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臉上還算整潔,但通身看起來卻很是駭人,上下的衣服全都被鮮血浸透,整個人像是從血池之中爬出來一樣。


    而眼前的那個繭蛹,則更讓人望而卻步。


    這個人形繭蛹還在掙紮,說明其內的活人還有呼吸,還有求生的欲望,如果僅有他一人在此,死亡是早晚的事。


    好在潼關那邊及時脫困,餘郭在遇襲前也喊出了求救信號,要不然他今天必死無疑。


    潼關這邊甩了甩臉上的血珠,也稍加恢複清明,四下看了一眼。


    這裏,除了餘郭這個半死之人外,並不存在任何異動,那據說變鬼了的常念,也始終不見蹤影。


    但可想而知,餘郭落得今日這番田地,應該是出自她說。


    潼關的臉色奇差無比,強壓住心頭的不安,從懷中掏出打火機,開始灼燒著捆縛著餘郭的長發。


    看得出來,這次的鬼物並沒有太強烈的殘殺欲望,這隻是一個低級的襲擊手段,甚至還不如潼關那邊的情況危急。


    有了外人的幫助下,餘郭沒有花費太多功夫,就被解救出來。


    不過他那張臉已經完全煞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看向潼關的樣子,還想說些打趣話,可卻沒了力氣。


    潼關將打火機合上,看著如潮水般倒退的長發,它們退往了一個方向。


    他的身軀也有些打晃了起來,這是重傷後還要精神高度緊張的後遺症,他的大腦越來越暈,幾乎沒有太多的思考能力。


    現在支撐著他一步步走下去的,就隻有找到常念,他的妻子。


    將餘郭救出來之後,潼關邁著堅定的步伐,跟上了那些如蛇般的詭異長發,朝著院中更深的角落走去。


    而這邊的餘郭倒在地上,掙紮了幾次,卻都沒有力氣重新爬起來。


    他隻能目送著潼關遠去,心中默念了一句“一切平安”後,仰麵望天。


    忽的,他感受到了一陣地麵的顫動,福靈心至下他側著頭看向了後方的某個位置。


    他明白,有人正在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救下常念,為季禮到來爭取更多的時間……”


    這兩個念頭,是潼關重傷後僅存的念頭了,他這一路上走的坎坎坷坷,幾次要栽倒卻仍是蹣跚前行。


    常念,不能變鬼,也不能死,如果可以選擇,他願意去犧牲一切。


    他可以變鬼,他可以死!


    而事到如今,似乎本次任務的最終階段,也並不複雜了。


    季禮一定是已經找到了後手,這個手段將隨著他的到來,將鬼物成功捕捉上交。


    鬼物,現在附身常念體內,就是為了讓店員們投鼠忌器。


    可潼關明白,常念的命並不能阻止季禮完成任務,那麽他的時間也很緊迫。


    他要在季禮到來之前,將鬼從常念的體內逼走!


    可是,用什麽方法……


    該見麵的還是見麵了。


    潼關捂著身上的傷口,踉蹌地來到了那個長廊。


    這是一棟雕梁畫棟,充滿了江南園林的民國回廊,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當他見到常念的那一刻,竟覺得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他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身影,眼中隻剩下了愛憐。


    常念,此刻不再是常念了。


    她的頭發已經將回廊的地麵鋪滿,盡管隻是倚靠在欄杆處,沒有回眸,不曾見到真實相貌,都會覺得這是個美貌的女子。


    潼關看著她,她沒有了先前的傲氣與暴烈,在鬼物的加持下,顯得格外靜淑。


    恍惚間,他似乎想起了與常念相識的日子。


    於是,潼關會心地笑了,看著常念緩緩轉頭。


    臉不是那張臉,變成了那張盡管驚豔卻充斥著惡毒的麵容,可在潼關的眼中。


    常念,就是常念,是他潼關的妻子。


    他不知畏懼地向前走著,眼中隻有溫和,口中喃喃地說著: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不會變成這樣,季禮要來了,我會在他到來之前,讓那個東西離開你。


    將你,還給我……”


    長發,在地上蠢蠢欲動,每當潼關邁出一步,它們就會向上攀升,逐漸匯聚成了一個人形的軀殼。


    鬼的真身不在這裏,它害怕季禮,所以將自己分成了幾份。


    嫁衣是一份,常念身上是一份,還有一份正在潛藏在某處位置,而潼關這樣走來,並非沒有目的。


    他要做的事情,和上次任務的結尾很相似。


    用自己,去換常念。


    不遠處,風聲馬蹄疾,方慎言指引了鬼物的方向,餘郭通報了最終地點。


    季禮,躍馬疾馳而來,帶著那副獻祭的畫像。


    而這邊的潼關他的視野正在急速衰減,黑發已經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似乎要將他與常念密封在一處。


    但,這需要時間。


    潼關的眼中,隻剩下常念,他緩緩地將包裏準備好的嫁衣,重新穿在了身上。


    劇痛,又一次襲來,這一次他的骨骼和血肉瞬間就被吞噬掉了一半,讓他根本無法再直立!


    但這還是沒有完,他又用最後一絲氣力,將前一天準備好的那壺水,澆在了自己的頭頂……


    李府中的水,是鬼物殺人的規律,潼關在逼鬼物現身來殺他。


    與此同時,常念的長發正在快速褪去,也直奔潼關而來。


    這樣,他就動用全部手段,將鬼物的三份全部引到了自己的身邊。


    常念的臉,逐漸變換,鬼新娘、再到老婦,最終化作了原本的麵容。


    她,失去了全部意識,倒在了地上,在昏睡之前,念出了丈夫的名字:“潼關……”


    “啊!!!!”


    潼關離死亡不遠,隻有一寸之距!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消失了許久的男人,終於策鞭而來。


    季禮的長發被風吹開,露出那張堅定不移的麵容,他的眼神中滿是冷漠,死死地盯著潼關的位置。


    那裏,是鬼物的真身。


    獻祭,隻差最後一環,他的不殺人辦法,就隻有一個。


    而這,也是本次任務最完美的生路:當獻祭隻差最後一個靈魂的時候,必須將這個靈魂控製為女性靈魂!


    這個女性靈魂,就是殺人之鬼!


    鬼新娘,無比的強大,是幾乎與天南學院的鬼同等級的存在。


    那麽,誰說獻祭的對象,隻能是活人呢?


    季禮本該早早出現,但他刻意遲來,等的就是鬼物露出破綻。


    他看到中年男子身死的那一刻,嫁衣身影消失就明白,這次的鬼會分身投影殺人。


    那麽很明顯,他的行動將會盡在鬼物的掌握之中。


    所以這麽早來,鬼物肯定有所準備。


    而它的準備就是,上常念之身,那麽當季禮拋出畫像完成獻祭之時,很有可能會將常念的靈魂獻祭。


    那樣雖說也可以完成獻祭,但誰又知道被解封的鬼新娘,是否會幫助店員們完成任務!!!


    也就是說,季禮之所以這麽晚到,就是為了等潼關打破鬼物的計劃,將它完全吸引而來。


    潼關要死了,他的身上是全部的鬼物分身投影,匯聚在一起,眨眼之間他必死無疑。


    而季禮這邊,拍馬趕到時,猛地從馬背上躍起,在空中之時,僅剩的右手抓向背後的繩索。


    眼睛緊盯著一個位置,那是黑發包圍圈中最後一處尚未封死的地方!


    畫像,在他的手中一甩而出,直奔著突破口,鑽了進去。


    季禮因慣性重重地摔在地上,造成幾處挫傷,臉上又被劃了幾道口子,但他立馬抬起頭看向了被黑發籠罩的位置。


    畫像中的鬼新娘,應該會在潼關與殺人鬼之中,選擇一個吞噬靈魂。


    如果它吞的是殺人鬼,那麽一切皆休。


    如果它吞的是潼關,那麽事情將會變成無可挽回的局麵,兩隻毫無生路的鬼物現世,所有人全都得死。


    而季禮的眼中,此刻卻沒有半分緊迫,因為他明白,即便是鬼新娘也沒得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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