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天價鑽戒,吃了豪華餐廳,我又累又飽。


    “下午還去哪裏?我有點走不動了。”我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問道。


    裴瑾年看了看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我們去幽靜一點的地方。”


    我以為這個幽靜一點的地方應該遠離繁華的喧囂,在巴黎的邊緣。


    然後車了不到幾分鍾,就在香榭麗舍大街的後側的一條路上停下。


    其實說實話,巴黎的第八區就沒有不熱鬧的地方,幽靜也隻是相對而已。


    這條路上,人果然少了許多,但凱旋門的車水馬龍,熙熙攘攘,這裏也完全聽得見。


    路的盡頭,是一棟雙層小樓,遠沒有裴家在十六區的別墅麵積大,但也大約有四百平米。


    樓房看上去並不新,但樓麵上精致的雕刻造型,卻更有巴黎古典的貴族味道。


    院落也並不大,當然,在這寸土寸金的香榭麗舍大街上,能有這樣一個院落,已經是一種奢望。


    在這一帶,所有的房子的價值都不少於每平米3萬歐元,折合20多萬人民幣,這棟小樓整體算起來,少說也價值一個億。


    “這是哪裏?”我站在這棟古香古色的小樓前。


    “我從雲海來到巴黎時,接納我的就是這裏。”裴瑾年牽著我的手,走進院門。


    原來這是二十年前剛搬來巴黎的裴家住所,對於裴瑾年來說,想必是有些特殊的記憶吧。


    裏麵空空蕩蕩,卻打掃得幹幹淨淨,不染一塵。


    “這裏還有人住嗎?”我問。


    “沒有了,但會定期有人打掃。”裴瑾年指著院子裏一個純木製的秋千,“那是我最喜歡的地方。”


    我走過去,發現座位上的木頭已經被磨得光溜溜,又因為久未有人用過,剛下過霧氣,略顯潮濕。


    “秋千好像是女孩子的最愛,你不喜歡那些刀槍棍棒,飛機坦克模型什麽的嗎?”我對他這個愛好有些意外。


    “當時我有一架電動飛機模型,每次可以在我的頭頂盤旋很久,但是遺憾的是,它不能承載我,否則我就可以乘著它飛回雲海,去找媽媽。


    後來我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讓飛機在頭頂飛,我自己坐在秋千上,用力蕩得很高,一時間停不下來那種。


    那感覺就像我也跟著一起飛,閉上眼睛想像著自己就快飛到雲海,回到媽媽身邊。”


    他的童年裏,到處充滿了對媽媽的想念,想念卻見不到。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那是怎樣的無奈和無助。


    “後來呢?”


    “後來飛機停了下來,我也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蕩得太高,停不下來了。


    恰好被婉姨發現,嚇得驚呼,連忙讓人出手把秋千停下來,還告訴我以後不許再把秋千蕩得那麽高了。


    我認為她就是阻止我去找媽媽的壞人,便頂撞她。我爸知道以後,當然是少不了一頓嚴厲的批評。”


    後來的事情就是他不說,我也猜得到,以他小時候的叛逆性格,絕對不會服氣,即便被懲罰,也不肯屈服。


    況且,在他從前的世界裏,從來沒有爸爸這個角色。


    而裴智遠突然冒出來,對他管這管那,他當然不會信服。


    他甚至懷疑過,裴智遠根本不是自己的爸爸,自己可能是被強盜給搶走了。


    當他偶然得知遇到壞人可以撥打電話找警察求助時,有一次趁人不注意,用稚嫩蹩腳都法文說自己被壞人搶走,要警察幫他找媽媽。


    警察以為是遇到了拐童團夥,通過他的號碼,很快找到裴家的地址,弄清情況後,方知道是一個孩子的惡作劇。


    其實,在裴智遠的意識裏,裴瑾年是他的兒子,這是永遠不可更改的事實,所以他必須像一個父親那樣教育他,培養他,要求他。


    他是以大人的思維來看待這件事情,認為事實勝於一切。


    而他忽略了一點,在裴瑾年的字典裏,從來沒有父親的概念,他隻是一個把他從媽媽手裏搶走自己的人,還動不動吼自己。


    所以,內心裏,裴瑾年對這個所謂父親的排斥越來越強烈。


    到了十二三歲,接近青春叛逆期時,他已經拒絕叫他爸爸,也很少跟他說話。


    到了十六歲,兩人又因為選擇專業的問題發生激烈地爭吵,這爭吵足足持續了有一年之久,最後以裴智遠的妥協而告終。


    父子兩人最冷的階段也隨之開始,冷得讓裴智遠有些心寒,同時,他也開始思索,和兒子的關係成了這樣,是不是他的錯。


    而那時,裴瑾年已經完全自立,凡事都不會與他溝通,當他有一天得知他獨自飛回雲海時,他終於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可阻擋的。


    開始時,他也並沒有太在意,本想放任他一段時間,讓他釋放一下鬱悶多年的心情,可能自然會成熟起來。


    可是,他萬萬每想到的是,裴瑾年居然在雲海與我閃婚。


    這下他終於坐不住了,於是插手收購了項氏,並試圖用錢拆散我們。


    為了我,裴瑾年妥協,接手銳豐;為了我,他又開始叫他“爸”。


    我忽然想起了洛君柔在除夕夜說的話,她說裴瑾年性格清冷孤傲,遇事不喜歡與人溝通。


    的確,他從小在那樣的環境裏長大,雖然錦衣玉食,但心靈卻異常孤單,身邊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有什麽事當然會悶在心裏,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種思維慣性。


    “這就是我經常麵壁思過的地方。”裴瑾年指著轉角樓梯旁一塊放著綠色植物的空地。


    “雪凝姐就是在這裏偷偷塞給你牛排的嗎?”我揚起臉問他。


    他略顯驚訝地看向我,繼而揉了揉我的頭發,“記憶力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我從來都是記憶超群的,所以你說過的謊話一定要記清楚,不然會被我識破的噢!”


    哪有什麽記憶超群,還不是嫉妒徐雪凝可以和他青梅竹馬,可以擁有他的童年、少年,以及全部最青春、最美好的時光。


    “我如果想說謊,你這個豬頭怎麽可能識破?”裴瑾年又想伸手刮我的鼻尖,被我靈巧地躲開。


    不知為什麽,我仿佛嗅到了當時徐雪凝手裏那塊牛排的味道,我在想象,如果自己當時在場,會不會衝過去,一把將她的牛排打掉。


    “一塊牛排就被收買,你才是沒有骨氣的豬!”我衝他做了個鬼臉,感覺自己的心裏卻無端生出細細密密的褶皺。


    裴瑾年看著我發笑,牽著我走上樓梯,一半時又回頭對我說:“那牛排真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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