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禮身上的寒意被無明業火灼燒殆盡,鋪麵的熱浪像是真的要燒光他的瞳孔,滾滾的火焰當真透著地獄中自帶的無助氣息。


    死亡的燒焦味道一個勁兒地鑽進鼻腔,讓人仿佛置身於茫茫地獄之中,苦苦不得解脫。


    痛苦與哀嚎發生在耳旁,執拗的嘶吼夾雜著意外的驚慌,令他完全的感同身受,甚至皮膚上也不自然泛起了雞皮疙瘩。


    他猛地回過頭,右側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個不住哀嚎的“火人”正不斷用頭撞擊著牆體,導致那片書牆也在搖搖欲墜。


    衝天的火勢裏,被點燃的書籍,被焚燒的店長。


    衛光之死並未掀起波瀾,但這第二位被業火焚燒之人,卻在最後時刻掙紮著吼出了一個字的遺言。


    遺言過後,她身死化灰,南側書牆盡數轟塌。


    一牆倒後,新場地得以解鎖。


    在兩抔灰的注視下,剩餘的五名店長用一種十分怪異的目光看向了牆後的新區域。


    牆後,是一個不完整的臥室。


    不完整就是字麵含義,這是一個麵向壁爐,側有半截床榻,地毯都被戛然切割後的半個空間。


    就好像是,為了迎合書房空間的布局,強行將一個完整臥室切割出一部分,填充到牆後一樣。


    至於這個半臥室的線索也非常單一,半張地毯、半張床榻之外有一個完整的壁爐。


    這個壁爐的火堆已經熄滅,但是在黑色磚塊的後方,卻有一雙赤足在直直地垂下,隨著書房南牆書籍焚燒帶來的熱浪,徐徐蕩漾。


    所有人都沒有輕舉妄動,更沒有前去探查壁爐裏那雙腳的意思,因為現在更重要的是死掉的那兩個人。


    先死的人是衛光,沒有遺言。


    後死的人是李莫愁,有一個字的遺言。


    而接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正盯著那攤骨灰沉默的皇甫佳佳。


    那是因為李莫愁在臨死前說的那個字是一個“店”。


    這個字在此情此景太好解讀了,她就是在喊店長。


    按理說,李莫愁可算在橙湖堡八人中身份最低的那一位,她的副店長還是前番臨時選出來的,平常的經驗也十分不足。


    因此在先前的經曆中,沒有人太過關注這個小姑娘。


    不過此時此刻,她作為唯一留下遺言的死者,太重要了。


    侯貴生又一次爭當人先,搶先發難,將矛頭對準皇甫佳佳,厲聲質問道:


    “皇甫,她死前喊出你的名字,你有解釋嗎?”


    皇甫佳佳還在沉默,她頭都沒有回,而是直勾勾地盯著那抔骨灰,像是失了神。


    但同時,克萊德用一種疑慮的眼神看向侯貴生,沉聲說道:


    “侯店長,你的方向是不是太極端了些?


    兩次死亡事件,全都發生在短文被你念出之後。


    為什麽你不先從這方麵下手,反而直接對皇甫店長開火?”


    季禮站在書桌後,凝視著眼前針鋒相對的幾人,拄著拐杖悄悄後撤。


    異常,正在大規模暴露。


    侯貴生不再隱藏了,他瘋狂、迫切地希望店長們出現內訌,始終堅定對立想法。


    李莫愁平白無故死前莫名指控,喊出“店”字,她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個字會給皇甫佳佳帶來怎樣的惡果?


    皇甫佳佳,她為何沉默,為何盯著骨灰發呆,是否意識到了什麽?


    還有…洛仙……


    季禮都快忘了這個人,他竟然總是習慣性地將這個最重要的女人遺忘。


    繼白狼、侯貴生、衛光、李莫愁、皇甫佳佳之後,季禮又一次發現了洛仙的異常。


    但洛仙的異常,要比前五人更加特殊。


    她並非本人存在異常,而是她的狀態極為詭異。


    季禮知道洛仙完成了全部特殊項目,因此在橙湖堡之前就始終留意,但自從到來之後,他卻時不時地將其忘在腦後。


    甚至就連先前兩把火燒起來的時候,他都回憶不起來洛仙在那時做了些什麽……


    八個人,其中六個人的異常都被季禮找出來了,僅剩下克萊德。


    克萊德到底有什麽異常?


    季禮的目光開始重點關注這個曾經與他有諸多交際的新店長,隻見他正在極力地將死亡與短文聯係在一起。


    克萊德試圖通過這種思路來扭轉侯貴生的想法,亦或是指出其考慮角度的極端。


    “太正確了……”


    季禮不禁開始回憶著克萊德的一幕幕,自從來到橙湖堡之後。


    藝術畫廊的參觀,由他本人經曆做出評判;


    大禮堂白狼之死,身為店長喪失隊員的表現;


    業火燒死二人後,他麵對侯貴生的過激舉動,指出什麽才是一個最正確的思考方向……


    克萊德,從頭到尾都表現得非常“完美”,一絲一毫的紕漏都沒有。


    侯貴生與克萊德的爭辯還在持續。


    侯貴生所論證的,就是第一則短文中關於四個“ta”的內容,聯係噬心魔概念,對八人店長隊伍中藏匿某個“魔”堅信不疑。


    克萊德則對此提出強烈反駁,認為短文內容皆不可信,短文的出現就是要眾人互相猜疑蠱惑人心。


    平心而論,這兩人中克萊德的思路最穩妥,也最有可能成立。


    不過侯貴生的想法,或許也是另外一條更便捷的道路,死上幾個人直到找到ta,直接與之對抗。


    而在這個途中,季禮卻突然看到皇甫佳佳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壁爐附近,且已經將手抓在了爐裏的赤腳上。


    “嘶!”


    好像是一塊皮料被扯斷的聲音,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將眾人的關注匯聚到了皇甫佳佳的身上。


    她此刻手中捧著的是一雙斷腳,在腳踝處還有裂開的腐皮爛肉。


    突然陷入的沉默,皇甫佳佳捧著那雙斷腳,抬起一雙明亮的眼睛,呼吸有些急促地開始了訴說:


    “莫愁死了,她死前喊了我的名字,原因是殺死她的人,就是我。


    是我被噬心魔吞了心、化了魔。


    我低頭不是看莫愁的骨灰,而是在看我自己。


    這爐裏的人,才是真正的我,那個早已死亡腐爛的我。”


    皇甫佳佳的語氣很怪,她說的話也莫名其妙,不著邏輯。


    按照她的話來說,她似乎早就已經死了,屍體就掛在爐子裏,但此前她卻並不知情。


    正是李莫愁臨死前的那聲呼喚,才讓她意識到了自身的變化,於是在自我審查之後,帶著冥冥中的感應找上了壁爐的屍體。


    如果這樣解釋,那麽被噬心魔吞噬的人,那個一直以來潛藏在八名店長內部的“魔”,已經自爆了。


    但事情絕對不是這麽簡單。


    緊接著皇甫佳佳抬起了手指,對著侯貴生等人一一指過。


    “不止我一人,你們全都是噬心魔的替身,我們都是死人,也都該死。”


    說罷。


    繼南側書牆坍塌之後,東、西、北三麵牆也同時塌陷,自此書房徹底不存。


    一個更大的空間暴露在眾人眼前,並從四個方位融合成了一個完整的臥室。


    同時除南側壁爐裏的皇甫佳佳屍體外,另外三個方位還掛著三具屍體,其中兩個正臉朝外,正是侯貴生、克萊德。


    唯有最後的一具屍體,背對著所有人,用腐爛的背麵擋住了自己的身份。


    當屍體與店長產生了身份對應之後,皇甫佳佳、侯貴生、克萊德,一個接著一個地同時開始表皮腐爛。


    死亡正當時,洛仙卻戴著麵具開始頌起第三則短文:


    “噬心是死亡的後綴、化魔是謊言的佐證。


    他、她、它、牠背負著罪惡而死。


    活著的人卻也終將失去ta的垂青,因為清醒如你,也早被噬心。”


    季禮終於在這一刻,麵色劇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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