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有榮辱心。


    為了很多大的道理,很多人放棄了榮辱,可當他們人都不在的時候,那些屬於他們的榮耀,還要隨之塵封地下嗎?


    或許,為了那些大的道理,為了那些很大很大的……可以放棄,但這放棄絕對是帶著血淚的,絕對不是心甘情願的。


    人都死了,閉上眼的最後一刻不後悔就已經是對國家最大的回饋,你還指望著他們心裏想著,我不應該將那些榮耀公開,就讓他們隨著我一起離開吧?


    有,就像是幾十年來雷鋒隻有一個一樣,道德典範是需要帶有一點點虛幻色彩的。沒有了七情六欲的,還是人嗎?


    張世東接過了九十九處的傳統,哪怕因此會被撤職,依舊會完成兄弟們戰友們閉上眼那一刻最後的心願,爹,娘,你們的兒子是好樣的。


    老人的房間裏擺放著老槍的照片,有一張剛入伍的,很年輕很帥氣很有朝氣,還有一張遺照,很英武很有朝氣。


    張世東卷起了衣袖,解開了手表,露出了手表下的傷疤:“大爺,大娘,子彈,穿透傷。”


    兩個最大城市就是見過縣城的老人,此時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麵對張世東的話語,無法相信卻也知道他所說的肯定是事實,因為他拿出了一張與兒子的合影。


    “你們的兒子,是真正的英雄,是這個國家繁榮昌盛背後最大的守護神。所有人都該感謝他,盡管他的名字永遠不會被多數人知道。但他的行為,卻值得讚頌千篇。”


    老人不懂大道理,眼圈紅了半天才躊躇的問道:“他是不是跟黃繼光董存瑞一樣?”


    張世東很肯定的回答他們:“你們的兒子,要比他們偉大得多,他的名字我們將會一輩子不忘記。”


    老太太拿著兒子的相片,淚水流下,她不懂榮譽和生命之間的價值轉換,她隻是疼惜兒子的離開。


    反倒是老爺子,有些不一定的反應,瞪了老伴兒一眼:“哭啥。老二是家裏的驕傲。等老大家的娃兒長大了,我還送他去當兵。”


    鄉裏的廣播喇叭中,恰逢其會的響起了一首讓老爺子麵對著牆久久沒有動的歌曲。


    “說句心裏話,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媽媽已是滿頭白發……”


    “你不扛槍我不扛槍。誰保衛咱媽媽誰來保衛她……”


    “說句心裏話。我也不傻,我懂得從軍的路上風吹雨打……”


    “你不站崗我不站崗,誰保衛咱祖國誰來保衛家……”


    一首很多人聽來感觸都不大的歌曲。可卻真正唱到了一部分人的心中,當他們在冰天雪地中麵對著孤獨寂寞時,當他們在舉家歡慶的節日默默想念親人時,這首歌,就是最好的安撫藥劑,漫長的祖國邊境線,十三億人口的安危,沉甸甸的擔子壓在肩頭,哪怕得不到理解,哪怕被人罵做傻大兵,依舊無悔。


    當兵不是職業,當兵不是前程。


    當兵很苦,當兵很累,當真正的兵需要勇氣需要堅持,需要忍受孤獨。


    張世東沒有再多說什麽,站在老人的身後,對著那撫摸著鏡框流淚的老嫗,站直身軀,以最標準的軍禮送上自己最真摯的敬意。


    “等老大家的娃兒長大了,我還送他去當兵。”


    白發蒼蒼的老人,用內心的血淚道出了無數天之驕子無數成功人士都無法領悟的驕傲聲音,質樸的聲音,質樸的人,質樸的感悟,成就了這個國家鋼鐵長城的永鑄。


    當張世東踏上土路向著村外走去時,能夠看到兩位老人互相攙扶站在院門口揮手告別的身影,這一刻,他沒有壓製淚水的湧出,或許他會每年都來,或許他很多年都來不了一回,但他一定會牢牢銘記住,老槍和他的家人,曾經的戰友,再見,一路走好。


    淩晨時分的燕京郊外,月色下,一片特殊的林區外,張世東拎著一個巨大的兜子緩步上山。


    “誰?”


    持槍警戒,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崗哨。


    張世東將自己的證件遞了過去,或許別的地方崗哨不認識他的證件,但能在這裏值勤的戰士,軍事技術不必說,整個華夏所有夠級別進入這裏的證件,他們全都了然於胸,牢記住每一個證件真偽辨識方法。


    因為這裏,每年都會有一些特殊的人來拜祭,不光是軍隊高層,一些在電視上時常能夠見到的身影,也會出現在這裏。


    對於張世東淩晨造訪,這裏的崗哨不會去詢問因由,零星的好奇也會壓在心底。


    月光很亮,銀光鋪灑在大地上顯得格外陰亮,在一片墓地中,獨自行走,沒有一些超人的膽量還真就做不到。這裏有很多墓碑,但無論是什麽年代的修葺的,都保持著幹淨整潔,不管是來拜祭的人還是看守這裏的崗哨,都不允許這裏變得髒兮兮,讓那些沉睡的靈魂受到一絲的汙染。


    煙,很普通的白軟紅塔山。


    酒,隨處可買到的普通二鍋頭。


    豬頭肉,在車站購買的,味道和保質期都不一定行。


    花生米,袋裝的。


    在一處單獨的區域內,十幾個墓碑豎立,張世東將酒豬頭肉和花生米都擺好,拆開一條煙,以打火機大燎燃,二十根,分別一根根的擺放在墓碑前,然後將一盒盒的香煙跟酒擺放在一起,一個墓碑一份,酒打開煙點燃,最後,張世東自己的麵前還有一份。


    坐在最新的屬於老槍的墓碑前,借著皎潔的月光,望著墓碑上單薄的老槍二字,苦澀的搖了搖頭,若沒有自己給他傳遞最後一點榮耀,他連死,都隻是冰冷的在這裏,沒人會知道他,在任何榮耀的榜單上都不會有他的名字。


    “老夥計們,我來陪你們喝酒了,外麵的花花世界太美好了,我得替你們多享受享受,這一享受時間唰唰的就過去了,罪過罪過。”張世東打開一瓶酒,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抽了一口鹽,咂巴咂巴嘴掰開一粒花生米的殼兒,扔進嘴裏,狠命的咀嚼著,享受花生米的香與白酒香氣混合的味道。


    “還是跟你們喝酒過癮,香。”


    如果此刻有人在附近經過,煙頭的火光搭配張世東的自言自語,月光鋪設下的墓碑,還不把人嚇得半死?


    有人是有,卻沒嚇得半死,或許是心有靈犀,或許是刻意為之,一個個都拎著沉重的袋子走上來,彼此在陰森恐怖的昏暗光亮下見麵,一呲牙,默默的匯聚成一隊,走到這裏,將袋子打開,將裏麵的煙酒吃的拿出來,一如之前張世東的擺放方法,每個墓碑前都擺放一份,然後匯聚到張世東的身邊,也就是老槍的墓碑前,也不管地麵是不是涼,各自席地而坐,叼著煙喝著酒沒有一點軍人的形象,也都不在意此刻還有沒有軍人的形象。


    “東哥,這一大口替老槍敬你,這一把幹的漂亮!”月光下,病毒的臉浮現。


    孔雀,老鬼,都來了,還有很多在九十九處多年來都難得一見的麵孔,也都在今日匯聚到這裏。張世東在日本在韓國的動作,他們能夠判斷得到歸期,故意等著他一起來,故意等著他堅守著九十九處曆任沒好結果領導的誓言,繼續或多或少的不遵守保密協定,繼續違反規定,亦繼續的擔著黑鍋。


    東哥,那個哥是尊稱,是不以年歲為界定標準的尊稱,是對九十九處實際領導人的尊稱,也是九十九處最強戰力的認可。


    “老刀,你能不能把褲子拉鏈拉上?”


    “不好意思東哥,咱啥時候穿過牛仔褲啊,不習慣不習慣。”


    “還有你,你敢不敢把八十年代的黃膠鞋再穿上,不會買到商場最貴的店買一身還不會啊?”


    “你,算了,我不說了,後天是五一,明天讓病毒他們三個領著你們去逛街,兜裏都小百萬揣著,要是害怕花錢這一次你們逛街的費用處裏給報了,盡可能的花,機會不多,錯過了別說我不夠意思。”


    病毒眨了眨眼睛:“東哥,你這處長是不是不打算幹了,要不給我幹幾天?”


    張世東氣笑了:“你們幾個,給我揍他,對,就在病毒他師父的墓前,給我狠狠揍他,老兄弟們平日裏太冷清,今天你們這麽多人一起來,怎麽也讓大家樂嗬樂嗬。”


    一群人的嬉鬧,打破了這片山頭的平靜,不遠處的崗哨皺著眉頭望過來不知是該阻攔還是任由他們鬧下去,返回哨卡請示時,一進屋就呆住了,站直身軀敬禮。


    不大的哨卡中,此刻已經站立了數位將軍,望著為了尊重死者而遠遠放置監控設備內顯示的圖像,一個個麵色嚴肅。


    最後,居於正中的一位中將沉聲說道:“隨他們去吧,憋的太久了,需要釋放。”


    “那安排的午餐?首長時間緊,午餐的時間隻有四十分鍾……”


    “請示一下,首長早上的安排是否緊,能不能壓出一個小時的時間來?”


    “啊!”


    那中將望著畫麵中灰蒙蒙的一片,那笑聲,聽在他的耳中,比哭都讓人聲嘶力竭痛徹心腑……


    “首長知道他們都在這,會來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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