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之路隻能走到一半,那把懸掛在天空的碩大剪刀就將石橋一刀兩斷。


    季禮右手支撐在地,尚未睜眼就聽到那陣陣輕盈盈的歌謠在耳邊回蕩。


    長發垂在額前,狹長的雙目幽幽睜開,他由低處抬眸隻見一個背影。


    後腦濃鬱的黑發用紅繩紮成了兩個辮子,坐在板凳上,瘦小的身形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但自下而上看去,那雙踩著黑布棉鞋的腳掌卻是不小,比一般的大人還要大幾分。


    淡淡的哼唱聲就是從這個背影處傳開,那是個女子,盡管穿著樸素,甚至是有些老氣,但很是幹淨。


    季禮活動了一下摔疼的左臂,從地上緩緩站起了身來,左右側頭觀察著環境。


    斷臂的陳漢升、警惕的李觀棋、昏迷的蘇城河、以及靠邊而站的朱小凝,分部在這個小房間的四角。


    看這個站位,他們應該是默契下的決定,唯有季禮還在房間正當中,距離那女子最近。


    房間不大,約麽隻有十平米,女人獨自一人尚且不夠用,加上掉落於此的季禮五人就更顯擁擠。


    不過那女人似乎像是聽不到、看不見背後的情況,全身心地投入到手上的動作。


    季禮將散落在眼前的發絲撥開,站起身後他終於見到那女人在做些什麽。


    她正在專心致誌地剪紙。


    桌前擺放著兩個小竹籃,左邊是一遝又一遝的彩紙、右邊是已經剪好的成品。


    乍一看去,季禮捕捉到了一些常見的動物、活動用品的剪紙,倒也沒什麽獨特之處。


    這女人麵容有些憔悴和肌瘦,且看相貌應該已經過了雙十年紀,隻是由於過於孱弱的身體,看起來發育不良還未成年一般。


    倒是那把黑色的剪刀在其手心中靈活自如,鋒刃在劣質的彩紙上穿梭,沒有模板卻以極快的速度裁出一張張精美的剪紙。


    鬼是一隻鬼,但通過表麵特征暫時也看不出什麽特別提示。


    隻有那首不斷從女人喉嚨中傳出的歌謠顯得有些詭異,顯然並不簡單。


    這個時候一隻透明的手掌落在了他的左臂之上,一股輕柔之力緩和著因跌落而摔傷的手掌。


    季禮側過頭,女聲那張虛幻的麵容出現了一瞬,後又消失不見。


    阿蓉,快出來吃飯,吃了飯趕緊出攤了。


    與此同時,一個慈祥的婦人聲音從門外傳出,仔細聽去似乎說的並非普通話,有些陌生。


    季禮稍稍往後倒退站在了窗口處,那個叫做阿蓉的女人撂下了掌心的剪刀,捧起右邊的竹籃終於從椅子上起身,離開房間。


    在開門的那一刻,季禮緊跟著其視角,看到了臥室之外的客廳。


    那裏的正中央擺著一張八仙桌,其寬大程度與狹小的住所呈現極大的反差。


    而且那桌上擺放的菜品也寥寥無幾,粗略一看無非就是一盆清湯寡水的菜湯,一疊發黑的小菜碟。


    就在門關死的那一刻,季禮仿佛聽到了阿蓉離去前傳出了一聲歎息。


    房間再無旁人,李觀棋與朱小凝扶著蘇城河,陳漢升捂著已經被折斷的左臂徑直坐上了椅子,麵露痛苦。


    直到這一刻,季禮方才看到蘇城河像是落地姿勢不妙,額頭上正在流著血,半邊臉已然被鮮血浸透。


    傷的並不淺,從這出血量來看,若不趕緊加以治療怕是會耽誤下麵的事情。


    朱小凝從隨身帶著的雙肩包裏,拿出幾個瓶瓶罐罐開始照顧蘇城河。


    而李觀棋蹲在椅子旁,為陳漢升處理著左臂的傷勢,同時看向了沉默的季禮。


    季店長,請問我叔叔是否被你親手所殺?


    季禮聞言淡淡地看著李觀棋,這個問題之前陳漢升已經問過,他不想回答。


    大侄子,你不必問他,想來李兄之死與他也脫不了幹係,我們先活下去再找他算賬就是了。


    陳漢升對季禮始終沒有好印象,不過李觀棋卻對他說的話沒有反應,而是輕輕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這樣的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究其根源,叔叔並非死在旁人之手,根本原因在我,我不會找你尋仇。


    我知道季店長真正的手段不是罪物,而是分析推理能力……


    李觀棋抬眼望了望門外細微近乎不可聞的進食聲,繼續說道:


    眼前的一切,顯然是以推理為主的鬼物,無論如何我們需要通力合作。


    季禮置若罔聞,低頭拿出了煙盒,從中抽出一根點燃深吸一口,他掀開了窗邊的紗簾。


    那張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愕然,繼而明悟。


    在窗外,刺眼的陽光是從東方而來,這座房子之外是一條頗為整潔的長街。


    可街道的布置與結構卻與先前黑白大樓完全不同,而是透著一股古老陽光下的曆史街道。


    青磚灰地,不時有陣陣汽車的轟鳴聲從街外傳來,在樓下有不少行人穿著也極為古怪。


    眼前的世界,在季禮看來完全就是一個過去時代的重映。


    而這裏,是1942年的香港……


    那麵在陽光下顯得有些猩紅的入侵者旗幟,就張貼在樓對麵的房屋牆麵上,無數的慘白標語無不宣告著一個時代的悲劇。


    季禮緩緩撂下紗簾,深吸了一口煙後朝著李觀棋等人輕聲說道:


    看來又是一個時空類的鬼物,它不急著殺人,而是將我們帶回到了二戰時期的香港。


    我們的是視野是淪陷區中生存的一戶普通人家,或者說是那個女孩子,阿蓉。


    朱小凝為蘇城河擦血的手掌一頓,站起身看了看窗外,壓抑著說道:


    這類鬼物最難對付,我們沒有應對的罪物,這一關很難過了。


    李觀棋皺眉沉思片刻後,對著陳漢升輕聲問道:


    陳叔,你和洛店長,是除了李一和顧行簡之外走的最遠之人。


    你能知道我們麵對的是哪隻鎮樓鬼嗎?


    陳漢升卻搖了搖頭,說出了讓眾人大失所望的回答:


    黑白大廈十八層,並非隻有十八隻鎮樓鬼,我最多下到過第四層,但上十四層的鬼物每次任務出現的也都不一樣。


    這隻鬼,我從未見過,但從這個手筆來看,它隻怕極難對付。


    盡管局麵也許很惡劣,五位店長或多或少都有傷在身。


    但季禮此刻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最起碼李一與顧行簡這兩個讓他壓迫感極強之人不在。


    而且從現在來看,此地並非那種硬靠罪物脫險類,那麽就有他足夠的發揮空間。


    季禮最後吸了口煙,將煙頭丟在地上踩滅,招呼了一下李觀棋。


    無論是困在過去還是未來,既然要跟隨阿蓉視角,那就得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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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七章:過去的視角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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