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公司吧,肩負起你應該承擔的責任!”墨子寒不疾不徐的道,聲音沉著,語氣堅定。


    上官集團,總有人去主持大局。雖說他這樣的建議,一半是出自真心,為上官景辰和上官家考慮,另一半,卻是因為心疼自己的女人。


    來自上官集團高層事務決策的大部分壓力,如今幾乎都壓在了白明月一個人的身上。一個柔弱的女人,第一次被放到一個舉足輕重的位置上,她能撐得住,已然實屬不易。


    上官景辰眼神微閃,仍是有些猶豫。


    墨子寒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說了一句,“你母親,也一定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上官景辰一滯,旋即苦笑,母親是什麽性格,除了父親,估計再沒誰比他這個當兒子的更清楚。他點頭,當下下定了決心。


    “好,我回去!”他啞聲說道,“子寒,這裏就交給你和明月了。”


    墨子寒點頭,隻說了兩個字,“放心!”


    上官景辰輕唏出一口氣,媽一定會醒過來的!他用力攥緊了拳,而他,絕不想在她醒過來的時候,讓她看到自己這麽沒用的樣子。


    這段時間,他幾乎都完全喪失了鬥誌,已經是半個廢物了。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上官景辰下定了決心,江琪走到他身邊,還未說話,他已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溫暖,卻堅定,“我們……先回去吧!”


    他說,這是出事後這麽多天以來,他第一次開口說話。


    江琪眸光微紅,莫名覺得想哭,嘴角卻是綻出一抹笑,“好。”


    上官景辰離開醫院沒多久,同一醫院的另一間病房,上官映雪醒了過來。


    而她完全清醒後,第一個見到的人卻是墨子寒。這讓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激動起來。


    “我媽……她怎麽了?”她啞著嗓子,看著墨子寒努力的道。


    宣柔心傷得那樣重,她傷得自然也不輕,哪怕在最後一刻,宣柔心護住了她。也正是因為牢牢記著最後她拚死護住自己的那一幕,才令她那冰冷暗黑到了極致的內心,終於透進一絲的溫暖和光明。


    到底是二十幾年的母女情份,此刻,她是真的為宣柔心感到擔心,也是真的難過了。


    墨子寒睨眼看著她,不答。


    上官映雪醒過來的消息,他特意交待了醫生和護士。不會讓除了他以外的,第二個人知道。因為他覺得現在,已經沒有了必要。


    沒有必要再讓上官家麵對這些不必要的麻煩。


    上官映雪被他看得有些害怕,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然而她傷得重,除了睜眼看著眼前的男人,幾乎連動一動,都做不到。


    稍微動一下,就能牽扯到身上的傷痛處,這令她痛苦萬分。


    許久,墨子寒才開口,聲音依舊清冷,帶著幾分冷酷,“她沒事!”


    上官映雪微怔,既而鬆了一口氣,眼裏透出一絲喜色,由衷的為宣柔心感到高興。


    然而墨子寒的下一句話,卻似瞬間將她打入了地獄。


    “不過現在看來,你真的很適合那個地方!”男人一字一句,沉聲道。


    上官映雪瞳眸微縮,有些害怕的、顫抖著聲音,沙啞著嗓子道:“你……你說什麽?”


    男人卻是看著她,眼神冷的刺骨。


    “既然瘋了,就該呆在瘋子應該呆的地方。”


    男人聲音並不大,語氣也很輕,幾乎是有些輕淡的一句話,卻讓上官映雪的心狠狠的揪了起來。


    瘋子應該呆得地方?


    瞳眸擴大了幾分,她驚恐而無力的看著墨子寒。可墨子寒隻是冷漠的盯著她看了幾秒,轉身便走出了病房,沒有再多看她一眼。


    身後病床上動彈不得的上官映雪試圖叫住他,卻掙紮不得。心裏的絕望和無助,像深淵一般一寸一寸的將她吞沒。她知道,這次,她真的完了!


    一輩子都……完了!


    墨子寒走出病房的時候,不期然的看見一個熟悉的人身影。看著那個瑟縮著,猶豫著在病房外走廊一側徘徊的蔡舒雅,他眸光微閃,隻是微怔了下,並沒有太多的意外。


    對上墨子寒的眼神,蔡舒雅卻是有些躲閃。


    墨子寒不動聲色,舉步走了過去。


    “你來看上官映雪?”他說,旋即又覺得這個稱呼顯得是那樣的可笑和突兀。


    上官映雪,應該姓白才是。


    蔡舒雅深深的低下了頭,不知是羞愧,難以麵對。還是因為難受,難以承受。


    “我……”


    “她已經醒了。”墨子寒冷冷的道,語氣裏並沒有過多的情緒,似乎無可無不可的說了這麽一句。


    然後,從她身邊擦過,正欲離開。卻聽得蔡舒雅啞著嗓子,有些哽咽,也有些淒涼,更多的,卻是無盡的悲涼和絕望,仿佛心灰如死。


    “不用了!”既然已經知道她沒事,她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我以後不會再見她了。”


    蔡舒雅低低的道,似自言,又似自語,淚落如雨,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堅決。


    墨子寒腳下微頓,眉梢微微的皺了下,什麽也沒說。宣柔心和上官映雪的病房並不在一個樓層,很快,上官映雪也將不會再呆在這家醫院了。


    至於蔡舒雅有什麽想法和決定,那似乎都與他沒什麽關係,也與明月,沒有了關係。


    空蕩蕩的高級病房走廊,蔡舒雅含淚看著上官映雪病房的門許久,終是轉身,淒然離去。


    她以為,自己可以盡所有的努力,去彌補這個孩子。現在發現,她是大錯特錯。她彌補不了這個孩子,卻因此而無形中傷害到了別人。


    明月和上官家的人!


    二十多年前,她便虧欠了她們,如今,依然如此。她還有什麽臉麵,再去麵對他們。


    映雪放不下自己的執念,她再要一昧的袒護,對她是縱容,給別來帶來的,隻有傷害。


    她不能,再這麽做了!


    蔡舒雅是知道白明月也在醫院照顧宣柔心的,可她已經沒臉再見她,再麵對上官家的人了。猶豫許久,她終是含淚,失落的離開了醫院。


    醫院的某個角落,在她不曾注意的地方,白明月沉默的站在那裏,看著蔡舒雅孤獨而透出絕望的背影,眼裏也有說不出的哀傷。


    可如今,她心裏更多的卻是同情,是噓唏。


    “放心吧,我會派人暗中照顧她的。”身旁,墨子寒將沉默的女人往懷裏一摟,輕聲說道。


    白明月點點頭,靜靜的靠在男人懷裏。她微微閉了閉眼,有種大起大落後的疲憊,也有種驚濤駭浪過後,終於平靜下來的釋然。


    “子寒!”她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男人應了一聲,低眸凝視懷中的女人。


    女人卻將臉往他懷裏更深的藏了藏,似依賴,又似眷戀,什麽也沒有說。


    經曆了這麽多,所幸,還有你一直在陪我身旁。


    似乎能感覺到她的心思,男人將女人更緊的抱了抱,也沒再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宣柔心昏迷了半個多月,在一個周末的傍晚。她終於清醒了過來,彼時,墨子寒和白明月夫婦都在,帶著已滿周歲,正蹣跚學步的辰辰。


    稚嫩的孩子,天真可愛的小臉,給這個沉寂的病房帶來不少生氣。上官肖邦仍是陪坐在她病床前,上官景辰則彎腰蹲在孩子跟前,低聲溫柔的輕哄著他,和他說著什麽。


    病房裏的人視線都集在孩子身上,一時沒注意到這邊的情形。


    宣柔心虛弱的眨了下眼睛,她微側了下頭,從這個角度看去,她望著兒子那酷似丈夫的年輕俊容,嘴角溢出了一抹笑。


    這場景,一如當年,一如她夢中。


    上官肖邦微笑著從孩子身上收回了視線,卻在不經意間回眸中,觸及到宣柔心睜著眼睛,沉靜的,卻微笑著看著孩子的眼睛,渾身劇烈一震,有如雷擊。


    “老婆……”他近乎失態的叫了一聲妻子,旋即狂喜,“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雖然醫生說過,病人生命沒有大礙,隻是因為受傷太重,身體太過虛弱才一直昏迷,醒過來是遲早的事情。可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個月。


    半個月的時間,麵對摯愛的妻子,上官肖邦已然有些絕望。要不是醫生告訴他們,病人雖昏迷,但人卻是有意識的。他們可以多和她說說話,借此喚醒她的意識。


    但沒想到,她真的這麽快就醒過來了。


    所有人聞聲,都同時看向了這邊,不約而同的朝病床上的宣柔心圍了過來。


    宣柔心有些費勁的睜著眼睛,卻是笑著對上丈夫的眼神,似安撫,又似輕鬆。


    “老公,我剛才做了個夢。”她聲音很輕很輕,卻一直帶著笑意,眼裏帶著美好的追憶,“夢見了我們年輕的時候,夢見了明月剛出生的時候。”


    在夢中,她聽到孩子稚嫩的聲音,幾乎就以為,她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過去。她剛生下自己的孩子,她還沒有失去她。


    醒過來才知道,原來夢中孩子稚嫩的聲音來自她的小外孫。卻勾起了她內心深處,最不願回首,也最想挽回的過去。想著,她嘴角的笑凝固,眼裏卻多了抹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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