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羽楓,”司誌平扶著桌子站起來,咳了兩聲,淡定地開口,“既然你已都猜到了,那麽我就把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章羽楓淡淡一笑,“甚好,你說吧。”


    司誌平道:“在十年前,我的名字的確叫徐蔭。當時我醉心武學,又貪慕富貴,一心想求得軒轅老人藏寶窟裏的財富和武功秘笈。”


    “有人偷偷告訴我,在洛州的雲家,是軒轅老人的弟子後代,雲家藏著一份珍貴的地圖,隻要搶到了它,就可以找到軒轅老人留下的巨額寶藏。”


    “我在那人的慫恿下,不免動了心。雲澄喜歡遊曆山川,我就趁他外出巡遊時找個借口與他結交,他喜歡談文論詩,我也投其所好地與他攀談,總之我想盡一切辦法搏得了他的好感,與他結為了異姓兄弟。”


    “那年雲澄生辰,我提前打探好了日子,備了些禮物上門,說是為他慶賀。雲澄豪爽好客,當即就留我住下,為我接風洗塵。在席間,我把預先備好的軟筋散灑到了酒壺裏,酒過三巡之後,他們夫婦都癱軟在地,我見時機成熟,就開始向他們逼問藏寶圖的下落。”


    “哪知雲澄夫妻非常強硬,嘴很嚴,寧死不說,哪怕我當即砍下了雲夫人的一條腿,他們也全都不肯開口。雲澄吐了一口唾沫在我臉上,罵我是卑鄙小人,雲夫人斷腿之後痛得哆嗦個不停,卻仍然一個字也不肯透露。”


    “事情已經是騎虎難下,不可能再和平收場,雖然問不出藏寶圖的下落,但我也隻得斬草除根。雲澄和雲夫人用盡最後的力氣與我拚打,從廳內一直打到院裏,最終仍被我殺了。”


    “他倆死了以後,我一不做二不休,為防有人泄露出去,我索性大開殺戒,把雲府的丫環家丁都殺盡了,唯獨他們家有個六歲的小女娃兒,卻不見蹤影。”


    “我在雲府上下找了一陣,仍是找不著,我不想再耽擱太久,就決定趕快離開。走之前我用一把火將雲府點著了,趁著外麵一團亂的時候,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


    司誌平不徐不急地一口氣說完,挑釁似地望了章羽楓一眼,“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你可聽清楚了嗎?”


    章羽楓麵色冷峻,沒有說話,但門外卻有低低地嗚咽聲傳過來。


    雲畫雨一直守在門外,她一直告誡自已要冷靜,要控製情緒,但是,當她聽到司誌平敘述當日作案的過程時,終究還是難以自抑,失聲痛哭。


    她湊巧躲過了那場屠殺,沒有親眼見到爹娘過世的情景,可而今聽到司誌平親口承認,她完全想像得出,當時爹娘在屠刀之下是多麽的淒慘和絕望,臨死前又是多麽的憤懣和不甘!


    她的爹和娘,最疼她的爹和娘,就那樣被人殺死了,滿臉滿身的血,流成了一片湖泊,幾乎連麵容都看不清了,被人扔在樹下,像兩截枯木。


    年幼的她躲在樹叢裏,遠遠地看了屍體一眼,她想嚎啕大哭,被奶娘捂住嘴,抱著從狗洞裏逃走了。


    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已曾經的家,被燒成一片廢墟,看著摯愛的爹娘,成了兩具焦黑的屍體。


    鄰人們同情雲家遭遇,湊些銀子收斂了屍骨,將雲澄夫婦埋到了雲府後山。


    而她,被奶娘牽著,身無分文,流落江湖。


    幸而天無絕人之路,她被師傅收養,才得以活下來。


    心裏終究是痛的,因為她才六歲,就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痛失雙親,陰陽兩隔,無法再承歡膝下,這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是多麽殘忍的事情。


    “雲兒,哭吧,哭吧,哭出來就舒服些了。”


    章羽楓輕輕拍著雲畫雨的背,柔聲道:“凶手終於找到,伯父伯母在天之靈,也可安息了。雲兒,往事已矣,逝者已逝,你不要太難過了。”


    “大哥……”


    雲畫雨潸然淚下,無數的話哽在喉嚨裏,卻說不出來,她悲泣著伏在章羽楓的懷裏,淚水濡濕了一大片的衣襟。


    往事如煙雲般在眼前掠過,年幼的孩子,無助的哭泣,午夜夢回時,她總是在血光中被驚醒。


    六歲時的那場屠殺,像深深的烙印,刻在她的腦海,哪怕她已經成年,已經是一個精通劍法的女俠客,爹娘的死,卻仍然是她永遠揮之不去的惡夢。


    “雲兒,”章羽楓憐惜地擁住她,為她拭淚,“別傷心,你不再是孤苦伶仃一個人了,你還有我啊。我會照顧你,保護你,一生一世的陪著你,伯父伯母在九泉之下看到你過得幸福美滿,必然也會感到欣慰的。”


    “嗯。”雲畫雨含著淚花兒,仰頭望著他,目光裏滿滿都是依賴與愛戀。


    一旁的司誌平突然冷聲開口,“章羽楓,我已將事情經過都告訴你了,現在你也該信守承諾,把解藥拿出來吧?”


    畢竟是父子連心,司誌平時時刻刻都記掛著齊兒中毒的事。


    “徐蔭,”章羽楓眼神裏掩不住那股憎厭之情,“我要的是你的命,不關你兒子的事。剛才隻是誑你,齊兒沒有中毒,我給他吃的,就是普通的糖丸。”


    司誌平怔了下,忽放聲大笑,“好,好,齊兒沒事就好。章羽楓,你想用我的命,來討你這個小情人的歡心,真不愧是少年英雄,風流倜儻!!怎麽,你是準備親自動手,還是讓這個女娃子動手?”


    章羽楓冷笑一聲,“那就看雲兒的意思了。她要是想將你千刀萬剮,也是理所應當的。”


    司誌平牽起嘴角,笑容極其冷酷,“殺了我,倒是簡單。隻是你倆都忘了,我之所以到雲家搶地圖,也是因為有人向我告密,慫恿我去的。……雲家的女娃子,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個慫恿我去你家搶地圖的人是誰嗎?”


    雲畫雨心頭一個激靈,霍然站起,喝問道:“那人是誰?你快說!!你若肯老實交代,我可讓你死得痛快一些!”


    司誌平狂妄大笑,臉孔猙獰地扭曲著,“那個人已經死了,不過他的身份,你一定很想知道。因為,他與你大有淵源呢。”


    他盯著雲畫雨,從齒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地迸出來,“女娃子,你聽好了,告密的那個人——就是我以前的摯友,章羽楓的父親,章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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