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不知是誇她還取笑她,“裝嬌拿俏你最在是行。”


    聞聲薛紛紛不滿,理直氣壯道:“我才沒裝!”


    她一舉一動之間頗不老實,在傅容腿上來回挪動,隻覺擱在腰上的手愈發滾燙,禁不住低哼一聲要掙脫。傅容身子一僵,她便趁著這縫隙逃了出來,立在一旁忙道:“我話說完了,將軍記得那天騰出時間來便是。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說罷不敢再看傅容一眼,匆忙從書房離開。


    直欞門半掩,可以覷見傅容雙腿伸展了些,手按在額頭上揉了揉眉心,嘴邊扯起一抹自嘲笑意。


    *


    端午沒幾日便到了,薛紛紛早叮囑了飯飯要準備粽葉糯米,坐在一旁看她包粽子。甚至有模有樣地學著拿起兩片葉子,卻灑了一地的糯米,被飯飯嫌棄地哄了出來。


    前天有丫鬟送來府裏包的粽子,她拆開嚐了口裏麵竟然是蜜棗,丫鬟告訴她要用蜂蜜蘸著吃,饒是薛紛紛這樣愛吃甜的,也不大習慣其中味道,吃了幾口便悻悻然放下了,眼下正巴巴地盼著飯飯的肉粽。


    待煮好後她首先遣人給傅家二老送去了些,畢竟禮尚往來,總不能讓人落了話柄。飯飯手藝果真得了家裏廚子真傳,粽子裏雞肉爽滑香嫩,香蕈切丁攪拌在糯米中,又加了栗子等提味,薛紛紛眯起眼睛十分滿足,“好吃的要飛起來了。”


    飯飯撲哧笑出聲,“小姐也就這點出息了。”


    “我就說嘛,隻要活著便一定能遇到好吃的。”她難得沒有反駁,專心致誌地拆下一個粽身細線。餘光瞥見門口有人,偏頭望去訝異地咦了聲,“將軍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明日是端午節,傅容早早地便擱下手頭事物,酉時一到便從軍衛回府,驚得楊書勤頻頻看他,“將軍今日家裏有急事?”


    傅容手下動作不停,思量片刻道:“嗯。”


    腦海裏是薛紛紛那晚殷切期盼的小臉,他本身便對節日沒多大在意,然而薛紛紛如此期盼,竟惹得他也跟著盼望起來。


    眼下薛紛紛不待他回答,便忙招手讓他坐在一旁,親自給撥了個粽子送到麵前,“將軍快嚐嚐我們家的粽子,比你們將軍府的好吃一百倍。”


    傅容接過後並不急著吃,而是一本正經道:“什麽你家我家,將軍府便是你日後的家。”


    她一番好意莫名被斥,薛紛紛興致頓失哦了一聲,想了想仍舊不甘心,“可平南王府就是我家。”


    真是別扭的不行,傅容咬了一口恰好吃到一整塊栗子,滿口鹹香,他蹙起眉頭將粽子拿到跟前仔細看了看,“肉的?”


    薛紛紛故意拿話噎他,“我家的粽子就是肉的,隻有你家的才是甜的。”


    傅容睨了她一眼,沒同她一般計較,將剩下大半個粽子吃入腹中,吃習慣了便覺得這味道尚且不錯,比之甜粽可謂各有各的滋味。


    *


    翌日一早薛紛紛趕在卯中起床,饒是如此傅容已經起來多時,聽聞鶯時說他正在正堂候著,說是薛紛紛收拾好了便去找他,兩人一同出門。


    薛紛紛不喜讓人等候,匆忙命鶯時伺候著洗漱穿衣,頭發披散在肩便要衝出門去,好歹被鶯時眼疾手快地拽了回來。鶯時擔心她不耐煩,便梳了個不太麻煩的朝雲近香髻,頭戴珠翠,又給她換下睡衫,穿上藏藍實地暗花對襟短衫,下配三襴織金串珠瓔珞紋裙襴馬麵裙,嬌美可人。


    鶯時總算放心地讓她出去,因著是跟傅容一塊,這回便沒有讓她跟著,她不放心地囑咐道:“小姐萬事都跟著將軍,街上人多,別擠丟了才好。”


    薛紛紛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不屑地反駁道:“萬事跟著他才容易走丟了,他認路的本領還沒我好。”


    鶯時一想也是,便沒再說話。


    正堂裏傅容等了約莫大半時辰,此刻終於等得人來,放下茶盞乜眼看去,頓時愣了愣。


    隻見薛紛紛立在門口,妝容精巧,笑意盈盈,乖覺討好地說:“讓將軍久等了。”


    傅容茶盞放了兩下才穩,他不露聲色地站起來走過去,“那便走吧。”


    薛紛紛頷首跟在他身後,奈何傅容腿上又沒有要等她的意味,她隻得加緊步伐才能跟上,小手下意識地攀附著他玄青色直裰,“我們去哪兒?”


    傅容垂眸看了看,放慢腳步道:“門口備了馬車,想去哪裏跟車夫說一聲便是。”語畢想起那晚薛紛紛生氣的原由,不由得補上一句:“夫人想看賽龍舟嗎?”


    “想!”薛紛紛脫口而出。


    傅容翹起嘴角,從她興趣盎然的臉上收回目光。


    賽龍舟的地方在東街,街尾臨著一條河,河邊建玉石拱橋,岸邊栽種柳樹,夏日碧綠成蔭,是行人歇息閑談的好去處。車夫將兩人載到這邊後便在原處等著,實在是因為岸上人多,裏三層外三層地擠著,別說馬車,連人都難以走動,大抵都是來看賽龍舟的。甚至還有擺了攤子在一旁押注的,賭哪號船能一舉得冠。


    恰好此次比賽尚未開始,岸邊停著統共五隻船隻,船頭飾以龍紋,龍尾雕刻鱗甲,栩栩如生,船首標識甲乙丙丁戊用以識別。薛紛紛好不容易帶著傅容擠到前頭去,到了押賭注的桌前,從懷裏摸出一錠碎銀子拍上去,“我賭乙船會贏!”


    傅容偏頭問道:“為何?”


    薛紛紛朝岸邊看去,停在靠左邊那隻龍舟上,目光自得,“因為乙船上的人好看。”


    傅容揚了揚眉,不置可否。


    然而一局結束卻是甲船得冠,乙船排在中間,薛紛紛不服氣,白失了一錠銀子,待到下一局時又賭了一把。


    連輸兩局,她看攤主的眼神恨不得將人戳成篩子。


    攤主向後縮了縮,“夫人要不再來一局試試……”


    “不來了,哼。”薛紛紛將空蕩蕩的荷包係回腰間,正欲拖著傅容去別處,拽了幾下他非但紋絲不動,反而還將薛紛紛帶了回去。


    便見傅容放了約莫十兩的銀錠在桌上,淡聲道:“這回還是賭乙船。”


    薛紛紛錯愕地張了張口,正要將那銀子收回來時,已經被攤主收入囊中,她心疼不已,“都說不玩了,你怎能這麽敗家!”


    傅容揉了揉她頭頂,“夫人且看著。”


    說著便往岸邊走去,停在乙船跟前,不知跟一旁裁判說了什麽,便見龍舟上換下一人,他回頭朝薛紛紛招了招手,舉步踏上了龍舟。舟上統共三十幾人,見得他來忍不住側目,有幾人甚至認出他來,十分熟稔地朝他打招呼,笑容爽朗,毫不拘謹。


    開賽時間將至,隻聽岸邊一聲鑼鼓聲響起,船槳拍打水麵,幾隻龍舟紛紛離岸。不知傅容跟一船的人交代了什麽,便見乙船初時速度略慢,後來逐漸趕超身旁船隻,配合默契,不多時便已占據首位。


    龍舟逐漸遠離岸邊,重點那河岸遠處豎著錦旗的地方,薛紛紛立起腳尖眺望也看不到頭。隻能隱隱瞧見傅容的身影,在眾多人種格外出眾挺拔,揮動的手臂孔武有力。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她跑到賭注攤子那兒問:“哪隊贏了?”


    攤主不情不願道:“乙船。”


    薛紛紛欣喜雀躍,連忙收了錢裝進荷包,繡金鴛鴦戲水荷包瞬間鼓鼓囊囊,掛在腰間頗有幾分分量。她從岸邊擠了出來,特意立在高處眺望傅容身影,希冀能從人堆裏覷見他身影,然而比賽的人大都從岸那邊回來了,卻仍舊不見傅容身影。


    她隨手抓了一個問道:“方才換上去的那個人呢?”


    “你說傅將軍?”對方摸了摸頭左右一瞧,“方才回來還在後麵跟著,怎麽這會兒就不見了?”


    薛紛紛不由得頭大,該不是又走丟了吧?


    早知道不該高估他本領的!做什麽讓他一個人去風頭,薛紛紛悔恨不已,隻得沿途尋去。


    然而哪還有傅容影子,看比賽的人具已散去,岸邊稀疏幾人,薛紛紛來回尋了三四遍也沒找著人。


    “……這什麽破本領!”她禁不住咒罵了聲,恨不得將傅容摁在地上撬開他腦子一探究竟。路是直的,統共就一條,竟然也能走丟!


    拱橋對岸是一處繁華地帶,與岸這邊判若兩地,酒家客棧鱗次櫛比,來往行人摩肩接踵,生意興隆,繁榮昌盛。


    薛紛紛正欲走回橋那邊坐馬車回府,再命人出來尋找,誰想才從拱橋下來,便有對麵客棧一小廝模樣打扮的人過來道:“姑娘,打擾了,店裏有位客人托我帶句話給您。”


    薛紛紛抬了抬眼,“什麽話?”


    那小廝拱了拱手道:“姑娘可是把錢贏回來了?”


    聞言薛紛紛怏怏不樂的神情一轉,眸子一亮問道:“那人年齡多少?”


    小廝略一頓,眼珠子轉了轉道:“約莫有三十左右。”


    薛紛紛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他,“他在哪?帶我過去。”


    “好嘞!”小廝爽快地應道,領著她往街對麵一家裝點大氣典雅的酒樓走去。


    這會兒正是飯點,一樓已經坐滿了賓客,嘈雜熱鬧,小廝說那人在二樓雅間,薛紛紛不疑有他,便隨著他步上樓梯,往樓上走去。


    兩人停在一扇花梨木鏤雕花鳥紋門前,小廝道:“就是這兒了。”


    薛紛紛心中納悶,傅容怎麽看也不是這般有情調的人,怎會挑這種地方?她雖懷疑,但眼看已經走到這步,便隻得推開門進去。屋內熏香,轉過琉璃小插屏,便見八仙桌後坐著一人,仿佛察覺她到來一般,抬眸睇來,眸中含笑,姿態風流。


    薛紛紛頓住腳步,不再往前。


    作者有話要說:#史上第二大未解之謎#


    終於誕生啦\(≧▽≦)/想寫這段很久了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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