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叫洛霞嗎?


    為什麽他叫她君柔?


    而裴瑾年多年一直苦苦尋找的生母,也叫這個名字。


    洛君柔,這名字很美,很有特點,重名的機率很低。


    不容我多想,花牆後又傳來了洛霞憤恨而顫抖的聲音,“你說的那個人早已死了,而且她會覺得,這個名字從你的口中說出來,是一種極大的汙辱,更別說見麵了,所以,如果你不想和死人較勁的話,盡快滾吧!”


    什麽?她說洛君柔已經死了?


    我的心猛地一震,而他又叫她君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洛霞和洛君柔長得太相像,被人認錯了?


    但可以確定的是,花牆後麵的兩個人之間,應該有很大的仇怨。


    “君柔,不要這樣咒自己,我知道當年都是我的錯,我做得太決絕,可當時也是迫不得已。最近年紀大了,總會想起過去的事情。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都會捫心自問,我這一生是不是全是錯了?盡管銳豐名揚天下,盡管在別人眼裏,我是個成功的人,但我卻越來越感覺不到成功的樂趣。”


    銳豐?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我必須相信我的眼睛,從花牆兩個字之間的空隙裏,我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背影。


    深灰色的西裝,高大的身材,鬢邊些許白發在陽光中顯得格外突兀。


    沒錯,他就是銳豐財團的董事長,裴瑾年的父親,裴智遠。


    顯然,他和洛霞,或者和他口中的洛君柔之間,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我沒有心情聽你在這裏懺悔人生,我隻希望你忘記今天的事,全當沒有見過我。”洛霞冷冷的丟下這一句,轉身欲走。


    裴智遠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聲音幾近哽咽,“君柔,別這樣說,我心裏很難受。”


    “你放開我!”洛霞是背著我的,我看不到她的臉,可以感受到她的憤怒,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但洛霞用的力再大,也抵不過裴智遠這樣高大的男人,她的手仍然被他牢牢的牽住。


    他將她帶到自己的麵前,聲音暗啞,“君柔,我隻想問一句,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這是多麽殘忍的一句話!


    洛霞的堅強似一層堅硬而脆弱的玻璃,被這句話瞬間擊得粉碎。


    眼淚,有時候並不代表軟弱,而對那些逝去的青春和蒼茫的歲月無聲的祭奠。


    分離的日子裏,生死兩茫茫。


    那年別過之後,也許此生都不會再見。


    今天你在我心裏,活著,或者死去。


    晶瑩的淚從如玉的麵龐流下,長長的睫毛被打濕,亦如多年前雨中的初遇。


    就是在這淩雲壇下,年輕的裴智遠約了人,天空忽然落下雨來,而他卻沒有帶傘。


    雨點瞬間大起來,讓人躲避都來不及。


    而就在這時,他的頭頂突然多了一把紅色的雨傘。


    傘的主人是個美麗的長發女孩,及膝的白色棉布裙下,露出兩截修長筆直的腿。


    當裴智遠一眼望進女孩那兩彎幽深清澈的湖水時,便再也難以自拔。


    當初有多美麗,現在就有多殘酷。


    裴智遠看著麵前的洛霞淚如雨下,一隻手停在半空中,卻猶豫著不敢落下。


    是啊,他隻會惹她傷心落淚,卻連為她擦拭眼淚的權力都沒有。


    多年的離別,讓他們都有各自的生活軌跡,現實無情的橫亙在他們之間,無法逾越。


    他無力地放開她,愁苦萬分地垂下眼簾。


    滴在地麵上的,再也不是當年的雨,而是洛霞忍了多年的淚水。


    她低頭抽噎。


    他仰天長歎。


    她心碎。


    他也心碎。


    良久,裴智遠開口,“對了,你一直住在雲海嗎?你也知道瑾年的狀況吧,但是,他為什麽一直沒找到你呢?”


    裴瑾年?


    我幾乎窒息。


    洛霞止住眼淚,目光飄向遙遠的天際,聲音蒼涼如古琴,“在我心裏,我的兒子從來不叫裴瑾年,而是洛簫。”


    我想起來了,我曾經聽裴瑾年說過,他依稀記得,他的媽媽在夢裏叫他簫簫,原來他叫洛簫。


    那麽洛霞和洛君柔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兩個人,還是……


    裴智遠微微側身,一向銳利的目光,此刻變得無比溫柔和傷感,“無論叫他裴瑾年還得洛簫,他都是我們的兒子,他長得很像你,脾氣倔強的很,比我有骨氣。”


    我完全被鎮住。


    謎底已解開。


    洛霞就是洛君柔,裴瑾年就是她和裴智遠的兒子。


    原來,裴瑾年的親生母親就是洛依依的養母,我的婆婆。


    隻是不知是何原因,她的名字改為洛霞,所以,裴瑾年一直都找不到。


    而從他們的對話中,可以判斷出,洛君柔以前也是雲海人,不知何時搬到了寧城。


    噢,對,我突然懂了。


    裴瑾年和洛君柔,前幾天在醫院裏隻見過兩次麵的。


    我還一直奇怪於當時洛君柔的反應,現在想來,都是有緣由的。


    剛手術那天,她蒙著紗布流下的眼淚,是因為時隔二十二年,又一次見到自己的兒子,怎麽會不激動?


    而出院時,本來眼睛已經痊愈了,她先是要纏紗布,後來又向洛依依要了墨鏡,都是因為她聽說裴瑾年要來,她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真麵目。


    其實,這麽多年以來,她一直在關注著裴瑾年。


    包括上次她極力邀請我和洛依依一起去寧城,也是因為在報紙上看到我嫁給了裴瑾年的消息,然後她將洛依依和歐陽一飛撇在一邊,不時的向我打聽裴瑾年的情況。


    那是一個母親,對自己親生兒子想見不能見的痛苦和壓抑,當時打死我想不到她會是裴瑾年的媽媽,所以隻是感覺她對裴瑾年過於關注而已。


    還有那天早上,她在手機上看一張小朋友的照片看得出神,我當時還覺得,洛依依小時候怎麽長得像個男孩子,而且還愛玩汽車這種男孩子的玩具,原來那張照片的上的小朋友不是洛依依,而是裴瑾年。


    而此時,我已完全明了。


    這一切,都說明了一件事:洛君柔不想認裴瑾年。


    或許,把名字從洛君柔改為洛霞,又從雲海搬到寧城,都是為了躲避裴瑾年的尋找。


    這麽多年來,她對裴瑾年,拚命的想,同時又拚命的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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