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輝把人都派了出去,李曉野中途開車回了分局,譚輝換到任非他們那輛車上,他,加上石昊文和任非,帶著胡雪莉,四個人接著往東林二院開。


    他們從分局出來的早,一路上暢通無阻的到了監獄,但是再想從監獄穿越中心城區往二院去的時候,卻正正遇上了早高峰。


    東林是個二線城市,沒有限號,沒有也沒有地鐵,城市道路規劃的時候智商欠費,好幾條主幹道都是四排車道,在這個大家有事沒事送個孫子買個菜都要開車的年代,早高峰的路上再有那麽幾個不按規則出牌的三輪摩的加塞亂擠,那基本就是水泄不通,沒半個小時都別想從這條路上出去。


    他們頭頂上的警燈明晃晃的閃著光,但是沒人給麵子,車跑的比驢拉爬犁都慢,邊上路過的某個大爺騎在載客的小三輪裏左衝右突地從他們眼前擠過去,後視鏡上掛著的小紅旗隨之而動迎風招展,活像在跟各路堵車大軍炫耀,老子這個體量的,那才是輕鬆應對各種狀況的城市小精靈。


    石昊文在車裏把喇叭按的震天響也出不去這塊擁堵路段,末了看著那三輪車上的小紅旗,狠狠砸了下方向盤,氣得連痛罵都卡在嗓子眼,一個勁兒的喊任非:“任非,快快,趕緊,掏手機把那小紅旗的違章亂紀都拍下來,拿回去給隔壁交警支隊的哥們兒們到時候抓典型用!”


    “抓個毛線球,就這車,你在咱們昌榕區這一片兒搜羅搜羅,眨眼能揪出個百八十輛來。”任非頭也不抬地隨口回答他,手上卻不停——他習慣性地把今天知道的一切案件信息都簡明扼要地在手機的備忘錄裏記下來,方便他有事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捋一捋。


    “其實你們沒必要跟我過來。醫院那邊我一個人也搞的定,與其在這堵著,還不如抓緊時間留在監獄了解情況。”胡雪莉坐在他後麵,她很少笑,不說話的時候,那張瓷白細膩的臉上會透出點生人勿進的冷豔味道,點漆似的剪水眸子裏如同收斂了一幅黑白的水墨畫,深沉悠遠中透著讓人著迷卻猜不透的神秘。


    任非對於胡雪莉其實有點夾雜了敬重的喜歡,這種喜歡不涉及男女之情,真要揪出個原委的話,任非自己覺得,可能是因為他媽去的早,所以他性格裏有些扭曲的缺陷,更容易對比自己年紀大的女性產生某種莫名的好感。


    說白了,就是少年缺愛,所以有點戀母情結。


    但是在這方麵,他把分寸控製得很好,除了最近跟花店的女老板楊璐有點意外的、不可言說的曖昧外,跟他狐狸姐,他始終都保持在插科打諢嘴賤求關注的地步,胡雪莉說一句,通常他要笑嘻嘻地纏上三句,有點小孩子的頑皮,倒是也不討人厭。


    但是今天,胡雪莉話音落下,他卻沒打開話匣子。聞言他正在摁手機的手指微微頓了一下,然後終於抬起頭,看著石老司機以毫米的距離從一條兩車留出的間隙裏七拐八扭直衝康莊大道,他微微吐出口氣,解釋道:“本來譚隊是說讓我跟他留在那邊的。但是我想……看看死者的樣子。”


    任非微微抬頭,看著窗外逐漸刺眼的陽光,微微眯了下眼睛:“錢祿火化已經死無對證,但我是咱們這裏唯一見過他死相的人。我想看看……穆彥的死相,跟他一不一樣。”


    ………………


    …………


    一不一樣呢?


    當一行人拖著監獄帶出來的幾個尾巴終於到了東林二院,又在停屍房裏看見死者的時候,任非發現,乍一看,穆彥跟當初的錢祿,其實是差不多的。


    穆彥身上的化學染料顯然也已經被清理過了,但是跟錢祿一樣,一部分染料沁入表皮,屍體渾身上下都染著一層淡淡的桃紅,就好像整個人是被塞在蒸鍋裏蒸熟了才死去一般。


    帶他們過來的法醫還是當天給錢祿做屍檢的那兩個小年輕。在幾個人簡單看過屍體之後,當天跟任非說屍檢結論的那個人對正從工具箱裏掏手套帶上的胡雪莉說:“該檢查的該化驗的我們都已經做完了,現在就是有幾個疑問想不通。報告在這兒,要不你先看看?”


    昌榕分局法醫組的扛把子人物胡雪莉同誌戴手套的動作微微一頓,繼而把戴上一半的手套又摘下來,從對方手裏接過了那薄薄的兩頁紙。


    ——屍檢報告,胡雪莉這輩子跟它打的交道,怕是要比上學那會兒自己填過的考試卷子還多。一行行看下來,她幾乎立即就發現了對方所說的“疑問”。


    按照監獄現場的情況和相關目擊證人的陳詞來看,穆彥是被吊在工廠房梁上的,剛才在監獄的時候,當時在場的管教說,穆彥被吊在上麵毫不掙紮一動不動,所以他們無法分辨被吊上去之前,穆彥是不是就已經被勒死了——這一點從屍檢報告和屍體情況來看是不可能的。


    一般被勒死的話,勒繩在脖子上留下的索溝呈環狀水平狀,索溝的深度均勻而結扣處有壓痕,死者頸部肌肉有斷裂或出血,並且多見抵抗傷。


    但是穆彥的脖子上,索溝著力處水平兩側斜形向上,索溝的位置在舌骨與甲狀軟骨之間,索溝中間著力處深而兩側淺,頸部肌肉不見出血——在這幾點上,死者脖子上的傷痕是符合縊死典型特征的。


    但是讓胡雪莉感到奇怪的是,屍檢報告上還寫著一句:死者舌骨大角及甲狀軟骨無骨折,頸動脈內膜有少許斷裂傷。


    這與縊死的特征卻是完全相悖的。


    舌骨大角和甲狀軟骨骨折,頸動脈內膜斷裂,這是縊死之人的致命特征。可是在眼前這句屍體上,卻沒有。


    那麽從這兩點上其實可以初步得出結論,死者被吊在布條上的時間尚短,掉進染池的時候,致命傷還沒有形成。


    可是,如果他不是縊死的,當時死者手腳皆沒有被束縛,他掉進染池的時候為什麽不掙紮?真的是自殺?誰會把自己脫的一絲不掛地跑到眾目睽睽的工廠去,讓諸多獄友目睹自己吊在房梁上,再掙斷繩子落盡漂染池裏淹死?除非穆彥是個喜好清奇暴露成狂的智障,否則稍微正常點的人都不會做這樣的事。


    然而,那份報告再往下看……胡雪莉微微擰了下濃黑的秀氣眉毛,表情越發的難以描述。


    死者的口鼻檢測出蕈狀泡沫,氣管、支氣管、肺泡和胃內皆有少量溺液——這是溺死者的特征,可是偏偏這些特征非常的不明顯。


    剛才說話的那個男法醫始終觀察著胡雪莉的反應,看她臉色怪異地凝重起來,這才複又開口,“就是這樣的。照目前的屍檢結果來看,我們無法確定死者究竟是縊死還是溺亡。”


    他說話的時候尾音微微上挑,有點兒輕漫的傲慢,任非當即眉毛一立,有點恨不得想揍他的意思。


    但是沒等到任非出聲,胡女王先是眉毛一挑,瞥了說話的小男生一眼,隨即反問了一句:“無法確定?”


    “從目前已知的信息看,就是這樣的。”男法醫攤攤手,“更加深入確切的,得等解剖之後才能得出結論。但是之前你們沒人過來,我們不方便就這麽把屍體打開。”


    胡雪莉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沒說話。


    在那後來她甚至連眼皮兒都沒再抬一下,把那份屍檢報告往譚輝手裏一塞,徑自戴上手套口罩,直接越過擋在前麵的二院男法醫,輕車熟路的朝屍體伸手,用兩根手指捏著死者的下頜稍稍抬起,同時一點兒不客氣地指揮旁邊看著那男法醫一臉不爽的任非:“任非,我說你記。”


    任非:“好嘞!”


    男法醫:“……”


    “死者脖頸索溝3.5厘米,從傷痕來看,與我們在現場看見的布條吻合。索溝著力處及兩側有輕微摩擦痕跡,由此可以推斷死者生前在被吊在上麵的時候曾有過短暫的小幅度掙紮——”胡雪莉說著微微頓了一下,她小心扭過穆彥脖子的時候,在穆彥右側頸動脈上發現了一個拇指大小的、在染料顏色的掩蓋下顯得非常不起眼的、類似於屍斑樣的痕跡。


    她在那個瞬間抬頭看了一眼正跟隨著她的手落下目光的譚輝,想說什麽,卻最終咽了回去,“右側頸動脈有一處不明瘀痕……”正說著,她的話忽然又頓住了。緊接著她的眼睛亮了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她帶著手套的手指輕輕在那處瘀痕上撫過,繼而一把拉過旁邊的譚輝,從他不太自然握拳的右手裏硬是把拇指掰出來,然後摁著譚輝的手指,在距離屍體皮膚表麵不到毫厘的位置,虛虛地停下來,左右對比了一下。


    譚輝:“……”


    半晌,狐狸女王放開譚輝的手,再開口的時候,話是接著上句說的,但語氣已經非常篤定:“——不是不明瘀痕。此處瘀傷係成年男子拇指用力按壓所致。”


    任非在按手機做記錄的間隙抬頭崇拜地看了他狐狸姐一眼,末了一臉驕傲朝旁邊兩名穿著白大褂的奶油小生抬抬下巴示了個威。


    “但是……”剛才始終負責跟胡雪莉“交流”的男法醫張了張口,話剛起了個頭兒,就被他麵前的這個看上去冷麵無情的幹練女人毫不客氣地截口了,“但是,非但這個屍檢報告裏沒有寫明,連屍體左手腕靜脈處有一道長約1厘米的利器割傷,也沒人發現。”


    她說著,小心地稍稍抬起穆彥僵冷的左手,果然,掩蓋在紅色染料之下,此刻仍留著一道細細的割痕,她在傷口邊緣摁了摁,因為屍體僵冷而閉合的傷口隨之再度裂開,胡雪莉抬頭又看了任非一眼,“傷口深約0.5厘米,已經傷及靜脈。”


    胡雪莉的那一眼含義非常明顯,幾乎讓任非立刻就想起了他在漂染池邊上偶然發現的那滴血跡。


    “所以那滴血是死者自己的?”


    胡雪莉略一頷首,將死者的左手輕輕放下,直起腰來,“極有可能。不過準確的結論,還要回去做化驗比對才能出來。”


    “另外,”她想起二院的屍檢報告上寫明的,死者背部有摩擦傷,當即毫不猶豫,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怪力,一個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姑娘,竟然一個人附身彎腰半抱著屍體翻了個個兒!


    ——穆彥被掉在工廠房梁上的時候就已經不著寸縷了,死後屍檢更沒人給他穿衣服。而作為一個未婚女性,麵對這樣一個渾身透著詭異桃紅的裸。體男屍,胡雪莉竟然能麵不改色地一手扳著他的肩,一手托著他的腰,目不斜視地把人翻過去!


    除了昌榕分局的刑警們,在場男士內心紛紛表示:這般如龍卷風一樣彪悍的真?女漢子,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見……


    至於來自昌榕分局的這些胡女王的戰友們,大家也在內心紛紛表示:我狐狸姐說了,幹了法醫這一行,男女性別差距在她眼裏就是根毛線,比這更離譜的事情,她都幹的多了去了,這算什麽!


    而就在在場男人們心中震蕩的時候,胡雪莉已經檢查完了屍體背後的傷痕,又把人正麵朝上放回來了……


    看完了,反而像是稍稍鬆了口氣:“背部創傷跟二院給的屍檢報告內容一致。不是致命傷,應是在石台階、質地較硬棱角鋒利的木板、或者鋁合金一類的鋒利且堅硬的東西上拖拽磨礪所造成的。”


    按目前初步屍檢所掌握的情況來看,機械性窒息和溺亡的特征都不明顯。對著屍體無法確定真正死亡原因,別說是任非那有限的從警經曆,就算是胡雪莉,從事法醫職務這幾年,也鮮少遇到。


    而進行到這裏,接下來再要有進一步的結論,要解剖要化驗,事情就比較麻煩了,等結果出來,最快最快也是明天的事情了。


    當務之急應該是讓法醫方麵立刻著手對屍體進行進一步檢查化驗,但是譚輝和胡雪莉是合作多年的老搭檔了,他那雙眼角微微眯起的眸子淡淡往對方臉上掃了一眼,當即就察覺出,胡雪莉有話含在嘴裏沒說完。她現在不說的,多半就是跟案情有著密切關係,但是需要保密,不方便在閑雜人等麵前討論的發現。


    譚輝那雙仿佛天生透著一股子匪氣的眸子涼涼地在停屍房裏圍在屍體周圍的“閑雜人等”身上轉了一圈,隨後毫不客氣地對他們隊裏的人招招手,“石頭任非小狐狸,走,你們跟我回車上,咱把目前掌握的線索梳理梳理。”


    監獄的管理+兩名法醫:“…………”


    等他們都走了,姓穆的副監區長一臉晦氣地從停屍房快步走出來,在門口跺了跺腳,吐了三口唾沫,朝著走廊盡頭昌榕分局刑警支隊一行人消失的樓梯又啐了一口,“我呸!怪不得譚輝這些年立了多少功也還是個支隊長,就這樣茅坑石頭又臭又硬的,活該他一輩子升不上去!”


    隸屬昌榕分局的警車裏,“活該一輩子升不上去”的譚隊長,關起門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直接問胡雪莉:“你有什麽發現。”


    因為對自己的猜測十分篤定,他甚至都沒用問句,常年抽煙醃出來的沙啞嗓子幾乎是在催著對方:趕緊說重點。


    “屍體脖子右側頸動脈處那個手指瘀痕,我懷疑是凶手在死者生前曾用力按壓此處致使死者昏迷所留下的。”


    胡雪莉一邊說,任非在旁邊一邊按照她的想法模擬了一下凶手作案的手法——他的右手朝著石昊文脖子掐過去,直到男性粗糙的大手在石昊文後脖頸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他才若有所思地把手收回來:“但如果是我想讓誰窒息昏迷,就算是對自己的手法有非常高的自信而隻用一隻手,我也一定會從前麵把半個脖頸都掐住的。哪怕看美國大片兒也知道,相比於後脖頸,前麵才是要害。這樣的話,穆彥脖子上應該至少有半圈掐痕才對……”


    “未必是窒息昏迷。按壓頸動脈的話,最可能引起的是低血壓,腦供血不足而造成的休克。而且一根手指就可以辦到,留下的痕跡少,不容易被發現,而且一旦被害人落入染池,事後屍體清理染料之類,指紋隨之淡化消失,法醫也無法從中獲取更多信息。”胡雪莉搖搖頭,她手裏正盯著任非的手機,屏幕上是剛才任非根據她的結論而記錄下來的信息。


    她就這麽定定地看著,注意力卻好像遊離在屏幕之外,半晌,車裏的三個男人聽見她慢慢的說道:“聯係一下死者身上那幾處額外的傷痕……我覺得,死者很有可能是先被凶手按壓頸動脈致昏迷,隨後凶手從什麽地方把他拖拽到某處——死者背後的傷痕可以明確證明這一點。凶手將死者拖走,然後在什麽地方將他扒光,套在那種等待漂染的布條上,然後在吊到房梁之前,在死者左手腕靜脈上割了一刀放血,在整個過程中,死者應該都是曾昏迷狀態的,這是因為在死者身上,我沒有發現除這三個傷痕外的其他痕跡,證明死者並沒有與凶手正麵進行過抗爭。”


    譚輝在腿上來來回回轉著他的打火機,“結論呢?”


    “在被吊起來的短時間內,死者應該曾有短暫的意識清醒,所以他試圖掙紮,作為凶器之一的布條也在死者脖頸索溝周圍留下摩擦痕跡,但是那也不過就是短短一刹的時間而已,很快他就因頸間窒息和手腕傷而陷入了更加深重的窒息和失血性休克當中——在他處於深度昏迷,生命掙紮在生與死之間的時候,布條斷裂,他因此墜入身下染池,勒住自己的布條帶來的壓力消失,生命的本能促使他試圖呼吸——這是為什麽他口鼻檢測出蕈狀泡沫,氣管、支氣管、肺泡和胃內皆有少量溺液的原因。因為他當時已經要不行了,所以入水也是本能的喘息和掙紮而已,但是沒有多久他就死在了裏麵。這就是為什麽他胃裏隻檢測出了少量溺液,並且肺髒沒有呈現出溺死者典型標誌的水性肺氣腫的原因。”


    “簡單的說,死者喪命應是布條、手腕傷以及溺水三方麵共同作用的原因。不過相關證據,得等我回去做了化驗和檢查才能拿給你們。”


    胡雪莉說著微微勾勾嘴角,扯出一個充滿嘲諷味道的淡薄的笑,“不過就算不檢查化驗,照目前屍檢得出的結論來看,這起案件也百分之百是他殺。不知道報案的時候他們監獄長有樣學樣說‘無法辨明他殺或自殺’的時候,有沒有自己去看過現場和死者。”


    監獄長有沒有看過現場沒人知道,但是沉默半晌的任非再發聲的時候,卻讓幾個人從事注意到一個先前誰也沒顧得上的細節——


    “穆彥的屍體到現在還赤條條的。之前監獄那邊也說,穆彥被吊在工廠的時候不著寸縷。那麽……他被扒掉的衣服哪去了?現場沒找到,也始終沒人提起。但是監獄這個地方,要把那麽一大堆東西不引人注意的夾帶出去,這不太可能……”


    任非說著,眼睛微微亮了亮,然而,以往張牙舞爪的任大少爺,此時此刻不知為何,猜測的語氣卻透著雛鳥一般不太自信的猶疑:“那麽,有沒有可能,是它上麵有泄露凶手身份的蛛絲馬跡,所以被凶手藏起來了?”


    “有。”他疑問的話音未落,立刻被譚輝接起來。他啪地一聲點燃了手裏一直把玩著的打火機,淡藍色的火苗燃起來,微微的幽光給他下頜的部分鍍上一層詭異而沉冷的幽藍。他動動嘴巴,下巴上的那束藍色火光隨之共同跳躍,平白的讓人感到一陣難以描述的心驚——


    “而且,案發之後風聲緊,凶手沒法處理。所以此時此刻,穆彥的衣服,應該還在監獄的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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