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亦竹剛從被窩裏麵爬起來就看到床邊站著一個堪比製冷器的男人,亦竹瞟了那個男人一眼又翻身繼續睡著回籠覺,“錯覺,還可以再睡會。”


    即墨辰看著麵前的這個女人抽風,臉上的寒氣越來越深,死盯著被窩中拱起來的一小塊地方,眼眸中一片深沉,令人看不真切。


    即墨辰對麵前的這個女人再一次改觀。


    不僅聒噪,自戀還懶惰,簡直就是扶不起的阿鬥。


    依舊沉浸在被窩的溫暖中的亦竹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寒冷的氣息,身子拱了拱,就在即墨辰以為她有起床的自覺的時候,某人眯著眼睛扯了扯被窩,隻剩下了一個腦袋伸出被窩外麵。


    在一聲大吼中窗外駐足的麻雀驚起三兩隻,房間中出現了什麽東西被摔碎的聲音,不過一刻鍾後。


    即墨辰就黑著臉走出房間,顯然是生氣了,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個睡眼朦朧的美人,美人的梳著一個代表著婦人的發髻,打著哈欠迷迷糊糊的走著,讓人看著就覺得她隨時都有可能會摔倒在路邊,或者會撞到什麽東西,但偏偏那人走的很穩。


    “我想吃豆漿和包子,如果再能來碗粥加一碟小菜就更好了。”


    暗衛們聽到自家新晉王妃說完這句話之後都下意識的看了自家王爺一眼,果不其然,他們在王爺的臉上看到了憤怒,赤裸裸的憤怒。


    自打即墨辰懂事以來麵上幾乎都看不出什麽表情,永遠都是一個沉靜的冰塊臉,但是在王妃剛剛進門不到兩天的時間中,自己等人在王爺的臉上看到了好幾個表情,有憤怒,有驚訝,甚至還有錯愕,這些表情出現在即墨辰的臉上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令人驚喜。


    隨後他們就看見這樣的一幕,自家王爺像是拎小雞仔一樣將自家王妃拎著往前麵走,而自家王妃在被拎起的那一瞬間臉上還有一絲驚慌,不過一瞬之後,她就找了個相對著舒適的姿勢低垂著頭繼續睡著覺,嘴裏還不斷的嘟囔著。


    “即墨辰你不能虐待祖國的花朵,路上記得買點包子來。”


    幾個暗衛看見自己主子已經走了之後急忙跟上。


    辰王府外,即墨辰將像極了一條混吃等死的鹹魚的亦竹扔到馬車上,因著馬車上鋪了一場地毯,亦竹雖然醒來倒也沒摔痛,隻哀怨的看了即墨辰一樣,死死的瞪著他就像是是一個點燃的炮仗,倒是有了幾分率真的可愛。


    “你煩不煩呐,這不是還沒到驗屍的時候嗎?我就是想睡會有這麽難?昨天晚上幫你分析資料都快要分析到了天明了吧,你自己看看現在才什麽時辰,還不給飯吃,你比周扒皮還扒皮,即墨辰你不是人。”


    即墨辰沉著臉看著瞪著眼睛嚷嚷個不停的亦竹,深呼吸一口氣之後轉身就走出了馬車,從侍從的手中牽過一匹馬翻身上馬,此時的即墨辰的身上充滿著暴虐的氣息。


    他不能保證自己再和那個女人待下去會不會忍不住殺了她,他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有見過這麽不知死活的女人,不僅直呼自己的名字還對著自己發她的大小姐脾氣,昨天還說著什麽夫妻齊心其利斷金,今天才新婚第二天就翻臉,都是滿嘴的謊言。


    就這樣夫妻兩個一個黑著臉在外麵騎馬,一個趴在馬車上放置的桌子上呼呼大睡,沒過多久兩人就到達了刑部衙門中。


    刑部衙門的後堂中,一個已經腐爛了大半的屍體被放在地上,亦竹跟在即墨辰的身後走進後堂看見屍體之後,直接伸手抓住即墨辰的手。


    嗯,冰的,正好可以醒神。


    還沒等即墨辰將手抽出,亦竹就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麵,即墨辰一時間也被她這動作弄懵了,也忘記了要將手給抽出來。


    沒過多久,亦竹就毫不猶豫的鬆開了他的手,抬腿就走到一邊開始做著驗屍的準備,刑部衙門中隻準備了生薑,連個口罩都沒有,隻有些簡單的用具。


    亦竹將生薑含在口中之後再將隨身帶著的手帕勉強做了一個口罩,此時的亦竹早已褪去懶散,周身除了彌漫著認真的氣息,今日她穿著本就是綁袖的衣裳,倒是免去了像昨天一樣的繁複。


    亦竹蹲在那具腐屍的身邊先是觀察體表傷害,一邊檢查一邊將得出的結果說出,坐在桌案邊的即墨辰則拿起紙筆開始做起來記錄。


    “死者男,年齡在十七八歲左右,除腹部刀傷外無明顯外傷,看他衣著應該是農戶家的孩子,左手虎口有明顯的老繭,指關節粗大,是個左撇子,不排除有樵夫的可能性。”亦竹將視線放在死者的麵容上,在已經有些腐爛的皮膚上麵看到一絲不明顯的青紫痕跡,連忙將帶著羊腸手套的手伸到死者的腦摸索著。


    麵上表情出現一絲驚喜,隨後又趕緊去檢查了死者的耳道以及鼻腔,最後又將手指放到死者腹部刀傷的位置查看,“腦部曾遭受劇烈打擊,顱內骨折並壓迫視神經,碎骨紮破顱內血管導致顱內高壓致死,證據就是耳道與鼻道中殘留下來的血跡以及腦液的痕跡,在死者的眼眶周圍有一圈青紫的痕跡。”


    即墨辰詫異的看了眼蹲在屍體麵前麵不改色的亦竹,“你的意思是,死者的致命傷並不是腹部的刀傷。”


    “對,腹部的刀傷雖然很深,至少劃破了小腸,但是在死者腹部傷口並沒有發現大量血液流過的痕跡,所以我推斷,這一刀是在死者死後被人補上的,腹部傷口是利器所致,這個長度的傷口應是一把長7.5寸,寬2.7寸,匕首的刀刃有些奇特,有些彎曲的地方。”


    即墨辰剛想問她是這麽知道的,一抬起頭就看見自己這位名義上的王妃正拿著工具去扒拉著死者身上的傷口,自己甚至能從她一臉認真的表情看出一絲興奮的意味,這樣的一幕成功讓即墨辰口中即將問出的話變成了旁的,“你能將它給畫出來嗎?”


    後者頭也不抬繼續驗著屍,“可以,用早餐來換。”


    即墨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沒想到她驗著屍還惦記著要吃早餐,這心裏抗壓能力還真不錯。


    沒過多久,亦竹就掰開死者的眼皮觀察瞳孔,“瞳孔在渙散之前似乎看到了什麽驚悚的事情,嘖嘖,這是妥妥的死不瞑目呐,還有從腹部傷口的進刀角度是左側,握刀的手是右手,進刀幹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應該是個老手。”


    突然死者衣裳的一個角落中有一塊與周圍衣料顏色格格不入的色斑,亦竹將手指放到那一塊色斑的上麵,羊腸手套上就沾染上一絲嫣紅,亦竹似乎知道了什麽,連忙在死者的衣裳上麵尋找著還有沒有類似的東西,最終在死者的鞋尖上頭發現了一塊一模一樣的色斑,還有在衣裳的暗袋中找到了一個破碎的小盒子以及一張繡著玉蘭花的已經看不出顏色的手帕。


    亦竹從暗袋中抽出手帕,猛地站了起來喊著即墨辰的名字,“即墨辰,即墨辰,您快過來。”


    亦竹轉身看著從桌案邊站起來的即墨辰,獻寶似的將手中的手帕和指尖上沾染的胭脂給即墨辰看。


    “即墨辰,我知道這種香料,這種香料裏麵摻雜著少量的麝香與大量的紅花,麝香有著下胎的作用,一般花樓中的姑娘都會用這種香料。”


    即墨辰看著笑得像個小孩子一樣的亦竹,心中猛地有一瞬間的晃神,隨後聽著她接下來的話,心中的驚豔即刻就被懷疑給驅散了。


    “麝香這種香料怎麽會是花樓姑娘用得起的,又怎麽是死者一個樵夫買得起的,你可以考慮一下這點。”


    亦竹白了某人一眼,手指撚著指尖的哪一點嫣紅,嘟囔著,“又不是全部都是麝香,隻是摻了一點點的話應該也是買的起的,再說了你怎麽就知道人家是買不起的,這萬一是哪個花魁級別的姑娘買的呢,萬一是死者去偷得呢,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即墨辰笑了笑沒有和她爭辯,看著她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再走到桌案邊淨手,最後再像抓小雞仔一樣將人拎起走出刑部衙門,待到兩人離開之後,後堂中出現一群官差開始保存證物,情理現場。


    馬車上,亦竹有氣無力的趴在桌子上,即墨辰就坐在她的身邊。


    “你一個大家閨秀為什麽會學這個。”


    某人繼續翻著白眼有氣無力的說話,“大家閨秀?你怕是在說笑吧,但凡你有心去調查我一下就該知道,在我娘死後我頂著左相嫡長女的頭銜在左相府中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說完,亦竹兀自露出了一個苦笑,“你不覺得死人很可憐嗎?就算是有滿肚子的冤屈都無法開口述說,就算是有人為他主持公道可是往往也隻是無濟於事,我覺得吧,仵作可以成為死者的轉述者,將他的冤屈述說出來,幫助破案,這樣不是很帥嗎?”


    “就這樣?沒有什麽私心?”


    即墨辰自然也是調查過麵前的這個女人的,誠然如她所說的,在她母親死後的那三年時間中,尚且年幼的她就被送到了陵園去為她母親守孝三年,三年之後,她回到京城卻被表麵慈善的繼母虐待,好幾次都險些死在自己的家中,他自然是知道她過得很不好。


    但是這些話從亦竹的口中用著風輕雲淡的語氣說出來,即便即墨辰早就知道了,即墨辰的心還是不受控製的小小刺痛了一下。


    “當然有,我想找出我娘真正的死因,再將害死她的那些人送到閻王爺的麵前。”


    亦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中掩飾不了的是憤怒與仇恨。


    即墨辰看著這樣子的亦竹,竟莫名感覺到了幾分熟悉感。


    當年的自己怕也是這樣吧,若不是遇到了她,現在也隻想著複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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