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美國,得州。


    “總裁,您好些了嗎?”桂元走進病房。


    “好多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裴瑾年掀開被子下了床,感覺雙腿輕快了很多,全身的浮腫已經明顯退卻,傷口也是愈合的跡象。


    桂元拿了件外套要給他披上,裴瑾年擺手拒絕,指了指外麵的天,“三十幾度的天,你想熱死我?”


    桂元見裴瑾年說話時眼角眉梢都恢複了一些往日神采,心裏由衷地高興,臨出門前,悄悄帶了把遮陽傘,外麵晴空烈日的,應該能派上用場。


    醫院的占地麵積很大,很開闊,嬌嫩的草地一碧千裏,路兩旁是盛開的藍帽花,開得旺盛茂密。


    高大的樹蔭下,裴瑾年一邊前行,一邊抬頭仰望湛藍的天。


    “得州連片雲都沒有嗎?”


    桂元見裴瑾年難得心情好,也開起了玩笑,“恐怕是見總裁到了,都躲起來了吧。”


    裴瑾年輕挑唇角,“現在我隻有躲別人的份,還有躲我的?”


    桂元撇了撇嘴,“總裁,您現在躲得很成功,沒人可以找到您了,就連徐小姐在昨天通完電話之後,也屏蔽了號碼,免得她忍不住,又將這個地址告訴江醫生。”


    “嗯,她還在尼斯療養嗎?”裴瑾年俯身仔細去看藍帽花的花瓣。


    “她說傷勢恢複得不錯,現在已經回到巴黎了。”桂元答道。


    “有時間幫我跟她說聲謝謝,沐沐如果再去吵她,讓她務必堅持到底。”裴瑾年抬起視線,長長的藍帽花叢一直延伸到醫院高牆的盡頭,遠處形成似藍似灰的茫茫一片,沒有終點,卻也是終點。


    桂元輕歎一聲,“其實上次徐小姐接完少夫人的電話之後,已經忍不住大哭,她說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很想將真相告訴少夫人,你們兩個這麽苦,她看著難過。”


    墨色瞳眸哀傷地暗淡了下去,長睫默默垂下,“沐沐現在還不怎樣,前幾天我情況不好,也沒顧得上她,但是既然江辰希幾次三番要見我,想必是沐沐的情緒很不好,唉,沐沐不會出什麽事吧?”


    “應該不會。”桂元怕裴瑾年過分擔心,加重病情,連忙否認,“如果少夫人出事,那天林雅一定會告訴我的,您放心好了。”


    裴瑾年點頭,依靠在身後的樹幹上,“但願她能挺過來,接受江辰希。”


    桂元聞言,半晌無語。


    雖然表麵上盡量表現得輕鬆,但他的心裏即悲痛又著急。


    裴瑾年患的是急性白血病,隨時有感染加重甚至生命危險。


    而留給他們的時間理論上最多四個月,最少隻有一個月,除了找到合適的配型之外,沒有任何辦法。


    裴智遠在為這件事推遲的心髒手術的時間,專門聯係世界各地的骨髓庫,尋找配型。


    然而,大千世界,人的骨髓不同,各如其麵,想找到一模一樣的,談何容易?


    裴瑾年知道父親為自己的事奔波,也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但他哪裏能夠勸得住?


    當他把這個消息裴智遠的時候,一向情緒不外露的父親竟然當場淚流滿麵。


    原本,他還擔心父親會為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引起心髒舊病複發,但裴智遠挺住了。


    因為他必須挺住,他要救他唯一的兒子,隻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放棄。


    雖然這許多年來,他們父子的關係看似沒有那麽親密,甚至是很不和睦的。


    但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愛他的這個兒子。


    所以,他不可以失去他。


    哪怕放棄自己,他也不會放棄裴瑾年。


    一夜之間,他的頭發白了很多,人也明顯蒼老了。


    他告訴自己,他一定會想出辦法,讓裴瑾年繼續活下去。


    而在找到這個解決辦法之前,他絕對不可以倒下。


    關於裴瑾年提出的銳豐人事變動,股份轉移等想法,他想都沒想就全部同意。


    到了這個時候,他更加深刻地體會到,與生命比起來,那些所謂的成功、地位、財富,都變得一文不值。


    如果裴瑾年不在了,一切都將變成毫無意義。


    骨髓配型最好是兄弟姐妹之間,或者母親和子女,成功率最高。


    而裴瑾年沒有任何兄弟姐妹,也沒有子女,因為時間的限製,就算現在懷孕生子的話,也已經來不及了。


    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父母了。


    裴智遠本人,有嚴重的心髒疾病,是不可能捐贈骨髓的。


    別說骨髓移植,就算是在動脈處抽血,心髒病人都有隨時心律失常的可能,況且是那麽大的手術,更不可能堅持到最後。


    所以他首先被排除在配型之外。


    那麽唯一剩下的人,就是裴瑾年的親生母親洛君柔了。


    因為擔心洛君柔承受不了,他不想現在將真相告知她。


    迫不得已之下,就編了一個理由,將洛君柔騙到帝都。


    帝都有國內最權威的機構,對骨髓配型鑒定。


    他命人將事先準備好的藥放入水杯中,於是洛君柔有了眩暈的感覺,並被送走了醫院,借檢查趁機之便,采了她的血,送到了鑒定機構。


    然而,幾天後出來的結果讓他大失所望,他們母子的骨髓類型不匹配。


    於是,裴智遠立即離開帝都,奔赴下一個地方,繼續尋找。


    裴瑾年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感染也很難控製。


    裴智遠得知之後,更加心急如焚。


    遠在歐洲的徐正邦知道此事之後,也大為震驚。


    他沒想到,一向健康陽光的裴瑾年會得這樣的病。


    當兒子徐楚軒患幽閉恐懼症那二十年裏,他心裏的煎熬隻有他自己懂得。


    另外,女兒前段時間又中了槍傷,他知道之後,心疼得差點瘋掉。


    所以,他完全可以體會到作為一個父親,此刻焦慮的心情。


    況且,裴瑾年患的是這麽一個要命的病,那麽年輕的生命,誰能夠不感到惋惜。


    所以,他在整個歐洲範圍內,為裴瑾年尋找骨髓配型。


    兩個父親,在全世界各地奔波著,隻為找到那一例與裴瑾年相同,哪怕是八個點以上相似的骨髓擁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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