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炎東的四個字,讓任非直到走出監獄開車回去的時候,都還像中了五百萬一樣興奮。


    他一路開著警燈飆回局裏,正碰見開完會最後一個走出來的石昊文。他褲子上還都是泥印子,看見任非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大爺的,跑水淹了樓下幾層啊?”


    任非心情好的快要飛起,他腳下不停,對石頭問候他大爺的話置若罔聞地擺擺手,留給他一個風騷背影的同時,煞有其事地回答:“水龍頭還真就沒關,幸虧我回去的早,搶救及時,錢包算是保住了!”


    石昊文在後麵瞪他,看他越走越遠,抬高了嗓門兒,“你還上去幹什麽?楊局說了,除了今晚值班的、法醫組和派出去辦事兒的,其他人今晚都回家休息,他說熬太久了耽誤辦案效率!”


    “知道了!”任非此刻已經轉上了另一層樓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地也跟石昊文扯著嗓門兒喊,“剛才你們開會我不是沒在麽,今天發現的碎屍什麽情況這還不知道呢,我上去補補課!”


    補課是幌子,偷印卷宗才是目的。


    這事兒隻能他自己幹,他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跟他們譚隊說,他自作主張跑到監獄去好說歹說地說服梁炎東答應幫忙了——被譚輝知道不僅梁炎東看不到卷宗,他自己估計也會被他們隊長打死。


    這會兒他們辦公室裏已經沒人了,法醫室的燈倒是全亮著,估摸著兩個值班的同事也在那邊。


    這倒方便了他作案,翻了卷宗守在一體機旁一邊看一邊印,雖然有了梁炎東答應幫忙,但也未必一切都能順利解決,他還是再看一遍,捋一捋有沒有漏掉的疑點。


    然而前三起案件已經沒什麽可說的了,唯獨今天在德武縣盤山公路半山腰處發現的第四個碎屍袋,現場情況任非還不知道,所以複印到這裏的時候,他停下動作,決定就著旁邊的小台燈,自己先把這部分看完。


    死者女,34歲左右,身份不明,25號下午,裝有其部分肢體的屍袋被交警於德武縣半山公路半山腰處山坳中發現,推斷死亡時間為25日0點至淩晨3點之間,肢體係被利器肢解,切口不平整,以此可推定凶手為女人、青少年或力量較小者。包括屍塊的為黑色垃圾袋,有破損,其內包裹屍塊仍不完整,無法複原完整屍體。拋屍現場屍袋下方有暈染血液痕跡,推定係死者血液。拋屍現場沒有被破壞,但屍袋上無指紋,周圍亦無可疑腳印,疊加在一起的屍袋破損處又統一斷裂痕跡,綜上所述可認定凶手站在半山腰的公路上將屍袋用力拋出。根據屍袋墜落地點劃出拋物線情況如下圖,建議調取附近路況監控,排查過往可疑車輛。


    法醫鑒定下麵一個被劃傷了拋物線的全景地圖,根據屍袋地點,拋物線的那頭在盤山路半山腰的護欄某處標了個紅圈,示意凶手是從那裏完成拋屍的。


    在這個圖的下方,還有一行文字,寫著:25日發現屍袋與前三起碎屍案情況基本一致,建議並案處理。


    逐字逐句地看完,任非的眼神落在那句“推斷死亡時間為0點至淩晨3點上”。這是與其他案件不一樣的地方,這次凶手殺人之後幾乎立刻實施碎屍和拋屍行為,聯想之前三起案件的案發時間和被害人死亡時間,任非發現,凶手的耐心越來越少,到了第四個死者,凶手的耐心也許幾乎已經快被磨光了。


    因為被害人是今天淩晨左右死的,這讓他聯想起今天淩晨那個預知死亡的噩夢,他記得老喬說過,今天一整天市裏沒有接到任何失蹤或者死亡報案,既然如此,那麽可不可以判斷為,下午被發現的這個遭到肢解的死者,就是昨天晚上他預感被謀殺的那個人?


    如果是,那麽具體的死亡時間就不是在0點至3點之間,而是0點左右。


    0點到碎屍被發現的下午3點,中間經過了15個小時,15個小時而沒有接到相關報案,這證明死者或許是獨居,或許失蹤這麽長時間,是在她正常的習慣範圍之內,所以家人朋友沒人注意。


    那麽,她會不會是單身?或者家庭成員之間感情淡薄?還是人緣不好?否則的話,失蹤的15個小時之內一定會有人給她打電話,而隻要電話一直沒法接通,很容易就會發現事情不對。


    任非捧著卷宗背靠著一體機坐在小圓凳上出神,也虧得他陷入自己的思考中,不然偷印卷宗的事情就得被胡雪莉發現。


    她本來是上來拿東西,結果路過辦公室的時候發現裏麵亮著燈,她狐疑地輕手輕腳摸過來,沒想到竟然看見任非一個人呆愣愣地看著卷宗一動不動,甚至連她推門都沒有察覺。


    “啪”地一聲微弱輕響,她打開燈,辦公室裏瞬間亮如白晝,任非一驚,打了個哆嗦條件反射地看過來,正對上胡雪莉那雙探究的眼睛,“……狐狸姐,人嚇人嚇死人啊!”


    胡雪莉環抱著胳膊倚在門框上,身上的白大褂顯得人格外的修長,“你要沒幹壞事兒,用得著這麽心虛嗎?”


    “我這今天開會沒參加上,這不就回來補個課嘛,能幹什麽壞事兒……”冷冰冰的冰雪女王氣場強大,任非縮縮脖子低聲嘀咕了一句,緊接著就問:“屍檢又有什麽發現嗎?”


    “屍體內同樣留有大量麻醉劑殘留。”胡雪莉蹙著細長的柳眉,“其他的,染色體和dna比對還在化驗,目前得不出明確結論。”


    她說完離開倚著的門框重新站直,掃了一眼任非手裏的卷宗,“我去拿東西了,你看完趕緊回去抓緊時間休息,走的時候記得關燈。”


    “哦……”任非下意識地應聲,聽她說要去拿東西,就緊接著問了一句,“需要幫忙嗎?”


    回答他胡雪莉這是已經關上了辦公室的門,隔著門隨口回答了一句,“不用。”


    任非印了卷宗就回去了,出門的時候把複印件揣在自己衣服裏,若無其事地下樓開著自己的車回去了。


    半夜的時候,昌榕分局刑偵支隊的所有人都接到胡雪莉發在微信群裏的消息。


    詳細的屍檢分析結果出來了。


    其他的信息跟他們之前分析的都差不多,但是最重要的一點——屍體仍舊擁有xx和xy兩種染色體。


    這下都不用建議,完全就是可以確定了,四起殺人碎屍案,都是一個人幹的。


    手段極其殘忍,性質極其惡劣,以至於他們隊裏很多人在看見這消息的時候,翻來覆去在床上睡不著覺了……


    第二天一早,喬巍接到順新區分局的電話,說是昨天夜裏他們接到了一個失蹤報警。


    報警人是一個上初一的男孩子,自稱他媽媽從前天早上去店裏之後到現在一直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


    男孩在電話裏害怕無助得直哭,接警民警再往下問情況,得知失蹤者叫孫敏,是個單親媽媽,個體私營業主,在順新區的一條商業街上有個不大的店麵,主營少女類服飾。


    因為昨天市公安局的一把手任道遠已經在係統裏下了通告,其他分局要協助昌榕分局盡快偵破此案,而後來楊盛韜又挨個給他們打了個電話,說是接到失蹤或者死亡報警立刻知會他們,所以今天一早順新分局負責這事兒的警員就把電話打到了喬巍這。


    接到通知譚輝領著自己的人開著就往順新區趕,在路上他們了解到失蹤人孫敏的基本信息——孫敏,女,34歲,於25日早離家後至今未歸,私營業主,離異,社會關係複雜,但不曾與人結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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