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曾經什麽?……”雲畫雨詫然問:“你的父母不是都還健在麽?”


    卓少祺一怔,隨即低聲說:“我也曾經認識一個身世與你差不多的少年,他幼年時,親眼目睹了一群惡人殺害了他的雙親,從此他日日傷心,夜不能寐,常常被惡夢纏繞。十多年過去了,他仍然不能釋懷,每時每刻都活在痛苦之中。”


    “居然有人與我一樣的可憐,”雲畫雨含著淚花問:“這個少年是你的朋友嗎?”


    卓少祺靜靜點頭,“是的,是我的朋友。或許以後你會有機會見到他的。”


    雲畫雨嗯了聲,淚水仍在不停地滴落,卓少祺肩上的衣裳被她的淚水濡濕了一大片,大約是哭得太久,太過疲累,她就這樣哭著睡著了,伏在卓少祺的肩膀上,一動不動。


    卓少祺輕柔地攬住她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已的臂彎裏,她這麽消瘦,輕得仿佛一片羽毛。


    卓少祺低歎了口氣,細細看著懷裏少女的容顏,清麗如畫,長睫彎彎,眼角卻還殘留著一串淚痕,如凝著露珠的鮮花,令人心中無端端地便柔軟起來。


    花蔭之中,一道青色的人影快步而來,是竹姑姑。


    “少祺,”竹姑姑壓低了聲音開口,目光裏卻有幾分欣喜,“這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雲姑娘竟然與章羽楓是世仇!他倆已經分手,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如今你未婚,她未嫁,正是大好時機,看來上天也在助你啊,少祺,加把勁——”


    “竹姑姑,”卓少祺淡淡開口,“她並不喜歡我,隻將我看作朋友。”


    一麵說,一麵抱起雲畫雨,穿過長廊,往她的房間走。


    “少祺,少祺,日久生情的道理你懂嗎?”竹姑姑鍥而不舍地跟在卓少祺身後,“她現在雖不喜歡你,但隻要你倆相處久了,她的心意必然會改變的。你多陪著她,照顧她,溫柔體貼地待她,時間久了,她怎會不愛上你?”


    卓少祺已將雲畫雨送回床上,為她蓋上薄被,輕輕拭去她眼角殘留的淚光。


    “她會愛上我麽?”卓少祺凝視著雲畫雨,低低道:“她雖然離開了章羽楓,可心裏卻依然滿滿的都是他,我不知道——”


    “時間會衝淡一切的。”竹姑姑慈愛地拍著卓少祺的肩,“雲姑娘還年青,她才十六歲,未來的路那麽長,她難道一生一世不嫁人麽?少祺,你既然這樣喜歡她,就該努力地追求,等到你倆鴛鴦得諧的時候,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整日的不開心了!”


    卓少祺靜靜站起身,修長玉立,劍眉飛揚,瞳仁顯得愈發漆黑深邃。


    他並沒有看竹姑姑,隻是獨自朝著門外走去,身影很孤單。


    手指上仿佛還留著雲畫雨身上的馨香,鼻端還縈繞著雲畫雨的氣息。


    擁住少女那柔軟的身體,有一縷烏黑的發絲從他的下巴上輕輕蹭過,那一刻,他的心都醉了。


    若真能與她鴛鴦得諧,該是多麽美好的事情啊。


    可惜,他是一個背負著仇恨和責任的男人,他正在走一條艱難而凶險的獨木橋,腳下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他隨時都有可能墜入這深淵,萬劫不複。


    他擔心,他害怕,害怕無法照顧好雲畫雨,害怕自己有朝一日會死去,害怕自己無法許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


    一一一一一


    金黃的秋,清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在空中漫漫飛舞,長長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飛快地奔馳著,馬車旁邊,有個年青公子騎著駿馬緊跟在側。


    他們所走的路徑,是通向洛州城的,經過兩天跋涉,他們已經離洛州越來越近了。


    坐在馬車裏的雲畫雨一直在閉目養神,纏綿病榻了那麽久,她終於有力氣坐上馬車,來到她的故鄉洛州,為爹娘掃墓。


    雲畫雨清楚記得,上一次來到洛州,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時她還年幼,個子又瘦又小,被師傅牽著,從小寒山出發,趕了很遠很遠的路,才終於來到爹娘的墓前。


    爹娘的墓很偏僻,很荒蕪,沒有人來拜祭,也沒有人來打掃,墳上長得厚厚的雜草,墓碑上積滿了灰。


    滿天的沙塵迷了她的眼睛,她一瞬間就哭了起來,小小的孩子趴在墓碑上,稚嫩的哭聲傳出了很遠,連師傅都聽得落淚了,親自拿著鐵鍁,一鏟一鏟的在墳前填土和整理。


    一晃過去了七八年,她在小寒山刻苦學武,長大成人,卻再也沒有機會來到爹娘墳前祭掃,她真是不孝啊!


    往事蒼涼,不忍回首,這麽多年過去了,爹娘的墳前,不知該有多淒涼,是否更加荒僻得渺無人煙?


    “阿雨,”騎馬在側的卓少祺掀開了她的車簾,清俊的眉眼含著笑意,遞過一個皮製的水囊,“渴不渴呀?喝點水吧。”


    雲畫雨接過水囊,喝了兩口,突地一怔,呆呆望著手裏的水囊,半天回不過神來。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經開心得似鳥兒一般,跳進章羽楓的馬車,興致勃勃地去章府當護院。


    在半路上,章羽楓也是這樣笑吟吟地騎在馬背,拿著水囊遞給她,溫柔地說,雲兒,吃了那麽多點心,你不渴嗎?


    雲畫雨發著愣,思緒回轉,眼淚一下子就撲簌簌地落下來,叭嗒叭嗒地滴在水囊上,濕了一大片。


    卓少祺極詫異,料不到雲畫雨會突然哭了,他微微低下頭,柔聲問:“怎麽了?又想起了傷心的事情麽?”


    “沒有。”雲畫雨搖了下頭,把水囊還給他,順勢垂下車簾,遮住了卓少祺那宛如明珠般的雙眸。


    她靠在窗邊,思緒好似一團亂麻,雜亂得理不清,她對於情事再是懵懂,也已看出來了,卓少祺的心意。


    卓少祺喜歡她。


    這麽多天以來,她住在竹姑姑的家裏養病,卓少祺待她體貼入微,細心嗬護,無論衣食住行,樣樣為她考慮周全,舉止之間流露的情意,已完全不掩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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