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雲層有些厚,夜空裏看不到星星。


    我們並肩躺在床上,望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心情複雜得剪不斷,理還亂。


    我從沒想過金錢和地位會改變對一個人的印象和感覺,但我的確一時無法接受他有這樣大的變化。


    他現在躺在我的身邊,陪我住在這七十平米的小公寓裏,我卻覺得這是他的一場過家家遊戲。


    我並不是不相信他的解釋,也並不懷疑他的真誠,隻是擔心這一場遊戲,隨時會被叫停。


    不一會兒,裴瑾年的手伸了過來,擺弄著我的指尖,“想我了吧?”


    我輕笑一聲,“想得美。”


    “我的名字恰好叫‘得美’。”他湊過來,在我耳邊說悄悄話。


    我推開他,“少來,我問你,你哄人的本事哪學來的?”


    他像個彈簧一樣,剛被我推開,自己又彈了回來,一本正經地說:“冤枉,我是老實人,從來實話實說,不會哄人。”


    “謙虛什麽呀?我媽被你哄得已經辨不清東南西北了。”真想不到,我那百戰百勝、五毒不侵的老媽,也有今天。


    裴瑾年聞言忽地起身,“糾正一下,不是你媽我媽,是咱媽。”


    我對他的小題大做沒有給予充分的重視,敷衍他道:“好好好,咱媽。”


    他擺動我的手,開始嚴肅地批評我,“你對咱媽的評價不太客觀,首先咱媽是一位具有宏觀概念的指揮家,同時也是一位遠見卓識的預言家……”


    “得得得,你忘了她以前是怎麽對付我的了?”如果我不及時打斷,我媽一定會被他捧上天。


    “現在看來,她做的一切,都是英明正確的。”


    我讓他說說看,他起身半臥在床頭,睡衣上麵的兩粒扣子沒扣,露出性感的鎖骨,隻是這動作,我便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


    這一刻,我心裏暗暗對自己說:夏沐,這個男人恐怕你已經戒不掉了,怎麽辦?


    裴瑾年開口道:“你看,咱媽這幾年一直反對你和牛蹄筋在一起,說明她眼光清明,這個你承認吧?”


    從現在的結果來看的確是這樣,我點頭,“但是她也強迫我相親來著。”


    裴瑾年唇角一挑,“英明啊,如果不是這樣,你能遇見我這樣天下無雙的好老公嗎?”


    “……”我沒想到什麽反駁的詞,勉強點了頭。


    裴瑾年繼續道:“咱媽今天說造人的事,我也心服口服,所以我保證,我對咱媽的承諾,都是真心誠意的,沒有半分哄騙。”


    “啊?”我下巴差點驚掉,“你不會這麽快倒戈了吧?”


    “當然不會,我永遠都是你的人。”裴瑾年伸手將我拉到懷裏,緊緊箍在臂彎裏,“咱媽說的挺有道理,不如我們采納她的建議,好不好?”


    “不好!”我一把推開他。


    他伸手將我拉回來,嘴唇在我的頸部摩挲著,“幹嘛用這麽大力氣?體力都用光了,豈不是很快就要求饒?”


    必須承認,他真的讓我很難拒絕。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毫無原則地投降了,可是現在,我和他之間那道無形的鴻溝,像悶頭潑下來的一盆冷水,讓我冷靜下來。


    我將頭一偏,錯開他的臉,扳開緊緊纏在我腰間的手,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坐在了床上,與他麵對麵。


    “裴瑾年,我夏沐是喜歡你,但有底線。”我整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頭發,揚起臉,看著他。


    “我絕對不會做無緣無故為豪門公子生孩子的蠢事,也並不期望依仗什麽母憑子貴,用懷孕來討要一個名分,裴家少奶奶的位置,我不稀罕。”


    “你言情小說看多了吧?”他眉峰微動。


    “是沒少看,多少也了解一些你們那些人的慣用手段,動不動拿錢砸人,以為隻要有錢,就可以擺平所有的事,包括找人生孩子。


    我知道你會說自己不是那種人,但往往最後的結果都沒什麽新意,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逃避了所有的責任,本來是自己的錯,鬧得好像還挺痛苦。”


    “夏沐,有一件事你別忘了,我們是領過證的,你是我老婆!”他聽得有點不耐煩,隱忍著提醒我。


    “那還不是你體驗人生的需要?對於你們這樣的人,手段有的是,想要一張結婚證作廢,應該不費吹灰這力吧?


    今天可以來找我,明天說不定就會找到我父母,我想我們這個戲,好像演不下去了。”


    “你說的都是什麽呀?簡直不可理喻。”他生氣時麵色很冷,感覺周身都結滿了寒冬臘月的冰碴子。


    我深吸了一口氣,“被我說中了,無言以對,是不是?嘴上情深似海,最終還是套路,別以為我什麽都不懂。”


    “你就是什麽都不懂!”他不但否定我,而且怒斥我。


    “既然我什麽都不是,你還糾纏什麽?想走直接說,我又沒攔著你。”


    光線太暗,我看不清他的眼神,直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我們之間的冬天,到了。


    空氣也靜下來。


    沉默。


    他的沉默讓我心慌。


    太害怕自己說中了,那樣我會失望,會心傷。


    我所期待的愛情是平等而發自內心的,婚姻也是如此,與世俗無關。


    我們對視的時間有點長,長得讓我心焦。


    “很晚了,睡吧!”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自己卻下了床。


    “你去哪?”


    “抽支煙。”他頭也不回地出了臥室的門,還隨手將門關上。


    頓時,我覺得我們被隔在了兩個世界裏。


    夜深了,他還是沒有回來,我也沒有睡著。


    我想去陽台上,把他找回來,夜裏風大,擔心他會著涼。


    可是,裴智遠輕蔑的眼神又浮現在了我的眼前,自尊被踏在腳下的感覺,我不確認自己可以容忍太久。


    我放不下裴瑾年,也看不到和他的未來。


    我無法預測明天還會發生什麽,所以不敢向前走。


    他這是抽了多麽支煙,那麽久都沒有回來?


    他一定是生氣了,同時也對我失望透頂,心裏怪我沒有乖乖按照他的想法,答應為他生個孩子。


    今夜太黑,也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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