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已經拉起我放在床上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親吻著,失態得完全不像是之前的那個成熟穩重的男人。秦淮的手很冷,甚至還微微發抖。


    我想說點什麽,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喉嚨痛的難受,根本說不出話來。


    秦淮看出了我的意圖,最後重重在我手上親了一下:“餓了吧,我讓趙姨給你燉了粥。”


    我指了一下自己的喉嚨,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你還真是忘記了。”秦淮調高我的床,從身後拿出一個保溫壺,一邊擰開蓋子一邊跟我說:“你昏倒前一直見尖叫著在讓我們住手,喉嚨怎麽可能不痛。”


    秦淮這麽一提醒,我算是想起來了。昏倒之前他和顧懷就打成一團了,我那個時候聲音真的不要太淒厲。盡管走廊的人不多,但是那麽嘹亮的聲音,估計都要衝出醫院了。


    有點不好意思,臉紅了紅。


    秦淮已經小心翼翼地吹了粥送到我的嘴邊:“雞絲粥,清淡一點。”


    我喝了一口,想起曾白。


    “曾白呢?”


    拚命擠出聲音,秦淮的手一頓:“你先吃東西。”


    我推開他的手:“說。”


    兩人僵持了一下,秦淮才放下手中的碗,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她的腿,斷了。”


    我對斷了的概念,還停留在骨折。心裏稍微安定了一下,但是秦淮剛剛那個愧疚的表情還是讓我有點無法釋懷。盡管傷筋動骨一百天,可是隻要養好了就沒事了。


    秦淮這表情就跟欠了她什麽一樣。


    我伸手去夠他邊上的碗,心裏悶得難受。


    秦淮連忙重新拿起碗,一口一口地喂我。


    “路喬。”郭女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一行三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我爸跟在我媽身後,姚雪跟在我爸後麵。


    郭女士一進來就看見秦淮放下碗,滿意地點頭:“小秦啊,辛苦你了啊。”


    這個親昵的稱呼重出江湖,我表示非常欣慰。這證明我媽已經認可秦淮了。


    “沒事的阿姨。”秦淮微笑。


    郭女士在我的床邊坐下,姚雪走上來,拿過我床邊的病曆本,看了一下:“阿姨,喬喬就是受驚了,養個幾天就沒事了。”


    “受驚?”郭女士皺眉,似乎想起什麽,看了一眼秦淮。我心口一跳,猛地意識到,秦淮臉上的青紫還沒有退去。


    在她開口之前,我拚命用我的破嗓子解釋:“就是我們在路上開車,撞到了曾白。我被嚇到了。”


    “撞車還能撞成這個樣子?”郭女士這人尤其敏銳,善於抓言語的漏洞。我這麽點漏洞馬上被她給發現了,而“曾白”這個名字,也像是一個炸彈,在我這間小小的病房裏炸開。


    “你說什麽,秦淮把曾白給撞了?情殺啊?”


    我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


    真要是情殺,那應該是曾白殺秦淮,怎麽可能是秦淮把曾白給解決了啊。


    “阿姨……”


    秦淮想要說話,郭女士單手成掌狀,止住秦淮的聲音:“你等一下,我在和路喬說話。”


    我求救的目光看向姚雪。


    她馬上意會,拉住郭女士:“阿姨,路喬現在需要休息。而且她聲帶撕拉嚴重,不能說太多話。”


    專業人士的話還是讓郭女士有些忌憚,她冷著聲音問了句:“曾白怎麽樣了?”


    “腿斷了。”


    “什麽?”郭女士的聲音差點掀翻了門板,“什麽腿斷了?截肢了?”


    我本來已經躺下來了,聽到郭女士的話,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一直覺得秦淮口中的“腿斷了”就是單純的骨折,但是聽郭女士這麽問,就覺得這個腿斷了還有另一層解釋。


    曾白那麽愛美的人,真要是沒了腿,那不是要了她的命?


    而且,盡管是曾白自己撞上來的,卻還是秦淮開的車,在別人的眼中,還是秦淮欠了曾白。


    郭女士顯然也想到了這點,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我想去看看她。”


    我知道,郭女士是擔心了。


    都是看著瓊瑤阿姨的電視劇過來的,那個綠萍就相當於現在的曾白。她擔心秦淮會變成另一個因為責任而放棄深愛的女孩子的楚濂。


    “媽。”我沙啞著聲音叫了一聲郭女士。她看了一眼我,畢竟母女連心,她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想讓她摻到這個事情中來。


    “小秦。”她看著秦淮,歎氣,“這個事情我相信你會有自己的解決方法。我們喬喬性子拗。”


    剩下的話,也無需多說。


    秦淮安安靜靜地聽我媽說完才開口:“阿姨,我的心裏隻有喬喬,而我,也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


    這句話,算是把在曾白的後路斷的幹幹淨淨。


    “秦淮,你這種人有沒有心的?”


    我們這才發現,顧懷站在門口。


    剛剛我們討論得激烈,根本就沒發現他一直站在門口。也不知道顧懷聽進去多少。


    “小白就是想去找你,你把她給撞了,難道你還委屈了?”


    “是曾白跟你說的?”秦淮的語氣非常平淡。可是就是這毫無音調的話,卻讓顧懷失了聲音。


    “顧懷,你來找我之前,最好查清楚事情,到底是她自己撞上來,還是跟你說的一樣,是我撞上去的。”


    我拉了一下秦淮,朝著他搖了搖頭。


    我很可憐顧懷,沒了朋友,而他深愛的女人,從頭到尾,都把他當成一個備胎。


    需要的時候叫過來,可是不需要的時候,甚至連基本的問候都沒了。


    偏偏他,一心想著曾白,想要為她得到幸福。


    “可是,小白的腿……”


    痛苦的神情在他臉上掠過。


    “現在義肢技術那麽發達,我會給她最好的。”秦淮的一句話,把顧懷所有話都堵了回去。


    我看著他踉踉蹌蹌地離開病房,心裏知道,其實顧懷什麽都知道。他是為了愛情失去了尊嚴,寧可裝傻來為曾白討一個公道,然後為她揣著一個愛情的美夢。


    卻不知道,這個美夢是他自己的噩夢。


    “這孩子也是不容易,曾白還真是缺德。”郭女士搖頭。


    秦淮和顧懷的對話,加上兩人臉上同樣的青紫,已經讓我媽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簡單說就是愛而不得產生的後遺症。


    “真希望這小夥子不要變態啊。”我白了郭女士一眼,顧懷和秦淮其實是一個德行,那樣的人,隻會讓別人變態,自己變態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姚雪和我爸在邊上看了很久好戲,看到顧懷出去,才插話進來:“喬喬,我先去找一下你的主治醫生,你這孩子才兩個星期,胎息不穩。你不是下個月初訂婚,我去問問行不行。”


    我脖子一涼,回頭就看見我媽涼颼颼的目光。


    “兩個星期?”


    我心說一聲壞了,之前還和郭女士說孩子都兩三個星期了,現在過了那麽長時間也才兩個星期,還真當郭女士是傻子?


    果然,姚雪一出去,她就不顧我還臥病在場,一把抓住了我的耳朵:“兩個星期?”


    “哎呦喂我的媽,疼。”我苦著臉,想要去拉郭女士的手。


    但郭女士打我小時候開始就是練就了不管怎麽樣都不鬆手的絕技,我幾番掙紮都沒有辦法掙脫,正當我準備老老實實聽她訓誡,秦淮已經走了上來,心疼得看了我一眼,然後跟郭女士說:“阿姨,這是我的主意,和喬喬沒有關係。”


    郭女士的手鬆了鬆,我趁機從她的魔爪中掙脫出來。


    都說女婿如同半子,郭女士這人,有了這半個兒子,就連閨女的話都不聽了。


    心裏頓時有種酸酸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為自己解釋,還是為了讓秦淮被郭女士罵上那麽兩句,用我沙啞的聲音涼涼地吐槽:“這會兒知道擔責任了?早幹嘛去了?“


    “看起來你這喉嚨是好了。”


    郭女士斜眼看了我一下,眼神中的寒光讓我遍體生寒。


    “沒。”我掐著自己的喉嚨,“難受,咳咳!”


    多一點病就多一點愛,這是我們家的無上法規。


    秦淮倒是不以為意,客氣禮貌的聲音像是變了一個人:“阿姨,現在已經中午了,我先帶您吃點東西吧。”


    中午?


    看了一眼窗戶外麵的天空,紅日高照,的確是個好日子。


    撈過床邊的手機,上麵顯示已經過了一天了。


    我這一昏迷,竟然就昏迷了整整一天,怪不得醒過來的時候肚子那麽餓。


    郭女士嘴角的笑容怎麽都掩飾不住:“小秦啊,上次在叁零肆吃的那個玉帶蝦仁和醉排骨味道不錯啊。”


    秦淮臉上笑容不改:“嗯,我到時候讓他們給你做。”


    說完,回頭朝著我眨了眨眼睛,意思——給你搞定了。


    兩人還沒出門,姚雪就走了回來,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無奈:“喬喬,我問了主治醫生了,他說你現在這個情況不適合長時間的站立,所以訂婚儀式……”


    “沒關係。”秦淮打斷姚雪的話,“不用她站著,一切有我。”


    “不行。”我斷然否定。不能站著,難道要坐在輪椅上跟著秦淮迎賓送客?這可是我的訂婚儀式,這輩子估摸著就那麽一次,怎麽可以那麽草率地進行?


    秦淮瞪著我,讓我莫名就有點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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