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你麵前,我連自己的表情都要控製管理,不能出一絲差錯,不能袒露一點異樣……你不覺得這樣,我會很累嗎?”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赤念有些茫然,她似乎完全沒有想過,鍾離無止會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


    一時間,她握著手機幾乎沒有動彈,雙手揪著自己的衣服,一臉的手足無措。


    良久,她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一直以來,我在你麵前都表現的很好。我體貼你,照顧你,陪伴你,但是我也有負麵情緒。”


    赤念咽了一下口水,而後連忙低頭打字,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生氣,也可以朝我發火,但我想知道,你為什麽突然有了負麵情緒……


    鍾離無止看完她編寫的文字,坦言,


    “剛才那人叫鍾離蘅,是我的長兄,也是鍾離財團的繼承人之一。”


    “……”


    赤念愣了一下。


    “昨晚父親找我談話,之前他願意把鍾離財團的繼承人位置給我,是因為他以為我會和鹿小珥結婚。但是現在,他似乎改變主意了。”


    “……”


    赤念灰色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所以,赤念,你現在知道了,我就隻是鍾離無止而已,不是什麽鍾離財團的繼承人。”


    ——沒關係的,我要的是鍾離無止,不是什麽鍾離財團的繼承人啊。


    鍾離看著她,“你真的不介意?”


    ——當然啊,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


    赤念上前,她一隻手主動握住鍾離的手,身體湊上去靠在他懷裏。


    她覺得此時此刻,沒有什麽語言和舉動,能比這個擁抱更能給他力量。


    鍾離無止站著,赤念輕輕的靠在他的身上,溫香軟玉在懷,可他卻沒有半點動心。


    微微抬手搭著她的肩膀。


    所有人都隻當他已經做足了準備去娶m國的七公主。


    他騙過所有人,輕而易舉的。


    因為他在所有人的眼裏,就是一個朝三暮四,風流放蕩的男人。


    赤念公主……


    一個長相極其動人,又極其無辜的漂亮女人。


    初次她的時候,她那麽靦腆害羞,她那麽可愛俏麗。


    不能說話一直以來都是她的一個優點,至少在鍾離無止看來是這樣。


    不能說話也一樣可以與人交流,用另一種方式,她低頭用手機打字,拿筆在紙上寫字的模樣,在他心裏一直都是最真誠的一種與人交流的方式。


    所以從認識她,知道她對自己有意,而後與她作伴一起遊玩,到自以為了解她。


    這不短的時間裏,他幾乎對赤念卸下了所有的心防。


    認識赤念的時機,就像是上天刻意安排好的一樣。


    在他被鹿小珥折磨的身心俱疲的時候,她就像是人在走了十幾公裏沙漠路途後,找到了的那一株楊梅樹,酸甜可口,讓人止渴。


    但是……


    像赤念這樣可愛又極致美麗的人,偏偏心地善良,單純又天真……


    分明就不像是一個在王室裏長大的人。


    鍾離無止以為她不同。


    直到溫泉酒店那一晚,他發現,她是真的不同,和他認識的所有女人都不同。


    最豔,最純的花,最是……毒!


    她竟然給他下藥。


    鍾離無止的眸子眯起……


    時間一天天的過,他卻還沒有找到那一日,她對自己下藥的證據。


    精心設局,就是為了引他上鉤。


    可這究竟是赤念一個人的局,還是赤念和赤羅這對兄妹兩個人的局。


    要的真的是他鍾離無止這個人,還是他鍾離無止身後的鍾離財團……


    前者賠掉的隻是一段婚姻,而後者……則後患無窮。


    他的這些心思,赤念似乎並未察覺到。


    也是……


    她一定覺得自己偽裝的天衣無縫,一定覺得自己的手段高明,設局精巧。


    她也的確非常的厲害。


    隻是……她心急了。


    就像所有人知道的那樣,要論起他鍾離無止的風流史,可以從十六七歲算起。


    即便他沒有被人下過藥,也沒有對別人下過藥,但是被下藥後的症狀,他卻無比清楚,那是一些豪門公子哥仗著自己的家世背景做那些無法無天之事的慣用伎倆。


    他就算是看也看夠了。


    她赤念就算是天生尤物,他鍾離無止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


    如果光憑美色和酒水便能讓他意亂情迷,化身禽獸……說到底,他是真的被這位m國的公主給看低了。


    前一日,他代替父親參加一個商政的高端酒會,溫年也在場。


    酒會的主題和內容對下半年以及明年的國家經濟格局極其重要。


    酒會一直持續到晚上十一點。


    臨結束時,溫年才有閑空和他喝上一杯。


    昨晚看到溫年向他走過來的時候,他還很自嘲的說,


    “我以為你和離離都不想再理我了。”


    那一晚溫泉酒店,如果不是宋離離……他可能真的受迷藥控製,把赤念當成了鹿小珥。


    從頭到尾,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對鹿小珥有多少渴望。


    和鹿小珥分手的這些日子,左胸口就像是被賣魚郞用刮鱗刀在心肉上無情的刮著,尤其是夜深人靜時,刀片刮的愈是凶猛。


    而且當時,他是真的已經把赤念當成了鹿小珥……


    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他都深深的渴求著鹿小珥。


    像他這樣的浪蕩子,這幾年卻栽在鹿小珥的身上,爬都爬不出來。


    溫年和赤羅王子緊隨著宋離離沒多久便趕到了。


    即便是那樣一個場麵,即便是他和鹿小珥已經分手,宋離離卻還是相信他不是那種沒有道德底線的禽獸。


    溫年和她一起與赤羅王子溝通,就是要給他找台階下。


    說實話,鍾離無止當時心裏真的被這夫妻倆感動到了……尤其是宋離離。


    溫年喜歡的這個女人,從一年前回到安臨開始,就一直不斷的給他驚喜。


    可即便知道溫年夫婦是為了他好,他卻沒有領情。


    說到底,就是心裏那一股氣,咽不下去。


    他自己的事情,他自己解決。


    離開溫泉酒店以後,一直到前天,他都以為溫年也不願意再搭理他了。


    “為什麽這麽說?”


    哪知,溫年舉著酒杯走過來,輕輕笑道。


    他揚了一下眉,


    “阿年,你就這麽大度麽……那天……”


    他隻說了兩個字,溫年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不是大度,而是我了解你。”


    “……”


    “到底是情難自禁,還是身不由己,你不會判斷不出來,你那樣說不過是想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不想再麻煩我和離離。”


    “……”


    “加上赤念是m國的公主,而赤羅又是王子,他們兄妹倆的身份擺在這,即便我和離離能查出真相,也不能合理的處理。我和離離的身份,赤念和赤羅的身份,都太敏感和尷尬了。”


    當溫年和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真的啞口無言。


    這樣一個事事都看的無比通透的人……也難怪可以坐上高位。


    “她可是你和離離請來g國的貴客。你們也不相信她麽?”


    “怎麽說呢,她隻是一個外人,我對你的了解要比赤念多的多。”


    “……謝謝,阿年。你今天說的這幾句話,真的讓我……”


    “好了,別莫名感動,你這段時間真的是一點也不瀟灑,我認識的那個恣意灑脫,狂放不羈的鍾離無止,已經死了麽?”


    “……”


    他苦笑,就算他很想說,那個恣意灑脫,狂放不羈的鍾離無止沒有死……


    可他自己看看鏡子裏的自己,都說不出口。


    “如果……你查不出結果,或者找不到證據,你真的打算娶她麽?”


    他輕笑,


    “如果查不出來,我就娶她。”


    “……”


    “就像你說的,如果不能和自己最愛的人結婚,那麽和誰都沒有區別吧。我呢,就把這當成一種懲罰和警醒。”


    他微微笑。


    “那小珥呢?”


    當溫年輕巧的問他這一句話時……


    他真覺得自己心口被重重的戳了一下。


    “真的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是她不要我的。”


    “……”


    “阿年,我也有我的驕傲。對鹿小珥,我已經把我所有的驕傲和勇氣都用光了。剩下的隻有失望和挫敗。”


    “其實我覺得……你和小珥之間可能還是有誤——”


    “阿年,你就不要再提她了。”


    “……”


    “我相信時間能磨去很多東西。包括我對她的感情。”


    “好,我相信你有分寸。如果你有難處,可以來找我。”


    他點頭。


    這赤念就算是天上的仙女,敢算計到他頭上,他就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


    鍾離玉霆的壽宴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十點左右,賓客就已經紛紛遝至。


    安臨五大豪門,除了鹿家沒有人赴約,其餘豪門都來了。


    溫年和宋離離在十一點時,也到場了,帶著不薄的壽禮。


    宋離離與溫年手牽手進了場,在看到鍾離無止時,頓時沒了好臉色。


    赤念就站在鍾離無止身邊,儼然已經是鍾離家媳婦的站位。


    ——離離姐姐,你們來了!


    赤念忙和宋離離打招呼。


    宋離離點頭示意。


    鍾離家的客廳本來就大,待賓客都落座以後,鍾離玉霆便站起來致辭。


    多是感謝之類的客套話,但也有……讓在座所有賓客都震驚的話,


    “今天,我也到了耳順之年,就趁著今天壽宴,我正式宣布,鍾離財團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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