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絲毫不避諱地問他:“這個時候你不在玉都鞏固自己的勢力,跑到這荒郊野地裏來關注我是個什麽路數?”


    扶辛也絲毫不避諱:“不是早說了嗎,為了阻止你去送死。”


    容安嘲笑他:“那你真是有心了。但願你不會因小失大。”


    扶辛:“你這算是關心我麽?那你就不必擔憂了,我自有分寸。”


    容安冷哼了一聲:“我擔心的是我自己。你若是不能坐穩世子之位,那我跟你回去也隻有任別人魚肉的份,你的那些兄弟姐妹,還有你那好戰的父王,能饒過我?”


    “那你可以放心。就算我坐不穩世子之位,也還是可以保你一命的。”


    容安撇嘴:“到時連你自己都保不住,你如何保住我?說大話會閃了舌頭,你還是多用點心的好。”


    扶辛挺認真地瞧著她:“若你肯像幫墨琚一樣幫著我,莫說世子之位,連啟國王座,應該也不在話下吧?”


    容安道:“那你就多想了。我幫不了你。”抿出一個算得上調皮的笑:“倒是可以拖你後腿。”


    即便隔著麵具也能感受到她讓人無法抵擋的傾城美貌和過人的聰慧,可這樣的人她不屬於自己,真是讓人無奈。


    “那你要考慮清楚了。拖我的後腿,和害你自己沒什麽區別。畢竟,在啟國,能保你安平的,也隻有我了。”


    “那倒未必。畢竟大風大浪的我也經曆不少了。也不是個寧折不彎的人,若遇到險事,也會識時務的。”


    扶辛被她氣得無語,但終歸是心裏存了愧疚,不忍心虐待她,隻好躲她遠遠的。


    偶爾,容安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扶辛,你這個時候綁了我,委實不是時機,何苦為難自己呢?還是放了我,你一心奔你的王座去,我努力奔我的伏瑤城去,多好。”


    扶辛聽不出她這話的真假,警告她:“不要想逃跑的事。否則後果自負。”


    一路向北,翻山越嶺,穿城過市,離玉都越來越近。


    容安這些日子也從扶辛那裏聽得一些戰況。黎境西北天寒地凍,莫說是打仗,生存都是個問題。幾方勢力都一樣的處境。但因為陽昊的士兵去的晚,將她的義兄褚移困在了山中,所以,一旦嚴冬扛過去,雪化春來,褚移勢必會被包餃子。


    關於陽昊的軍隊,她有一個疑問,明明墨琚得了消息,是沒有去阻攔,還是沒有攔得住?或者,扶辛他給的是假消息?快到玉都的時候,她終於問了出來。


    扶辛替她解惑道:“消息不是假的,但雙拳難敵四手,墨琚再厲害,也敵不過好幾方勢力聯手。況且,天子陽昊發兵的路線,牽涉好幾個國家,卻離墨國甚遠,墨國出兵不便,即便與那些遠方小國交情不錯,但苦於路途遠,未能及時聯手相抗天子之兵。”


    容安道:“原來是這樣。”眉心蹙得極深,苦笑道:“即便不是路途遙遠,可是要抗衡天子之軍,又有幾個諸侯肯一施援手?”


    “你曉得就好。”扶辛語氣溫和。


    容安很真誠地勸他:“扶辛,墨國是因我招禍。你就不怕我給你們啟國招禍?你還是放我走吧。免得啟國將來落到墨國的下場。”


    扶辛道:“我既然來攔你,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況且,墨國王後殯天的消息,已經傳遍天下,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你還活著。墨琚不知,天子也不知,隻要沒人知道,天子之劍便不會指向啟國。”


    “怪不得你要專挑荒郊野地小城小鎮走。可你就不怕,帶我回玉都之後,我的行蹤會暴露?”


    扶辛深深凝視她:“那要看你想不想被墨琚識破行蹤。”


    容安從容道:“扶辛,如果我的目的不能達成,那我騙墨琚做的一場戲,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倘或是沒有意義,我還怕什麽被墨琚識破行蹤?”頓了一頓,冷笑:“或者,我可以把戰火引到啟國土地上來,一樣可以達到挽救墨國的目的。”


    扶辛沉默良久。


    容安的模樣不像是在說假,這恐嚇,不得不說,起了作用。良久之後,扶辛冷聲道:“那我就隻能把你幽禁起來,讓你再也不能見到別人。”


    於是,進玉都之後,容安就被幽禁了起來。那些隨行來的便衣衛隊,進入玉都之後就像隱了身一般,再沒在眼前出現。她與扶辛乘坐同一抬轎攆進城,轎攆直接抬進世子府,她連看一看玉都的機會都沒有。


    甚至連瞻仰一下世子府的機會都沒有。


    幽禁她的地方,是世子府中一座單獨的小院子。位置偏僻,不易被人發現。院子外散落著不少的明哨暗哨,都是為防止她外逃準備的。


    要將她囚禁到地老天荒去是不可能。扶辛的打算,大概是要等到陽昊與墨琚拚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好得漁翁之利。他得漁翁之利之時,便是她得見天日之時。


    伺候容安的是兩個雙十年華的婢女,人長得漂亮,看上去就是十分精明能幹的樣子,眼睛裏都透著精光。看來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此外還給她配了個女大夫,專職給她調理身體。她身體本就是寒氣重,後來又自己吃了寒毒藥物,導致整個人跟個冰人似的,一路走來,風寒就沒有好過。


    她這病非一日之功,隻能慢慢養著。好在不管是從前在墨宮,還是現在在啟國世子府,不缺好大夫,也不缺好藥。


    怕她寂寞,扶辛還貼心地給她備了各種各樣的書籍,甚而還給她收集來許多曲譜。有曲譜卻沒有給備樂器,自然是因為怕她會施幻音術。


    容安的這一生,唯兩件事幹的最多,讀書,走路。瞧過的書,走過的路,堪比吃過的飯。瞧著扶辛給她備的那些書籍曲譜,半點提不起精神來,倒是對那一雙女婢十分感興趣。


    每日裏跟兩位婢女東拉西扯,閑話家常,聊得甚歡。誠然,這全是套路。容安想的是,言多必失,總能從她二人口中知道些什麽。


    住在廂房裏的那位女大夫,她其實也想和她套一套近乎,奈何那位女大夫高冷得很,素日除了給她診脈的時間,就一直窩在自己的房間裏不見客,偶爾與她打個照麵,連句話也沒有,不過是點個頭罷了。


    事情總有出乎意料。這兩個看上去精明能幹的婢女,也算得上健談,但對世子扶辛以及啟國現狀了解得極少。


    一問才知道,這兩人才從一大戶人家買來的,根本就連世子府的路都沒走遍過。


    果然是扶辛,事事周全。


    第四日上,這一對丫鬟就被換走了,新來的兩人全是啞巴,想說話都不行了。


    幾乎可以想象那一對丫鬟的下場。狠辣如扶辛,自然不會放過她二人性命。


    容安一聲歎息,為避免這兩位啞巴姑娘也落個那般下場,自動遠離她二位,連話都懶得說了。最主要的是說了也得不到回應。


    可總要想辦法出去。


    想一想,這個功夫還是要在扶辛身上下。可扶辛這幾日像是遺忘了她,根本就沒在這座孤院出現過。想來也是怕暴露了目標。


    他不來見她,她便想辦法讓他來就是。


    這裏能見到的活人,除了那對啞巴丫鬟,還有一個女大夫。雖然女大夫一直就住在這院子裏,但她在扶辛那裏還是有發言權的。


    第五日傍晚,女大夫照例來給她診脈,她趁著這個機會,給女大夫施了催眠之術。女大夫落入她的掌握,她給她下了命令:“去跟扶辛說,我的病重了,你的能力根本就治不了。”


    選在這個時候才對女大夫下手,而不是一開始被關進來就下手,乃是因為,她要麻痹扶辛,讓扶辛覺得她根本沒有辦法出去,也沒有想要出去的打算,從而對她放鬆警惕。


    女大夫走出院子的模樣看不出異樣,實際上這就是容安這個催眠術的高明之處,能讓人在不自覺間聽從她的命令,卻不妨礙正常的思想行動。


    不消一個時辰,扶辛就到了小院裏。進來時容安正躺在床上,裝出一副奄奄一息要死不活的樣子,扶辛進來,她又拿捏出一副硬撐的模樣,坐了起來,靠在靠枕上,蒼白著臉,指了指椅子:“扶世子居然還記得這裏關了個大活人,真是難得。請坐。”


    “嵇大夫說你不配合治療,讓我來勸勸你。阿桑,你知道不知道,請嵇大夫來有多不容易?若錯過了這個機會,你怕是再無法清除自己身體裏的寒毒。”


    扶辛將椅子往床前挪了挪,矮身坐下去。


    原來大夫姓嵇。容安的關注點卻不在這上麵。容安關注的是,那女大夫跟扶辛說,她不配合治療。這和她教她說的話風馬牛不相及。


    這說明什麽?這自然說明,那位女大夫根本就沒有中她的催眠術。但女大夫卻了解到了她的意圖,並且幫了她。


    本事又大頭腦又聰明的女大夫,嵇大夫。容安後知後覺地終於注意到,這大夫她姓嵇。


    這天下姓嵇的人並不多。姓嵇的大夫更是有限。姓嵇又很難請的大夫——一個名字在腦海裏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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