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的分離與相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不可違背,此間凡俗蘇子隻能隨波逐流緣隨聚散。


    未央軍拔寨行至中途便接到聯盟軍師新的受命,比起與細柳軍匯合而共謀棋劍雙甲李太白坐鎮的大燕帝國第二皇城江都,獨挑大旗奔赴青峽關勢必於明年開春定鼎之戰前攻破帝國糧倉無疑對儒將未央生來說更加具有挑戰性。


    年輕人比較喜歡挑戰,尤其是自命不凡天賦卓越的年輕人。


    新榜天闕十三的儒將未央生從不自命不凡,他也不認為自己是那種生來富貴命天賦卓越的年輕俊彥。


    幼時家貧鑿壁偷光隻為書中黃金屋的他,隻相信萬事皆有所謀。


    謀事在人!


    成事亦在人!


    ……


    寒冬某日。


    天色陰沉的厲害。


    自白樓門外燕白樓利用帝國氣運讓刀癡白羽有來無回之後的兩三年間,大燕帝國境內的百姓似乎已習慣帝國嚴寒之極的早冬與大雪冰封的天氣。


    如今再遇這般陰沉,百姓們深知不出三日,第一場寒冬大雪便要無聲無息降落人間。


    一路收編自萬獸妖潮血爪之下潰散的冀雲州慶曆軍而得以壯大至三十萬人馬的未央新軍抵達青峽穀外五十裏處,落營紮寨。


    七州域的冬季不比大燕帝國寒冷。在大燕百姓尚且添衣加被便可搪塞初冬苦寒的時候,這揮軍入燕境素來扛得起嚴寒酷暑武人體質的三十萬未央新軍軍營裏,已經開始分發棉衣棉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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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武不凡而又不失書卷氣的蘇小凡腰間別著‘麵杖’,捧著各營帳裏按照班頭兒分發的棉被與幾件定製的狐皮貂裘進了尋常人不得擅入散發著淡淡香氣頗為暖和的大帳。


    大帳裏住著的不是軍中將領校尉,而是兩名隨軍而行的醫官,女子醫官。粘著蘇小凡而奮不顧身入軍營的瀟湘雨,以及一顆善心不分國域隻想著治病救人的燕凝雪。


    “暖會兒身子再去?”


    與雪兒一見如故,尤其在擅長的醫道之上總有聊不完的學識與話題的瀟湘雨,不知是軍營裏待得久了耳濡目染還是脾性生來如故,竟學著軍中那些鐵打的漢子圍爐暖著烈酒消寒。


    眼睛比起尋常女子幽亮而顯得麵容秀美的瀟湘雨瞧見衣裳單薄紫衣如故的雪兒背上了診箱,唯恐不解情的厲冬凍壞了那嬌俏可人的曼妙身段,瀟湘雨趕忙兒拾起了小暖爐遞了過去說道。


    蘇小凡正巧掀簾而入。


    明明與營中眾甲士稱兄道弟猶如男兒卻偏偏在蘇小凡麵前乖巧依人的瀟湘雨呀了一聲:“這是給我添的?”


    一襲水藍衣的瀟湘雨挑了件搭配身段顏色的藍色狐裘披上了身,歡喜地像個孩子轉舞了起來。


    蘇小凡雙手之上捧著的,有兩床新添的錦棉被,與四件顏色各異的狐皮貂裘。


    紫白藍紅四種顏色。


    儒將未央生見雪兒喜紫衣,便特意吩咐了紫色貂裘。


    親自跑腿兒的蘇小凡在那百裏外城中鋪子裏也是鼓起勇氣清了清桑,刻意關心了下其中的藍色皮裘。最後離開之前,也不忘將軍交代可供選擇的白與紅兩種顏色,說是為了掩飾刻意的關懷。其實在蘇小凡看來,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


    瞧見瀟湘雨笑顏而心中喜悅不行於色的蘇小凡望了望書院昔年的同窗,走上前去:“你雖燕國人氏,卻也還是柔弱女兒身。這嚴冬風厲,還是挑件裘衣以備不時之需吧。”


    蘇小凡心中嗟歎。


    作為軍人,他尊敬大燕帝國的凝雪公主能夠放下昔日的光華與尊貴,一路走來默默無聞地救死扶傷。無論是流離失所的百姓難民,還是與大燕帝國敵對的軍中甲士,醫者父母心,她從無偏見一視同仁。


    可作為書院曾經同窗,蘇小凡與雪兒雖無多少接觸,卻也同情這位不知算不算落難的帝國公主天意弄人的遭遇。


    一切看在眼裏的蘇小凡自知將軍對待凝雪公主的心意。可他更加知曉眼前這位紫衣公主與小師叔祖百裏長風之間故情餘在。


    不久之前,紅袍女將駱冰王都江堰截殺大歡喜菩薩一戰的驚險過程悄無聲息於七州域聯盟軍中繪聲繪色流傳開來。駱冰王身邊那位一劍毀滅一位十天顯聖至強尊者的神秘高手,身份也漸漸開始被有心人挖掘。


    鑒於洛長風極少出沒於軍營的麵生,聯盟軍中對於他的猜測因此至多隻停留在極為膚淺的層麵。最多的,也僅僅是那張銀狐臉兒麵皮讓得些許提兵山吃了大敗仗的慶曆軍依稀想起江家少爺身邊與傳聞及其相似的描述身影。


    除此之外,那一劍無人知是洛長風所遞。


    偏偏蘇小凡便知曉。


    因為那位神秘的軍師曾與他單獨會麵。


    因為蘇小凡的知情,就是君澤玉有意無意間地透露。


    所以按照君澤玉的意願,蘇小凡並未對瀟湘雨以及雪兒隱瞞所知。


    不是他刻意透露,蘇小凡隻是不想說謊而已。


    看著自從得知洛長風與駱冰王並肩作戰於三千尺劍壁處驚險截殺大歡喜菩薩的實情之後,變得愈發沉默寡言的凝雪公主,當初自作主張告知雪兒實情的蘇小凡不免自覺心中有愧。


    將診箱重新提起的雪兒看著整齊疊放的白紅紫三色的狐皮裘衣,怔怔沉默了片刻。秋水般的流眸裏似有不願被人察覺的悲傷閃過,隻是此刻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不曾如儒將未央生所想,雪兒沒有挑選紫色的貂裘。


    她選了一襲紅。


    紅袍的紅。


    ……


    軍營裏有位戰場上被一刀斷臂的兵卒,名喚陳平安。


    名字自然是家裏老父老母所取,天下父母心盼的無疑是兒孫平安。


    陳平安一直是雪兒的病人。


    這位憨厚的青年頗有幾分血氣,戰場上血濺之後竟撿起了自己的斷臂,被同伴抬回了軍營。


    曾在書院裏,雪兒跟隨莊院長學過接臂之法。


    陳平安是她第一個接臂的病人。


    “傷口愈合的很好,斷裂處已經開始生骨。日後隻需注意休養,切勿觸碰傷口,痊愈便是時間的問題了。”尋常兵卒班頭兒的營帳裏,雪兒收拾著診箱,吩咐著被她視為子民的憨厚青年說道。


    “怎麽,雪醫官不會再來了嗎?”憨厚的青年這輩子哪曾見過如醫官這般落難人間的仙子,自知貧苦出身的他心中除了感激之外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是的,不會再來了。”雪兒一如既往地平靜說道。


    聽懂雪兒話語中的含義,陳平安落寞地瞧了瞧寒酸的營帳,然後低下了頭。


    雪兒提起診箱出營帳。


    而後駐了駐足:“因為我是大燕人氏,我將回到我的故鄉。”


    ……


    三日後清晨。


    那天飄起了雪。


    大燕帝國四十一年冬季的初雪。


    如棉絮般潔白的片片雪花落在那柔軟的三千青絲上。


    雪兒一身紅衣,披著紅袍狐皮貂裘。


    紅衣入青峽!


    身前是出關接應的南希寒與帝王盟六位大流沙。


    身後是儒將未央生與親兵三百兵甲。


    自知留人難留心的銀甲未央生,怔怔然凝望著白雪紅袍身影,出神了許久。


    (PS:這一年,有人脫下了紅袍,有人穿上了紅衣。第二章不知道能否寫出來,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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