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個身,用毛巾被裹住了身體,仰臉看著秦淮。


    他挽著袖子,露出一截精壯的小臂。見我看他,就坐到我邊上:“怎麽,舒服了?”我哼了哼,這人要是不開公司,真可以考慮去做技師。


    之前在g市我就已經知道他按摩技術一流,卻沒想到這一流竟然那麽流弊。


    跟現在這種渾身輕鬆的感覺比起來,之前簡直就是頂著塊石頭生活。要是現在能給我一雙跑鞋,我覺得我立馬就能跑個五公裏。


    “怎麽樣,要不要再來一次?”秦淮看著我,又擼了擼袖子,作勢又要上來按幾把。


    我連忙伸手擋住他往前湊的臉,總算沒忘記自家母上也在酒店裏,義正言辭地說:“我要下去等我媽。”


    秦淮拉住我,一臉的委屈:“哪有你這樣,用了人家就翻臉不認人的。”


    “秦淮。”我被他這沒臉沒皮的話惱得說不出話來,站起身就把他往門外推。


    穿好衣服,已經兩個小時了。身後一隻“大狗”亦步亦趨地跟著。沿路的那些服務員熱情的就跟看見了再生父母,打招呼的聲音那叫一個響亮。


    我之前怎麽就沒發現,像綠坊這樣的酒店,多的是達官顯貴,頂級富豪,對別人也沒見這些人那麽熱情,就是對秦淮這態度,實在是特殊的不尋常。


    “你別跟著我了。”我停住腳步,回頭怒視著秦淮。


    不管秦淮是怎麽樣的一個技術流,fiona的那一番話,算是讓我徹底頓悟了。我跟秦淮之間的問題太多了,一個曾白就讓我們兩人的關係危如累卵,更別說還有家庭這層因素在。


    就跟希臘神話裏說的那樣,宙斯要安排一個英雄的死亡,必然要給他一場可以蒙蔽雙眼的勝利。而現在的甜蜜,沒準就是暴風雨的前兆。


    先不說秦淮那一對父母,就是我媽,壓根就不待見秦淮。真要是把秦淮領進家門,雖然不至於斷絕母女關係,可是我媽對我估計都沒什麽好臉色。


    到了最後,我們兩個最終還會因為種種因素分道揚鑣。


    想到這裏,我的情緒那叫一個複雜,看著秦淮的眼神都變了。


    “喬喬,你怎麽了?”秦淮敏銳地注意到了我的反應,往我這邊動了動,我後退了兩步,沉住氣:“秦淮,我覺得……”


    “阿淮,路喬?”我正惱火,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要和秦淮攤牌,哪個不識趣的人竟然插進來打斷我的話?


    回頭,就看見顧懷衝著我笑了笑:“真巧,你們怎麽也在這裏?”


    秦淮臉色不善,一臉“你打擾了我的好事”的表情,哼了哼,壓根沒去理會顧懷。


    顧懷苦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轉頭看著我:“路喬,上次謝謝你陪了我那麽長時間。”我先是愣了一下,想起那天跟著顧懷走街串巷的場景。


    “你們什麽時候,一起了?”


    我還沒開口,秦淮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子擋在我和顧懷的中間:“我怎麽不知道?”


    “你又不是二十四小時跟著我,怎麽可能什麽事情你都知道。”我懶得和秦淮解釋,一偏頭,就看見我媽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


    “你們都站在這裏幹嘛?”她打量了一下顧懷,一眼就認出這個人就是之前那個被秦淮暴走的男人。


    說起來,我媽對秦淮的嫌隙就是因顧懷而起,她拉了一下顧懷,語重心長:“小夥子啊你怎麽記吃不記打啊,還跟他靠那麽近,你皮癢啊?”


    顧懷哭笑不得,在秦淮稱得上毒辣的目光下解釋:“阿姨,其實那天是個誤會。我和阿淮之間的誤會,倒是讓你誤會了。”


    都說三次重複表強調,顧懷重複了三遍“誤會”,讓我媽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量了一下,臉上頓時出現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也是,盡管秦淮還是麵色不善,但是總歸不是之前那樣的窮凶極惡。我媽也能姑且當他是個好人。


    可是明顯的,“勉強算個好人”根本抹平不了方穎散播的流言蜚語在我媽心中的創傷,她還是一把拎起我整理好的箱子,拖著就往門口走。


    我回頭看了一眼秦淮,剛才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完,心裏總是存了個疙瘩,想到就難受。橫了橫心,算了,反正明天也是要去公司的,到時候再說也一樣。


    明明是離家一星期不到,再回到家,我竟然有種久違的感動。撲到床上,然後把臉埋進了枕頭,我昏昏沉沉,剛要睡著,就聽見開門的聲音。


    郭敏女士站在門口,雙手抱胸:“幹嘛,還要我把飯捧上來?在樓下叫了你半天都沒聽見嘛。”


    我隻好從床上起來,灰溜溜地跟著我媽下樓,卻意外地看見餐桌上已經坐了兩個人。一個是我大姑,另一個,則是方穎。


    我有些納悶地看著我媽,不明白現在唱的又是哪出戲。


    說起來,我的性格和我媽簡直就是一脈相承。對人那是絕對要好的,畢竟一顆善良的心還是挺重要的。可是換個角度來說,這種好也不是傻乎乎且無條件的好,就比如一些,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人。我們兩個還沒有好到被咬了一口還樂嗬嗬地把自己的手臂送上去。


    所以我才奇怪,方穎那麽散播謠言,我們不把她亂棍打出去都算得上是我和我媽厚道,怎麽可能讓她安安穩穩地坐在我們的餐桌上,看著架勢晚上還要一起吃一頓?


    “喬喬。”大姑先站了起來,手在衣服上搓了又搓,似乎是醞釀了一下才開口:“喬喬,這個事情都是我的錯,小穎說在綠坊碰見你了,又說那個什麽秦總也住在綠坊,我就以為你們……其實我也是擔心你,畢竟是女孩子,要是被人騙了就不好了。”


    這話也虧她說得出來。


    方穎被男人都“騙”過多少回了,我怎麽沒聽見她和方穎說這樣的話?而且我根本不相信大姑會憑方穎說的那麽幾句話,就和人家說我和一個男的同居了。


    這話要不是方穎說的,就詛咒我這輩子孤獨終老。


    方穎還是一臉委屈的表情,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她媽:“媽,我都說了讓你不要你把這個事情說出去,你這嘴巴怎麽就這麽快呢?”


    大姑看了一眼我媽,希望我媽來救場。卻沒想到,我媽竟然直接撇過頭:“我先去收拾一下。”


    “我來幫你吧。”大姑想要借口逃離,卻被我媽攔住:“別,淑芳啊,你還是在這裏和孩子們聊聊,免得讓人家誤會。”


    大姑嘴巴動了動,眼睜睜看著我媽進了廚房。


    我笑嘻嘻迎上去,攬住大姑的手:“大姑啊,你要麽說說,你是怎麽和她們說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話是不能和我先商量商量,非要先宣傳一番的?”


    大姑臉色驟變。


    “喬喬,都是我的錯……”方穎又想裝可憐,我哼了哼:“小穎姐姐,那酒店是秦淮的。看你的樣子應該也沒少去,要我跟你說說你的那些客戶,都是什麽時候入住的嗎?”


    這話一語雙關,可看著方穎一副麵如死灰的表情,我就知道她肯定是聽進去了。


    第一就是這酒店是秦淮的,你沒在那邊開房還好,開房了的話,我翻個底朝天也要把記錄給找出來。你不是我在外麵亂來嘛,我再怎麽亂來就秦淮一個,也不知道你方穎結婚前還和男人去酒店是幾個意思?


    這第二點,就是拐著彎子地提醒她,作為綠坊的老板,這手段可不是你這麽一個人可以接得住的。就算你想要老虎頭上拔毛,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重量。


    方穎聽懂了,可是大姑沒有。


    在她的心裏,我這樣的語氣就是威脅方穎。她看著我的眼神已經完完全全變了,當初那個和藹可親,能摟著我叫小心肝小蜜餞的大姑,因為方穎,變得麵目全非。


    “喬喬,你怎麽可以這麽和姐姐說話。我們都已經和你道歉了,到時候再和那些親戚說一下就好了,你非得抓著這個事情不放嗎?”


    我盯著大姑半晌,突然笑了:“大姑,您這話說的也有道理。”


    她頓時鬆了口氣,卻沒想到我接著說:“那我是不是隨口說說,小穎姐姐墮了幾次胎,然後再去解釋一下就好了?”


    “路喬,我真是看錯你了,你難道就忘了你小時候我對你多好?”大姑從沙發上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就開罵。方穎更是臉色蒼白。


    她估計以為我就知道她最後一次墮胎,卻沒想到我竟然知道她之前的那些事情。


    我抓住大姑的手,慢慢移開:“當然記得。要是不記得的話,早就在方穎第一次搶我相親對象的時候,就衝上去扇她三個巴掌了。”


    “幹嘛啊,搞的這麽劍拔弩張的。都是一家人,傷了和氣不好。”我媽“適時”地從廚房衝了出來,然後拽著我往後站了兩步,擋在我麵前。


    這小心機實在是明顯,她是擔心大姑打我。


    長輩打小輩是正常,小輩打長輩,出去是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的。與其說是擔心大姑打我,倒不如說是擔心我情急之下還手。


    “和氣?我們好心好意來道歉,被路喬這麽一頓奚落,還威脅我們?哪來的什麽和氣?”大姑氣得直喘氣。


    我看向我媽,她的臉色很不好看,眼中甚至帶了幾分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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