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睜睜的看著村民們不顧一切的毆打著那兩個毒瘤,他們一開始抱著腦袋慘叫。


    隻是他們的慘叫聲沒有起到一點用處,不管是年少的學生,還是年老的長輩。他們的眼珠子全是紅的,因為他們都知道就是這兩個混蛋殺死了江老師。


    殺死了那個教育他們的後輩,在這片土地上無私奉獻的江老師!


    我看到過很多的死屍,但在此之前我所看到的,他們也都僅僅隻是死屍。記得以前小學的課本上,魯迅先生說有的人死了,但他還活著。有些人活著,但他卻已經死了。還有忘記了誰說的,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那一刻,我忽然間覺得江宏他在這片土地上的所做的一切,人們都記著的!可是我卻情不自禁的自嘲了起來,記著有用嗎?記著江宏能活著回去見他的父母嗎?他不過才二十三而已!


    村民們憤怒了,他們憤怒的用著最野蠻的方式打著那兩個混蛋。等他們停下來的時候,那兩個混賬已經死了。打死了人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民們應該會感到害怕的,但是他們沒有全都哭了起來。


    我走到了那兩句屍體的麵前,我搜了口袋,裏麵還有著一兩千塊錢,還有著江宏的手機。我要的隻是那隻手機,我沒有江宏父母的電話,但他們卻是必須要知道的。


    打開了江宏的手機,我點到了通話記錄上。最上麵是他爸爸的電話,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將這個電話打了過去。


    靠近了鎮子信號不會那麽差,但我開口說:“請問是江叔叔嗎?”


    他啊了聲,我隻能再次重複,他說是,我就道;“我是江宏一起在大涼山支教的老師,他……他出了事情,您和阿姨能一起來接他回家嗎?”


    那頭安靜了下來,我知道他這次聽清楚了。隻是他不知道我的話是什麽意思,也不敢相信是他所認為的意思。


    “你……你把話……把話說下清楚,小宏出什麽事了?”他爸爸語氣在不住的顫抖,我說:“這邊條件太差了,叔叔阿姨我希望你們能夠快點來。”


    我沒辦法告訴他們江宏死了,這對父母而言太殘酷了。而他爸爸也明白我的意思,電話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沒有去等到他回複我,我就把電話掛了。拿著手機,我往回一步步的走。


    江宏的屍體已經被抬到了屋子裏麵,有著其他的村民在守著。見到我回來了,有人來問我情況。但我沒有回答他們,我現在隻想著一個人能靜靜。


    我回到了小李的家中,我拿著他和我自己的手機不知道該幹嘛。終於安靜中的我眼淚落了下來,我始終沒辦法接受那個第一次見到我抓著我問帶書本和紙筆的青年,他就這麽走了。


    整整兩天的時間我都沒有出去,也沒去上課。期間村長有來過,我想他可能是來看看我的情況怎麽樣吧。後來他又來了,告訴我江宏的父母到了。


    我沒有再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也跟著去了學校。到學校我就見到了江宏的父母,隻不過他們沒有和我說話,也沒有心思和任何人說話。他們都是五十多歲的年紀,就那麽傻傻的看著江宏被裝進了棺材裏麵。然後又被抬上了卡車,沒有人真的能做到大愛無私,我知道他的父母此刻也恨透了這裏吧?


    他父母並沒有留多長的時間,將江宏的棺材抬上了車子後,他們也坐著車走了。


    但我在這一刻看到一幕震撼的畫麵,一眼看去不知道多少個村民他們全都穿著白衣跟在卡車後麵,將江宏送出了很遠很遠。


    我也在人群當中,當我們再也跟不上車子的步伐時就都停了下來,然後所有人都揮起了手來和江宏告別。


    ………………


    江宏走了,帶走了許多人的思念和悲傷。而我卻依舊留在了這裏,每天早上準時的起來,看著那幫孩子們。


    時間仿佛一下子放慢了起來,最後的一個月時間裏,這裏的一切仿佛都讓我難以適應。我艱難的挨過了這最後的一個月,在第兩個月的頭上,我站在校門口看到了有著兩輛車來接我了。


    一輛小車,一輛卡車!


    看到那兩輛車的時候我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隻不過在我的背後卻站著那些依依不舍的孩子們。


    “王老師!”


    看到車子來了,終於有孩子忍不住喊了我一聲。我轉過了身衝著他們微微一笑,說道:“同學們,老師要回去了,記得以後來新老師了,要好好的學習!”


    孩子們重重的點頭,也許他們已經習慣了有新老師來有舊老師走。但是我從他們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不舍,隻是這幫孩子或許是被家長叮囑了,所有沒有人說王老師不要走之類的話。


    也許,他們也害怕有老師在這裏留的時間太長了,會和江老師那樣死去!


    兩輛車停在了校門口,最先下來的是那道我最為熟悉的倩影。她下車站在車邊,衝著我微微一笑。我走了過去,將她深深的擁在了懷中。


    “不是都告訴你不用來親自接我嗎?”我笑著說芸姐,芸姐也雙手抱著我說:“等不住了,雖然我不是小女生,但有些話真的忍不住要說出來。這兩個月,我無時無刻都想來到你身邊!”


    我輕輕的拍著她,然後曾豪和郭航也都從車裏麵下來了。我走過去和他們兩個也擁抱了一下,然後就問曾豪:“你也跑過來做什麽,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的身體是鐵打的?”


    “身為你的小弟,老大要回家了自然得親自迎接!”曾豪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直接給了他一腳,隨後我們幾個都是笑了起來。


    不過他們來還帶來了一卡車的東西,都是學校用得著的,而且還帶來兩個老師。這是我特地囑托他們找的,我知道這個地方沒有幾個人願意來。但不是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嗎?雖然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老師,都是來自農村的。但我想這已經是我能做到最大極限了,我不希望這幫孩子沒有了人教。


    我走到那兩個人麵前,很認真的說道:“你們應該都知道這裏是個什麽地方,我也知道你們會有疑慮。但我會提前預支你們三個月的工資,讓你們寬心。你們的聘用期是一年,一年之後你們可以選擇是回家還是繼續留在這裏任教。”


    那兩個老師笑了笑,說:“王總你不用擔心,我們已經和你們簽訂了合約。”


    我點了點頭,卻是衝著他們一鞠躬,說:“辛苦你們了!”


    隻有真正呆在這裏的人才知道這裏的條件有多麽的辛苦,有很多人更是給他錢也不一定會來。和他們兩個說好了之後,我就走到了村長的麵前,笑著說:“村長,謝謝您這兩個月來的照顧!希望以後,我能看到這裏的孩子走出去!”


    村長歎息了聲,說:“王老師不管怎麽樣,我們乃拖村都記者你的好。每一個來我們這裏的老師,我們都會把他的名字記住,讓這裏的人記住你們這些好人!”


    我沒有和村長客套太多,再次看了一眼那些孩子們,我看到貨也卸的差不多了,就衝著他們揮揮手然後坐進了車裏。


    芸姐和曾豪他們也陸續上車了,然後郭航發動了車子。我告訴自己不要回頭看,但當車子開動的那一刻我還是情不自禁的回頭看了去。


    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我和那幫孩子們生活在一起兩個月,我教著他們知識。也許那些知識在他們未來的人生裏起不到什麽作用,但至少我給他們描繪了一個精彩的外麵世界。


    隻是這幫孩子還是把我弄哭了,我一個大老爺們,而且我女人就在我身邊,眼淚嘩嘩的。


    因為我看到,他們站在學校那根我用竹竿搭起來的國旗下麵對著我敬禮!那一刻我真動容了,也一直看著他們,直到車子拐了一個彎兒我再也看不見才坐直了身子。


    芸姐拿出了紙巾遞給我,我笑了笑沒用直接用著衣袖擦了去。芸姐瞪了我一眼,笑罵道:“兩個月不見,人都邋遢了。”


    我呼出一口氣,說:“在這裏,你根本顧不上幹淨不幹淨。每天早上我不到六點就到了學校,他們讀書的聲音是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忘記的。還有他們的嬉笑歡樂,我想也會永遠的烙印在我的腦海裏。還有,那個第一次見到我就哭鼻子的傻逼。”


    我已經好久沒說粗話了,但想到江宏的時候卻是忍不住罵了出來。芸姐和曾豪還有郭航都回頭看了看我,但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告訴過他們,我在這裏經曆過了一次刻骨銘心的生離死別。


    人永遠沒法子預料明天會發生什麽,我們能做的就是活好今天,明天,至於昨天就讓它去吧!


    車子在坑窪的路上顛簸的很厲害,但我卻默默的握住了芸姐的雙手。這一路上,我都不願意放手。而我到底有沒有改變,我自己不知道。


    等我回到了深圳的時候,我知道風影變了,而芸姐她在這兩個月裏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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