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我終於見到了裴瑾年。


    在銳豐大廈樓頂的天台上,陽光從白色的格子頂上灑落下來,在花藤的掩映下,地麵上形成了一個又一個不規則的菱形倒影,隔在我們之間。


    很巧,三天。


    我眼睛周圍的紅腫都已經消了,隻是些睡不好,有些黑眼圈。


    我還特意用心化了妝,選了件抬亮麵色的衣服,隻想讓自己顯得不那麽頹廢。


    還好,今天的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麽狼狽,不然可能會讓他更為厭棄。


    裴瑾年背對著陽光,臉部的線條被格子框的陰影擋住。


    我隻是隱隱約約覺得,他的眼睛有些微微的浮腫,被江辰希打破的嘴角,傷口依然在。


    雖然已經三天了,但看上去仍像是新傷,而且顏色有些發暗。


    他站在那裏,如一棵筆直的樹,黑寶石一般的眸子,專注的凝視著我,而我卻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


    在我和他對視的刹那,幾日來,對他的埋怨一下子全部坍塌,他的憔悴讓我隻剩下心疼。


    “瑾年,你的傷口處理過了嗎?”我跑過去,用手輕輕撫摸他的臉,小心的在他傷口的邊緣試探,“疼嗎?”


    他看著我時,眸心處,那一點熟悉的光芒在出現了幾秒,立即被隨後而來的霧氣所覆蓋。


    他冰涼的指尖觸到了我的,他將我的手拿開,放回到我自己的身側,“不疼,過幾天就會好的。”


    “可是,為什麽一點沒有好轉的跡象呢,是不是……”


    “我今天來,是跟你談正事的。”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冰冷的打斷。


    他的意思像是在提醒我,不要避重就輕,不會因為給他一兩句關心,他就會回心轉意的。


    我收起牽掛,點頭,“我也想好好的跟你談一次,這段時間我很迷惑,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蒙了眼睛的傻兔子,在森林裏胡亂的跑來跑去,都不知自己為何要跑,跑向哪裏。”


    “坐吧。”他用下巴指了指格子頂下方的白色小方凳。


    小方凳一共有兩隻,我們兩人各坐一隻,中間是一張白色的小方桌。桌麵上放了一株綠色的水培植物。


    因為坐在對麵,我才看清楚,他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了一些,再加上今天他穿了一身卡其色的休閑服,嘴唇看起來也沒有血色。


    我頂著被他懷疑的風險,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偏離主題的題外話,“是不是最近的治療讓你感覺不太舒服?你的臉色看起來有點不好。”


    “這幾天有點感冒,其他都沒什麽。”


    這次,他回答的倒是很認真。


    既然是感冒,也沒有必要太大驚小怪。


    我心裏真的挺牽掛的,因為他的樣子看上去的確很讓人擔心,印象裏他身體都還是不錯的,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但是如果再問下去,他說不定會煩的,索性將這個話題打住。


    “瑾年!”


    “沐沐!”


    我們幾乎是同時喚出對方的名字,在目光交錯的刹那,卻又驀地停住嘴,將眼神錯開。


    “你先說。”


    “你先說。”


    又一次默契而尷尬的同步。


    “那我先來。”我擰開了桌子上的小瓶純淨水,喝了兩口,清了清嗓子。


    “瑾年,說實話,前幾天你在醫院的小花園裏說要跟我離婚,我一下子懵了,到現在為止,我依然不確認,我是聽錯了,還是你說著玩兒的?現在你可以認真的對我說一次嗎?”


    我知道這件事早晚要麵對,堵在我心裏這麽多天,一直如鯁在喉。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裴瑾年,等著他給我答案。


    裴瑾年略微紅腫的唇角輕啟,“你沒聽錯,我是認真的。”


    聲音清厲而遙遠。


    我仿佛聽見自己心髒裏的血管正在一根根地斷裂。


    但是我對自己說,夏沐,冷靜,一定要冷靜,辰希哥哥說的沒錯,哭鬧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衝動隻會讓事情更糟。


    這注定是我活了二十四年以來,最為艱難的一次對話,我必須挺過,必須爭取。


    我定了定心神,說道:“瑾年,我不想糾結你和雪凝姐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隻想問你一句,你真的不愛我了嗎?”


    漂亮的眸子裏閃過一道哀怨的微光,繼麵他別過臉去,不再看我。


    隻留下白皙修長的手指,放在白色的桌麵上,不時的慢慢滑動,不經意的動作裏,暴露了他內心的遲疑。


    “瑾年,你有苦衷,對嗎?”我欠了欠身,目光隨著他的臉挪移。


    “是。”清風將他的聲音帶到我的耳邊。


    我激動的站起身,來到他的麵前,抓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瑾年,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和我分手的,我們那麽相愛,你怎麽忍心離開我呢?告訴我,到底是什麽事情,我們一起麵對。瑾年,隻要有你,我什麽都不怕。”


    終於,他沒有將自己的手從我的手裏抽出,我就像抓住了最後一顆救命稻草,欣喜的不行。


    他的身體坐得很直,我站在他的麵前,我們的視線幾乎平行。


    “沐沐!”他反握住我的手,漆黑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波瀾,反而是早有準備的堅定。


    “我不否認,我們之間有感情,但我要跟你說的是,人的一生中,除了愛情,還有責任。雪凝對於我來說,就是一種責任。


    她救了我,險些沒了命,試想一下,假如沒有她,我可能早已不在這個世上,你一樣會失去我,對不對?”


    我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的嘴唇,在我的麵前一張一合,講出這聽起來重於泰山的人生哲理,仿佛我不答應,就是不負責任。


    “瑾年,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可是對於雪凝姐的責任,不是一定要以我們離婚為代價。你心裏愛的是我,怎麽可能給她幸福呢?她連幸福都得不到,你又何談對她負責任?


    她的責任你永遠都付不起,你隻會誤了她的青春,你所謂的負責也有些荒誕的。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觀點,你對她也沒有除了姐弟之外的感情,我不相信你會轉變的這麽快,你忘不掉我的。”


    我用力抓住他的雙手,試圖把自己身體裏的溫度傳給他,讓他感知到我的溫暖,我的心。


    或許是我的話感染了他,長而卷的睫毛微微垂下,空氣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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