟然是她。”


    沒錯,男子手中的小家夥,就是犰狳,雖然體型小了很多,但,憶之確定,那隻犰狳,和假冒媽媽的犰狳精,是同一隻。


    那泛著綠光的眼神,是憶之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摸樣。


    “大叔,那個男人是誰,他為什麽要抓犰狳,還有,他明明就不是這個年代的人,可為什麽犰狳卻是同一隻。”


    憶之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腦子裏麵亂哄哄的,像是剛剛才經曆一場大戰一般,根本沒有辦法把心裏的疑惑表述清楚。


    好在,大叔似乎早就有所預料一般,稍稍安撫憶之,緩緩說道,“你剛剛看見的男人,就是你的前世。”


    “什麽? 前世?”


    女孩子的前世怎麽可能是個五大三粗的獵戶呢,憶之渾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不斷否認著。


    不料,大叔卻淡淡一笑,解下說道,“沒錯,就是你的前世。”


    “那時候,這兩個東西還沒什麽氣候,被你取了內丹以後,原本應該就這麽死掉的,誰知陰差陽錯,前世的你在取內丹的時候,無意間把血滴在它們的屍體上,竟讓它們保住了性命。”


    說到這,大叔忽然停頓下來,轉身看向符咒下掙紮的男女,唉聲歎氣道,“說起來,你之間,也算是孽緣吧。”


    “可是,大叔,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跟我這一輩子又有什麽關係,這一世,我並沒有傷害過它們啊。”


    對於上一世,憶之隻覺得陌生,甚至,打從心眼裏不願意承認,尤其,恩怨已經過了那麽長的時間,犰狳精也化出人形,怎麽算,也不該是找到現在的自己,再來算這筆陳年的糊塗賬。


    “大叔,幫我殺了它們,好嗎,算是我求你。”


    憶之朝符咒下的男女淡淡看了一眼,雖說他們還固執的維持著爸爸媽媽的樣子,但那樣的臉,對於此時的憶之來說,無疑就是諷刺。


    她迫切的想要跟兩隻犰狳精徹底劃清關係,最好是,永遠在也不相見,不相幹。


    可,聽了憶之的請求之後,大叔突然沉默下來,呆呆的看著那兩隻犰狳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波瀾不驚的臉上,讀不到任何情緒。


    見狀,憶之頓時心慌起來,連忙拉住大叔的手,哀求道,“大叔,是,上一世是我不對,可你也知道,這一世我隻是一個孩子,就算他們想要報仇,不也害死了我的親生父母嗎? 這麽一算,也該結束了不是嗎?”


    “還有,說句難聽的,當年他們本該死的,可最後不也是因為我的血,所以才活了下來,還修煉出人形,細算一下,他們並沒有吃虧啊。”


    憶之自顧自想大叔吐露心中的委屈,不料,話音剛落,隻聽到啪的一聲。臉頰頓時火辣辣的疼。


    “你。。。。。。。你憑什麽打我。”


    憶之震驚的怒視大叔,心說,不想幫我就算了,憑什麽打我,你又有什麽資格打我。


    “打你,是要打醒你。”


    大叔忽然變的陌生起來,再無之前那種吊兒郎當的摸樣,一連肅穆的說道,“你可知,當年若不是你,他們就不會在苦苦熬上幾百年,要不是因為你吃了他們的內丹,他們也不會循著內丹的氣味尋過來。”


    “還有,那場車禍,你以為是


    他們故意弄出來的? 他們之所以會纏上你,不過就是想要拿回內丹罷了。”


    “他們隻是想要拿回自己的東西,難道這也有錯?!”


    說到最後,大叔激動到怒吼,頓時,憶之愣住了,簡直不敢相信,大叔不是來幫自己的嗎? 不是自己的隊友嗎? 為什麽要幫著兩隻犰狳精說話。


    再看另一邊,符咒下的犰狳精,忽然安靜下來,雙雙震驚的看著大叔,或許,連他們都早就認為,再也逃不出大叔的手心了吧。


    “不 ,大叔,你為什麽要幫著妖怪說話,難道你不應該是站在我這邊的嗎?你可是人,是人就隻能站在人類這邊。”


    這時候,憶之的大腦已經變的混亂不堪,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更想不到的是。


    當她對著大叔吼出那句話之後,大叔先是一愣,隨即忽然渾身冒出綠色的光芒,一如那天夜裏見到的一樣。


    本來瘦小的身軀,瞬間暴漲,爆發出逼人的威勢,宛若神一般,杵在憶之眼前。


    “大叔。。。。。你。。。。。。。”


    “我? 我有告訴過你我是人嗎? 娃娃,我跟他們說來,也是同類,之所以幫你,也不過是不想他們身上再被殺孽,至於你,也隻是想要你吐了內丹罷了。”


    “就像你說的,我們是妖怪,你是人,妖怪的內丹,在人的身體裏,隻會不停的吸取你身上的能量,對你,對他們,都沒有任何好處,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幹脆成全彼此,徹底了結了這樁孽緣呢。”


    大叔的話,每一句,都像刺一樣,冰冷且尖銳,紮進憶之的心裏之後,又突然猶如煙花一樣爆開,用滾燙的溫度,將心裏那一方土地,慢慢融化。


    憶之終於崩潰,沒想到事情到了最後,還是躲不開死亡的結局。


    尤其,大叔這個救兵,還是自己親自呼喚而來的,自己親手找人了解自己的性命,這叫憶之如何能不心寒。


    “嗬,嗬嗬嗬,好!”


    這一刻,憶之絕望了,所有的希望,在大叔叛變的一刻,瞬間化作飛灰。


    “好,你們都想我死,那我成全你們。”


    說著,憶之忽然朝墓碑撞去,雖然,她也不知道,那下免埋葬的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母親,但,一張照片足以,就當它是吧。


    一時間,大叔,甚至連那兩隻犰狳精不約而同大叫起來。


    “娃娃,別衝動。”


    “小憶之!!!!”


    熟悉的稱呼灌入耳中,還是那樣溫暖的感覺,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砰~~~~~~~


    憶之的額頭上,開出燦爛的血花,紅的刺眼,涼的透進骨子裏。


    一時間,憶之隻覺得天旋地轉,視線逐漸被紅色的霧霾遮擋住,漸漸的,身體開始變的輕飄飄的。


    迷迷糊糊的時候,憶之好像看到兩顆亮晶晶的珠子,從自己的胸前飄了出來,渾身閃著七種顏色的光芒,甚是好看。


    “真漂亮啊!!!”


    憶之很喜歡那兩顆珠子,抬手想要夠過來仔細欣賞,可,她沒有力氣,真的再也沒有力氣。


    “娃娃!!!”


    “小憶之!!!!”


    這是她記得最後一次聽到的聲音,那之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了沒有,隻是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周圍很黑。


    她好像在黑暗中,漂浮在沒有任何溫度的河流上一樣,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像是飄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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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憶之還很不喜歡這樣空虛的感覺,可是漸漸的,當她終於開始適應黑暗,適應孤寂的時候,耳邊忽然開始出現一些細碎的聲音。


    那些聲音裏,像是尖叫,又像是呼喊,但是最像的,還是交談對話。


    “是誰! 你們是誰?”


    “ 我死了嗎?”


    不知道究竟飄蕩了多久,又流浪了多久,耳邊的聲音消失了,憶之開始能偶爾感受到熟悉的溫度。


    那是來自人類身上才有的體溫,她開始沉迷,貪婪的享受。


    終於,憶之能聽到心跳的聲音,也終於可以感覺到四肢的存在,再慢慢的,她驚訝的發現,身體竟然能動了。


    “啊~~~~ 我。。。。。。。我這是怎麽了。”


    憶之緩緩睜開雙眼,喉嚨像是被掰開了在沙漠暴曬過一樣,幹啞苦澀,而這裏,終於不再是黑暗的,終於有了光,有了溫度,甚至,還有了聲音。


    “我。。。。。。沒死?!”


    憶之摸了摸身體,那種柔軟和熟悉的溫度,頓時驚喜的跳了起來,四下一看,粉色的窗簾,粉色的床,甚至,連自己身上的睡衣,都是粉色的。


    彷佛走進了芭比娃娃的房間一樣。


    “這是哪? 我不是死了嗎?為什麽會在這裏,誰救了我?是大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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