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楚幹帶頭,薛國朝堂之上的朝臣紛紛附和。


    張儀早已經料到了是這種情況,卻也不急於開口。


    根據繡衣衛的情報所知,南越大軍將領韓瑋和薛國相國楚幹暗中曾有過交流,至於具體做過什麽交易就不得而知,不過有一點卻可以輕易猜到。


    那就是南越此次興兵,韓瑋必定會說服楚幹,說明南越對薛國無意,隻是針對南周,希望薛國不要插手,或者還許諾給了薛國,甚至是楚幹不少好處,要不然楚幹這隻老狐狸也不會這麽賣力的在朝代之上駁斥薛國出兵。


    這時,不遠處的薛國世子裴傅想要上前,卻被張儀一個眼色給阻止了下來。


    早在到達薛國之前,張儀便做足了準備,知道如今薛國內政緊張。


    主要是世子裴傅和相國楚幹水火不容,雙方政見不合,常有矛盾。


    作為薛國未來的國君,裴傅一直銳意改革,主張了很多比較激進的國策,但都被楚幹一一阻止,以楚幹為首的保守派頗有力量,現在的世子裴傅羽翼未豐,十次有九次是啞巴吃黃連,敢怒不敢言。


    張儀在今天上朝覲見之時,便提前拜訪了這位薛國世子,就周、越兩國之爭分析入理,闡述此次無論兩國勝負的利弊,讓裴傅頗為動心,也力主出兵。


    這位年輕的世子早就按捺不住想要有所作為,為日後登上國君之位打下基礎,也為了日後可以和楚幹為首的保守派相抗衡,更想嶄露頭角,展現自己的政治才能。


    因而不久之前便和張儀達成了默契,今日朝堂之上,張儀需舌戰群臣,力勸服薛國出兵。


    “置身事外,漁翁得利?”張儀一陣冷笑,環顧薛國朝代之上的眾多大臣。


    薛國國君裴煜撫須微笑不語,想要看看張儀的本事到底如何。


    作為薛國的一國之君,治下所在大臣們一舉一動雖說不能全數掌握,卻也能略知一二,相國楚幹和南越大將韓瑋私下有過接觸,他自然是有所耳聞,隻不過沒有點破而已。


    雖說楚幹有私利,但依舊還是心係薛國,為大局著想,所以他也就沒有幹涉太多。


    當然,裴煜自然是傾向於坐岸觀火以得漁翁之利,但聽聽不同之言也未嚐不可。


    見薛國國君並沒有出聲阻止,張儀微微一行禮,麵對著最近的一個薛國大臣,問道:“薛、周兩國過境接壤,是否為鄰國?”


    “那自然是!”這位大臣昂起脖子,桀驁應道。


    張儀又問:“那這位大人可曾聽過唇亡齒寒的說法?”


    “可張相國是否也曾聽過惹火上身的說法?”這位大臣反唇相譏,直接將問題給頂了回去。


    能在薛國朝堂議事的自然都不是什麽泛泛之輩,哪能兩句話就被張儀給繞進去。


    張儀不以為意,轉頭直接問楚幹:“楚相國是否知道南越一直對貴國的靈關三城很有興趣?”


    “南越狼子野心,對我靈關三城覬覦良久。不過我國靈關要塞糧多牆高,將士驍勇,即便南越虎視眈眈多年,卻從未有能力啃下這塊硬骨頭。”楚幹自豪無比的應道。


    這一番言論自然引得其他朝臣各種附和,薛國雖是七品諸侯國,但在七品之中屬於上流,國富民強,兵強馬壯,自然不懼南越。


    張儀問道:“那張相國能否猜測一下,我南周以一萬兵力硬撼南越十萬大軍,勝算幾何?”


    “必敗無疑!”


    “假若我南周兵敗滅國,國土淪喪,盡入南越之手,靈關以東邊門戶大開,即便貴國有靈關要塞,但能阻擋南越從東西兩線聯合進攻嗎?”


    不等楚幹回答,張儀笑了笑,又說道:“南越大軍一旦從東線原本屬於南周的過境入侵薛國,薛國必定首尾不能兼顧,靈關三城也將會失去其戰略意義,到時道路斷絕,糧草難行,靈關遲早會被圍困而死。一旦靈關三城丟了,南越大軍便可以長驅直入,直達薛國都城!”


    “少在這裏危言聳聽!我薛國大軍哪會如你們南周一般如此不堪一擊!”楚幹拂袖哼道。


    “楚相國,不是在下危言聳聽。”張儀緩緩道:“南越若是能滅一國,必定野心膨脹,士氣高漲,兩線夾擊薛國的事情很有可能會發生,這並不能預料。之前你也說過,南越對靈關覬覦良久。如果沒有我南周守衛你們的東線邊境,以南越的狼子野心,靈關三城就在眼前,你能確保他們不會動心?”


    楚幹被說的啞口無言,半天無法言語,其他大臣也麵麵相覷,雖然都不願意承認,卻不得不說,張儀這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


    “這些都是你的妄言!我薛國兵強馬壯,自然不懼挑戰。南越就算滅了南周,還有餘力進犯我薛國嗎?”一位大臣喝道。


    “就是,南越滅了你南周,勢必耗費無數糧草,畢竟是十萬人馬,完全占領南周,仍需要兵力駐紮,哪有多餘的兵力和薛國一決死戰?”另一位大臣又說道。


    有人這麽一起頭,薛國群臣又開始爭相起哄。


    薛國國君裴煜輕輕揮了揮手,說道:“眾卿靜一靜!”


    楚幹有些詫異的抬頭,發現國君似乎心有所動,還想聽張儀繼續說下去。


    一旁充當木樁的聶隱娘眼神閃動,這也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了張儀的本事,僅憑一番口舌便將薛國朝代給攪的天翻地覆,連薛國的國君似乎都有些動搖了。


    張儀又繼續說道:“幾位大臣所言非虛,我南周雖然國小兵弱,但氣節還在,縱然不敵,卻會死戰到底!南越想要吞並我南周,必定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完全占領南周,確實需要一段時間,起碼三五年之內,不會對薛國有什麽危險。不過.......”


    “不過什麽?”薛國國君裴煜問道。


    “不過南越的野心會越來越大,即便短期內不會侵犯薛國,卻必定會先吞並周邊其他小國,實力也會愈來愈強,和薛國一戰必定在所難免!”


    張儀笑道:“南周和薛國接壤,本是近鄰,對薛國有著守邊之功,即便如此,南越進犯南周,薛國卻選擇坐視不理。那麽薛國進犯其他小國,薛國十有八九也會袖手旁觀,這更會助長南越的野心。


    俗話說的好,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薛國不行道義之事,勢必會讓周邊其他諸國心寒,一旦南越養精蓄銳侵犯薛國之時,其他諸國會仗義出手嗎?”


    “好一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薛國國君裴煜微微一點頭,想來很是讚同張儀的說法。


    張儀又說道:“再說了,在下隻是讓薛國出兵,又沒讓薛國和南越開戰。”


    “哦,此言何解?”薛國國君裴煜向前傾了傾身子,問道。


    “隻出兵,不開戰!”張儀說道:“在下此番出使薛國,目的隻是讓貴國出兵,但不是開戰!貴國隻需增兵三萬到靈關即可,甚至都不用出關,隻需要擺出一副想要開戰的姿態就行,什麽都不用幹。”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哪裏聽不出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但不出戰真的能震懾出韓瑋嗎?


    “隻是這樣就足夠?”裴煜越來越感興趣了,隻出兵不出戰,不傷一兵一卒,對薛國來說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損失,道義上也說的過去,還不用徹底的得罪南越,一舉三得,簡直妙不可言。


    楚幹咬了咬牙,好一張三寸不爛之舌!


    不隻是國君,就連其他的群臣似乎都已經動搖,堂堂的薛國,怕是真的要被張儀的一張利嘴給說動了。


    倘若真是如此,楚幹也隻能捏著鼻子忍下,他才不會蠢到去給韓瑋通風報信。


    私下接觸倒是不假,說到底他也是薛國人,一切以薛國的利益為先。


    可就這樣平白出兵,心中總覺得有一口怨氣咽不下,憑什麽偌大的薛國要聽從一個後輩的驅使。


    所謂的好處,不過都是毫無實際意義的道義罷了。


    楚幹沉吟片刻,說道:“出兵不是一件小事,畢竟要勞師動眾,數萬人的調動,耗費無數,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既然是為了幫助南周而出兵,你們南周不應該做些什麽嗎?”


    張儀倒是有些低估了楚幹的難纏程度,淡淡一笑後,說道:“十萬人的糧草盡數贈送給薛國當做酬金,如何?”


    “就算有我薛國出兵,你當真以為僅憑你們南周的一萬士卒就能戰勝南越的十萬大軍?別忘了,對方的領軍大將可是韓瑋!”楚幹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盯著張儀。


    “不錯!因為此次我南周新任國君禦駕親征!必定一戰而勝!”


    張儀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他師從鬼穀子,除了研習縱橫術之外,還會一些相人之術,他能看得出來,陳政的氣運加身,有成就帝王霸業之相,斷然不會這麽輕易就被韓瑋擊敗的。


    世子裴傅聽的隱隱有些激動,他何嚐不想頂盔摜甲,帶兵出征,以在父君的麵前證明自己。


    “父君,張相國所言,於我薛國大有裨益!”世子裴傅越眾而出,說道:“兒臣比較傾向於張相國的連橫結盟之策,此番出兵,無論是道義還是利益,對我薛國而言都百利而無一害!如果南周國君真的能擊敗韓瑋大軍,南越必定元氣大傷,數年之年都不敢覬覦我靈關要塞!”


    裴煜緩緩站起,微微一點頭,說道:“楚相國!”


    “擬盟書,準備出兵!”裴煜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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