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煙已在季謙珩的指尖燃盡,陷入憂傷的人卻渾然未覺,林知許將煙蒂取走,認真道,“蔣老爺子是在保護她,但你不同,或許,你能治愈她也說不定,這件事不一定隻有悲觀的一麵,可能對她來說是場考驗,如果她能自己走過去,說不定是好事呢。”


    “你說得對。”


    他隻能治標不治本,真正的病根在她的內心深處,他多希望她能戰勝自己,重新傲然綻放。


    “走吧,回去看看。”


    季謙珩將起身的林知許拉坐了下來,“晚些吧,讓他們多待會兒。”


    “我想,他的擔心不會比我少,此刻,他應該比任何時候都想抱抱她。”


    林知許瞠目了片刻後,化為了深深的折服。


    他真是有幸,認識了兩個如此非凡的君子。


    因愛而退讓,知道對方已心有所屬,便退居她的身後,以另外一種方式守護。


    因愛而理解,知道他曾經是她心裏的暖陽,所以給予最大的包容。


    他們之間,原本為陌生人,卻因為一個冷卿禾而聯係到一起。


    沒有過多的交流,連坐下來吃頓飯的機會都不曾有過,卻好像成了誌同道合的兩個人。


    或許他們的身上,有著很多的相似之處。


    他們都不想讓所在乎的人為難,故而從未想過選擇做敵人。


    “韶年。”沉默的人,終於開了口。


    “你說過會照顧好自己。”坐得筆直的人一直未動,生怕驚到了肩膀上的人。


    “她流了很多的血,就跟我媽媽一樣......”仿佛鼻尖還能聞到血腥的味道。


    “嗯。”一如多年以前,剛開始遇到她的時候,就是這樣兩眼無神的模樣,但好在,比起從前,她勇敢了許多。


    這該歸於那個男人的功勞。


    他對她,是真的很不錯。


    “她會不會像爸媽一樣,再也走不出這裏了?”


    “不會。”原來她的心結,至今沒有解開,“她會活著。”


    “謙珩也是這麽說的,可是我還是害怕。”


    “別怕。”司韶年攤開他的掌心,“抓著我的手。”


    從前,她害怕不安的時候,總會抓著他的手不放。


    她將手放上去,他微微蜷了手指,“這個手鏈,是他送的嗎?”


    他記得很清楚,她是不喜歡戴這些東西的,因覺得很累贅。


    “嗯。”她輕聲應著,聲音聽起來柔軟了一些。


    “很漂亮。”他試圖緩解她的情緒,“他的眼光不錯。”


    不錯到,能讓如此倔強的人改變了自己的初衷。


    “就是太囉嗦了些。”她禁不住脫口而出。


    “他對你很好。”


    如若不然,他會不顧一切地把她搶回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不會再猶豫,更不會做出後悔終身的決定。


    “他對我......真的很好,真不知道......”她坐直了身子,茫然地看著某個方向,“他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我這樣......很像個神經病。”


    “你值得。”誰都想擁有這麽好的機會,偏偏她將所有的機會都給了那個叫季謙珩的男人。


    季謙珩......


    這個名字,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聽到過了。


    那日,他哄著她開心,她似乎是想起了往事,突然笑了,她說: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有點像。


    他心生醋意,追著問那個人的名字。


    她說:他叫季謙珩。


    她講了一些他們之間的故事,在提及她的死纏爛打之時,露出了羞澀。


    他的醋意更甚了,直到聽她說,他們此生不會再見了。


    他才放下心來。


    沒想到,他們竟然再次相遇了。


    跟她所描述的一樣,那個男人的確很出色。


    “韶年。”


    “嗯。”


    “你現在這樣,我很不習慣。”她還是習慣他侃侃而談的樣子,樂觀地麵對所有的困難。


    埋藏在心底的心事,突然想一吐為快,但司韶年忍住了,他知道,他已不適合再跟她重溫舊情了。


    見他的眉頭擰起,微微地垂了頭不語,冷卿禾又道,“我還是喜歡看到你從前的樣子,答應我,不要孤孤單單一個人,好不好?”


    他希望她過得好。


    可他不知道,她也希望他能過得好啊。


    許久的沉默後,司韶年抬起頭來,對上她期待的目光,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好。”


    一夜的守候,無人安眠,換來的結果是令人滿意的。


    馮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總算是把命撿回來了,當她睜開眼,看到病床旁圍繞著的一群人時,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不知道自己的淚到底是為何而流。


    是因為終於感受到了這人世間最渴望的溫暖?


    還是因為她再次的帶給了冷卿禾麻煩而愧疚?


    那張精致的臉,略顯蒼白,是一夜沒睡的原因嗎?為何她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不僅她如此,其餘的幾個人也一樣,顯得很憔悴。


    傷口依然疼得厲害,可她真正疼的,是心。


    “不會是傷到腦子了吧?怎麽一醒過來跟不認識我們似的。”總能善解人意的林律師,打破了一時的安靜。


    “老板,季先生,林律師......司律師。”馮鶯一一地喊著,最後那張麵孔雖不是很熟悉,但她依然記得。


    他是負責鼎盛的那個司律師。


    也是能隨意出入老板辦公室的人。


    “你醒了就好,接下來我們跟你說的話,你一定記住。”季謙珩無意於做任何煽情之事,在警察再次到來之前,他必須做好準備。


    “我想知道......”知道自己已難逃此劫,也就不害怕了,心中唯一放不下的,隻有孩子。


    那個還懵懂無知的孩子,經此一遭,他會如何?


    此生,她對得起任何人,唯獨對不起的,就是孩子,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把他生下,讓他的一生,都要攤上她這麽可恥的母親。


    “念安很好,有專人照顧。”知道她心中所想,冷卿禾送上了定心丸,但不確定,那個孩子會不會受到此事的影響。


    “好,好,那就好。”馮鶯止住了激動的情緒,用唯一完好的那隻手抓住了冷卿禾的手,“老板,對不起,我給你添累贅了,你趕緊走,不要跟我再扯任何的關係,對外我就說,我早就被盛世開除了,這樣,就不影響你跟盛世了。”


    “傻瓜。”擔心的事終於有了結果,冷卿禾終是鬆了口氣,“你想得太天真了,你隻需按照他們的話去做,其它的,不要再說。”


    “他死了嗎?”她希望他是死了,這樣所有的事情就有了結了,她可以拉著他一起下地獄,但不能拉了有恩於她的人。


    “他死了。”冷卿禾應道。


    “死得好,死得好啊。”沒有半分的不舍,馮鶯隻覺得痛快,“我一時之差,到頭來毀了自己,也害了自己,他死不足惜,但我也是該死的。”


    “所以,我不想再麻煩你們了,我殺了人,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你這是不相信我們的能力?”林知許抱臂道,“你看清楚,現在站在你麵前的,可是大名鼎鼎的林大律師,他的身後,還有兩個比林大律師更厲害的季律師和司律師,有我們在,在定你罪之前,也得先過我們這一關,你就是想死,也得問問我們行不行。”


    “我不配你們這樣。”她有自知之明,她算什麽,能請動他們來幫她。


    她不過是沾了老板的光而已。


    “這配與不配,不是你說了算,是我們說了算。”看似漫不經心的話,卻給足了對方尊嚴,“更何況,當初跟盛世談合作之時,我就答應了你的老板,從那天起我便也算是盛世的一份子,那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的同事,同事有難,難不成我袖手旁觀?傳出去,豈不是敗壞了我林大律師鋤強扶弱的好名聲。”


    “好了。”看看時間,季謙珩不得不打斷兩人的對話,“抓緊時間。”


    關上門,他們將預先商定好的方案,一一地告訴給了馮鶯。


    冷卿禾立在他們身後,經此變故,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麽。


    很快,蔣天安在得知此事後,氣得二話不說將冷卿禾強行帶回了蔣家別墅,並吩咐了張媽將她關在房間裏哪裏都不許去。


    在蔣天安的心裏,馮鶯算什麽東西,需要拿他幹女兒的命去換她的?


    一氣之下,連季謙珩他們都見不到冷卿禾的麵。


    這麵雖見不到,但該做的事一樣沒少,事發突然又事關重大,大家目前的心思都放在了馮鶯的案子上,律師事務所開業的事雖變成了無限期延後,但蔣天安卻讓季謙珩打理起了盛世和鼎盛的所有事,暫時不想讓冷卿禾操心任何事了。


    季謙珩心係冷卿禾,知道蔣天安也是擔心所致,又不好跟長輩硬來,隻好忍著相思和擔憂打理著各項事務。


    還好,司韶年依舊在從中幫助,讓他減輕了不少的負擔。


    鼎盛的員工不愧是冷卿禾帶出來的人,在馮鶯無故消失的這件事情上,雖疑惑,但誰都沒有多說一句廢話,眼見著盛世跟易了主一樣,便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既是大事,他們更不能多議論了,以防給盛世帶來禍患。


    季謙珩和蔣天安聯手,將這件事隱瞞得密不透風。


    盛世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照常生意興隆。


    江星也回到c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見冷卿禾,沒有人給他任何的消息,所以當看到坐在辦公室裏的人是季謙珩時,他愣了好半天。


    “阿......阿姐呢。”江星也疑惑道。


    剛看完各種數據報表的季謙珩抬起頭來,“她在蔣叔那裏休養。”


    “休養?”江星也感覺不對勁,“為什麽要休養?阿姐出什麽事了?”


    “一會兒司律師會過來,他會跟你細說,我現在有事要出去。”路過著急等答案的人,又道,“放心,事情很快就能結束了,你的阿姐,會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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