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正對著繁華的鬧市,夜幕下的c市夜生活才剛剛開始,猶如白晝般亮眼,來往的行人一覽無餘,目光在熟悉而陌生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冷卿禾按下了手中的按鈕,窗簾關閉,隔絕了所有的光亮。


    江星也默默地站在冷卿禾的身後,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她從保安室出來後心情似乎不太好,一直沉默到現在。


    他隻當是客人麵前的低三下四讓她受了委屈,心裏也跟著不痛快起來。


    “老板,要不要讓人教訓他們一下?”


    微微失神的人恢複了正常,清秀的眉眼含起似有似無的笑容:“來消費的客人都是上帝,盛世是靠著這些上帝活著,倘若看誰不爽就要教訓一下,那盛世還要不要生存了?”


    江星也自知魯莽了,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星也。”片刻的安靜後,冷卿禾輕喚了一聲。


    “老板。”江星也趨近了幾步。


    “剛剛的事,我沒有不高興,隻是突然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有些傷感而已。”


    “嗯。”


    “以後再有客人為難我的話,你也要收斂自己的脾氣,不要衝動行事,幹這一行,有時候受些委屈和困擾是在所難免的,不能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知道了,老板。”


    若是這委屈是自己受的,他怎麽也能受得住,但他見不得她受委屈,而且每次受了委屈之後從不發泄抱怨,隻一個人默默地坐著發呆。


    都說他江星也忠心護主,是一個難得的好助理,可他們不知道,她,值得護。


    “我跟你說過,隻有我們倆的時候,你可以喊我阿姐。”


    “阿姐。”


    冷卿禾對這個助理還是挺滿意的,聽話,也不多話,做事果斷幹脆,人前處處維護著她,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於維護,經常容易得罪人,關於這一點,她已經跟他說過不止一次了。


    希望他真的能聽得進去吧。


    他跟她有些像,大概都是不愛說話的人,平日裏跟隨在她左右,她不言,他便不語,有時候想來還挺想笑的。


    曾幾何時,她其實也是個很愛說話,很愛笑的人,我行我素自由自在得不食人間煙火,隻要自己想做的便去做,哪怕是被人拒之千裏,她依然會樂嗬嗬地厚著臉皮迎上去。


    記憶太過於遙遠,但有些事像刻在了骨子裏,隨時隨地都能清晰地回放。


    隻是如今物是人非,曾經的那些過往,已然隻能存在於記憶裏,早已不可能再次成為現實。


    離開了a市,被蔣叔送往國外,即便回來,也不想回到傷心地,來到c市,想斷掉過往的一切,不曾想,這個世界有時候小得讓人無奈。


    原以為自己早已忘記。


    竟一眼就能認出。


    還是那張俊美無瑕的臉,在人群中還是那麽的出眾,不再是從前的青澀,渾身上下透著成熟男人的魅力,唯獨當年的高冷,好像不複存在,今日的舉動,是不是略顯輕浮了些?


    他難道是認出她了嗎?


    她已不再當年,變得連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他如何還能認得出?


    曾經的美好,恍如隔世,卻又近在眼前,不想提及,所以希望,不複相見。


    “星也。”冷卿禾再次收回了思緒,如今唯一能信任的人寥寥無幾,最近的,莫過於眼前此人,偶爾敞開心扉,應該無妨吧。


    “在。”


    “有喜歡的人了嗎?”


    江星也愣了一下:“沒有。”


    “曾經呢?”


    腦海中迅速地回想了一遍:“以前上大學的時候,談過一個,不過後來分手了。”


    “為什麽?”


    “因為她找到了更適合她的人。”傷感早已不複存在,那時候的喜歡是真的喜歡,但放手也是真的果斷。


    “想過換份工作嗎?”


    今日她的話有些多,多得他很高興,他喜歡聽她說話,可為什麽有些不安?


    “沒有。”


    “如果你想換個對你專業的工作,我可以請人幫忙。”留在她這裏也隻能做個小小的助理,每天遊走於紛紛擾擾之間,有些大材小用了。


    江星也開始變得緊張:“老板,你不想要我了嗎?還是我哪裏做得不好,你說,我一定改。”


    還真敏感.....


    “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歡,隻是覺得,可能有更適合你的工作。”


    “沒有。”早已決定了要一直跟隨她左右:“我覺得這裏是最適合我的!”


    “好吧。”眼見著他是真的著急了,冷卿禾難得打趣:“我是擔心往後要是有了喜歡的人,萬一那個人不喜歡你的職業,會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


    “不喜歡我就不要她。”


    難得展顏:“還像當年那個傻傻的樣子。”


    他傻嗎?她說他傻,那便傻吧。


    他不願違背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在這裏的每一天,他過得很開心,她對他很好,工資待遇也足夠他在這個城市立足,逢年過節的時候,她還會多包一份紅包給自己的爸媽,然後放他幾天的假,讓他回去陪陪家中的老人。


    這樣的老板哪裏去找?又如何讓人不留戀?他舍不得走。


    他舍不下的,可能還有更多的其它......


    季謙珩將顏詩送回家後,並沒有返回家中,一路被顏詩吵得頭疼,一直在追問著同樣一個問題。


    他是不是看上盛世的老板了。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腦海裏始終縈繞著點點滴滴的記憶,不常想起不代表完全忘記,那張臉真的有些熟悉,隻是截然不同的性格,讓他實在無法確定。


    記憶裏的那個女孩兒,成天總是笑嘻嘻的,仿佛這世間就沒有讓她不開心的事,她長得很甜美,活得像個小公主,還是個驕傲的小公主。


    逢上開家長會的一次,他還見過她的母親,才知道,她的模樣是隨了她母親的。


    她的母親,是個典型的溫柔賢淑型美人兒,說話時總是柔柔的,與人十分的禮貌,讓人怎麽也討厭不起來,可偏偏這一點她沒有隨了她的母親,不僅講話很大聲,甚至還有些刁蠻任性。


    不過她的學習很好,或許當時在他的眼裏,唯一能認可她的一點,就是她雖然吊兒郎當得讓老師頭疼,卻也聰明過人得讓老師欣慰。


    她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的。


    那時候從高二開始,他們便在同一個班了,因為她的我行我素,任性妄為,他對她的偏見便也開始了。


    可還未等到進入高三,她便轉學了。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連老師都一頭霧水,突然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連他想跟她道個歉的機會,都沒有給。


    至今還能記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蛋,帶著桀驁不馴的笑容,背著手,偏著頭,對他說:“季謙珩,我們報考同一所大學吧,這樣以後我們就能朝夕相對了。”


    當時他在想什麽?


    他想的是,誰要跟你朝夕相對!巴不得你離我遠些才好!


    他並不喜歡她,甚至還有些反感......


    她,會是她嗎?


    參加完同事聚餐的林知許返回家中,電梯一打開,便瞧著季謙珩杵在他家的門口。


    林知許將人往旁邊推了推,按下了門上的密碼:“你那是什麽表情?怎麽搞得像是被掃地出門無家可歸的一樣,我的密碼你不是知道的嗎,怎麽不進去?”


    這林知許跟顏詩倒是有得一拚,一張嘴要麽不張,張了就絕不浪費。


    “有事問你。”從不喜歡拐彎抹角,他們之間的相處永遠是快刀斬亂麻。


    “這事兒很重要嗎?”大晚上的電話都不打,直接親自上門來提問?


    “算是吧。”重不重要不知道,反正讓他有了點失眠的意思。


    “說。”


    “你對盛世的老板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林知許頗為詫異:“所以說,讓你平時多出來聚聚,孤陋寡聞了吧。”


    “關於這一點我承認,確實比不上你。”


    林知許何人也?身為律師,年紀輕輕便混得風生水起,遊走在形形色色間遊刃有餘,在男女之事方麵更是號稱專家級別。


    季謙珩承認是比不過他的,在某些方麵,確實孤陋寡聞了一些。


    “你先說,為什麽突然問起盛世的老板?”這位平日裏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兄弟,竟然關心起娛樂場所的八卦了,這倒是稀奇。


    “今天我見到了。”季謙珩直言不諱。


    “見到了?見到了你還來問我。”他都沒親眼見到過好不好!


    “一麵之緣,有些好奇。”


    “我勸你別對她好奇。”一罐啤酒化成了拋物線,準確無誤地落入到季謙珩的手中:“我聽說這女人可不簡單,雖長得年輕貌美,但心狠手辣,手腕十分高明,說是人盡可夫,投靠了一個什麽幹爹,才坐上了盛世的一把手位置。


    “聽說不一定是真的。”他好像不太想聽到關於她的如此不堪的言論。


    “那是當然。”林知許也並非偏聽之人,隻是稍加提醒:“雖說人言可畏,但也並非空穴來風,我沒有接觸過這個女人,真實是什麽樣,我也不清楚,話說回來,你怎麽會見到她?”


    “算是碰巧吧。”


    他是不是得感謝一下顏詩那丫頭?


    林知許戲笑:“你這巧倒是碰得好,碰誰不行,偏碰了她,快跟我說說,是不是傳言中的傾國傾城之色?”


    季謙珩唇角微揚:“傾國傾城或許過於誇張了,不過長得......確實很不錯。”


    今日那一眼,用驚豔來形容也不為過,迎著他走來的那一刻,他承認,他沒有做到心如止水。


    林知許搖著頭:“嘖嘖嘖,一直以為你是看破紅塵所以才不近女色,沒成想,原來是一般的凡夫俗子入不了你的法眼,怎麽?對人家感興趣了?”


    “她像我一個故人。”


    “故人?”


    “嗯,十多年了吧,或許是太久了,所以不確定。”


    林知許頗為認真了些:“十多年?兄弟,你不會告訴我,你有個失散了十幾年的青梅,今天剛剛找到了吧?哇哦,這麽感人的嗎?”


    季謙珩啞然失笑:“你小子能不能好好說話,枉費我大晚上過來,就為了讓你調侃我?”


    “能。”林知許收斂了些:“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對她的了解也僅限於聽說,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麽,從哪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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