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姐,你怎麽樣?”


    駱格沒有去管趴在地上如同死人一般的薛聽海,而是先一步扶起腳步飄虛的邱陶雨。


    邱陶雨其實並沒有大礙,先前使用罪物的代價也早就消失,現在無非是被困排水口近一小時後的身體虛弱。


    她自知此刻情況緊急,沒時間多言,回過頭看了一眼食堂外的情景,當即一愣。


    如今,食堂外僅剩一人。


    山信的身影已經完全被那把黑傘所覆蓋,整個人還停留在奔跑的姿勢,可卻定住不動。


    傘下釋放著某種深黑色的薄霧,像是一根根線一樣從他的毛孔鑽進體內,這一過程中他明顯存在意誌,因為身體在不斷顫抖。


    山信那陌生的麵容上浮現的是極度的恐懼與痛苦,白皙的臉色隱約有一道道黑線鑽來鑽去的扭曲。


    僅有一位黑衣人來到食堂,第一目標就是這個沒有藏到合理位置的活人。


    不過,邱陶雨猛然發現了一個異常點。


    山信第一時間並沒有被抹殺,那些鑽進體內的黑線,像是在對他進行人身檢驗。


    駱格回頭瞥了一眼後,將這一信息收入眼中,趕緊拉著邱陶雨往食堂深處走去。


    可第一眼看去,卻發現此前“飛”進一樓大廳的薛聽海,已不知何時站了起來。


    不止如此,他還坐到了進餐區的餐位上,兩隻手放在桌前,身子顫動像是在桌上寫著什麽。


    順著月光看去,薛聽海背部的衣服已經裂出了一個大口子,縫隙處滲透著詭異的紅光,好似一隻野獸的眼睛正在盯著自己。


    他心中一涼,不過知曉這是店長的一件罪物,也沒有多想,張口喊道:


    “店長,快跟我去三樓避難,這些黑衣人撞見必死。”


    違規,已經違的太多了。


    駱格在這種情況下,根本顧不上所謂的身份,前後兩次均用“店長”來稱呼。


    可第一聲呼喚卻並未引來薛聽海的轉頭,在焦急之下,他又喊了第二聲。


    直到這第二次呼喚,薛聽海終於轉回了頭,也終於讓駱格看到了那半陰半陽的可怕麵容。


    先前由於大雪和黑衣人,他並沒有看清薛聽海毀容下的臉,此刻一見還認為他是被鬼附身。


    在倉皇之間,駱格拽著邱陶雨的胳膊,強行就要往樓上逃竄。


    “等等!”


    半麵骷髏半麵血肉的薛聽海,這個時候臉皮抖了三抖,嗓音怪異地低吼道。


    這一開口,駱格才終於明白過來,他的店長並沒有被鬼附身。


    薛聽海右臉看不出表情,但左臉上滿是一片因過度緊急而抽動的皮肉,漆黑的眼神裏帶著某種瘋意。


    “我好像懂了,我們不能躲在食堂,真正的目標該是職工辦公樓!”


    邱陶雨轉頭看了一眼食堂外部,不知道為什麽,山信竟然還沒死。


    他已經徹底籠罩在黑傘之下,那些如巢蟲般的恐怖黑線,正不斷在表皮下鑽來鑽去,可卻始終沒有下殺手。


    這似乎真的是一個檢測程序,但看起來像是出現了某種異常。


    山信的情況很特別,黑衣人對他的辨別可能錯亂了,這導致遲遲沒有將其殺死。


    邱陶雨眼中閃爍一絲困惑,可卻又像是抓住了某個重點,暗自思忖道:


    “山信的臉被換了,但他的身份依舊是學生啊……


    現在被黑衣人逮住,怎麽也會死亡,為什麽會出現現在這種bug?”


    她現在還對“晚九掃樓”事件了解不深,但對這批黑衣人的清算模式倒是一眼即可辨認出來。


    針對山信的異常,她在默默思考此次危機是否存在某種規避方式。


    同一時間的另一邊,駱格聽到薛聽海的話語,臉色劇變,但並沒有第一時間發問,而是喊道:


    “先上來,咱們去三樓的監控室去詳談。”


    駱格明白,薛聽海是第一個與黑衣人列隊碰麵之人,也是唯一一個與之交手的。


    由於他獨特的職工身份,對於某些事情看得會更加透徹。


    聽薛聽海的意思,他顯然是發現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也正是這個發現,讓他必須要前往職工辦公樓。


    不過現在的情況緊急,不管有多大的理由,存活都是第一要點。


    “你還能走嗎?”


    薛聽海聽到發問,對駱格擺了擺手,看了一眼食堂外部,驅趕道:


    “你帶小雨從左邊走,我自己從右邊上去,咱們在三樓監控室匯合。”


    ……


    有鬼學院的食堂,已經算目前最安全的地點之一,因為這裏僅有一隻鬼。


    駱格是第一個得到“晚九掃樓”情報的人,這段時間他也有過一些自己的猜測。


    比如,為什麽要掃樓?


    黑衣人的職責是處理不合理之事,那麽掃樓的過程,就是清除不合理的過程。


    何為不合理?


    按照幕後者給出的答案是,隻要出現在“外部”的人、鬼,就是不合理的。


    但這個“外部”的界限卻並不好認定。


    從在e-3的經曆來看,所有鬼物,無論何種身份,它們隻顧著往密閉空間中鑽。


    那麽對於它們而言,外部就對應了空間之外。


    不過這其中還有一個異類事例——莫蘭。


    一隻鬼以無害的方式藏進了店員的身體之中,它似乎對這種方式也十分自信,那對它而言,外部對應的是人體之外。


    駱格主要是對莫蘭的特例進行了分析,他期望從中能夠得到一些保命的提示。


    畢竟,“人體之外”不該成為一個保命方式。


    就算那隻鬼藏進莫蘭體內,可若莫蘭也暴露在空間之外,豈不是人鬼玉石俱焚?


    那麽,或許重點應該落在“身份”這個關鍵詞上。


    當時這麽多店員中,它為什麽偏偏上了莫蘭的身?換句話說,莫蘭比之其他人有什麽不同?


    答案正是身份。


    莫蘭是當時店員隊伍中唯一的職工身份,且她“巧妙”地正處於職工辦公樓內!


    按照這個想法繼續分析,駱格得到了一個十分關鍵的信息——外部,這個致命死路對某些人是無效的。


    黑衣人的掃樓,是掃不合理的人與鬼,這是一個大前提。


    所以它清洗的對象,必須要建立在“身份不合理”的基礎之上。


    那麽反之,隻要身份合理,就可以完成保命。


    莫蘭就是一個最完美的解釋。


    她身為職工,隻要不違反職工守則,那麽她的一切舉動都是合理的,所以她不需要被清理。


    一隻鬼躲在她的體內是最優解,黑衣人無法對其下手。


    但這個要求是非常苛刻的,因為有鬼學院的大部分人鬼,全都不是合理身份。


    有鬼學院的鬼,從何處而來,始終是一個巨大的謎團,直到現在都未揭開。


    不過駱格認為,它們極有可能是無鬼學院中所失蹤的校職工,所以才會嚴格遵守校規限製。


    那麽通過這一係列的分析,駱格就得出了一個極為震撼的真相——


    晚九掃樓事件,其實就是正院長維持秩序的一個手段,它目標僅僅在於維護“表麵平靜”。


    所以黑衣人對於那些以不合理身份藏進不合理空間的人鬼,也不會進行清洗。


    這才讓幕後者得出一個結論:“晚九點留在外部者,必死”。


    但這個結論是膚淺的,深層的結論應該是:“不合理又不願偽裝者,必死”。


    於是,駱格認為這場聲勢浩大的掃樓,並沒有表麵看去那麽恐怖,相反這是一個重大生路提示。


    本次任務,生存的關鍵在“合理身份”這四個字。


    有了合理身份,就可以保命;


    有了合理身份,就可以運作;


    有了合理身份,就可以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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