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個女人對她何其好,她不僅沒有回贈,反而成了歹毒姨母手中的尖刀插入她的心髒。接二連三的變數都在圍繞她悄無聲息的展開,月無淚明顯感覺到自己這些天緊繃的神經就要斷裂,麵對青莞的控訴她無力反駁,隻能閉上發腫的雙眼,是默認還是懺悔怕是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吧!


    “你們鬧夠了沒有”一個粗糙嘶啞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短暫交鋒。月無淚和青莞都齊齊的看向聲音的主人,不免心裏陣陣抽痛。此時的薑子蕭哪裏還有半月之前的翩翩少年郎的模樣,發絲淩亂,醉眼惺忪,滿臉的胡渣子,原本白衣勝雪的衣袍鬆鬆垮垮的搭在他略顯佝僂的身上,手裏還抱著酒壺。


    看到月無淚那張熟悉的小臉,他顫抖的用食指指著她歇斯底裏的怒吼道“誰讓你來的,你滾,你給我滾呐!”他現在是真的怕那張臉,他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放下來舍取。


    此時的雨漸漸停了下來。看他搖搖欲墜的身體,青莞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如果她沒有將鳳尾搖仙簪交於他,他會不會不這麽難受?或許她不過是將這場情深緣淺提前一些罷了!


    青莞知道他們需要獨立的空間,於是很自覺的轉過身走到月無淚的身前,說道“世間萬物因果循環,當你種下惡因的時候就該有自食惡果的覺悟”她承認她同情月無淚的遭遇,可這並不能成為她會放過她的理由。殺母之仇尚且不共戴天,日後她還會成為薑子蕭和長姐薑子沫之間跨不過去的鴻溝。


    “難道公主覺得無淚得到的懲罰還不夠嗎?”不是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為何她都已生不如死了,卻沒有給她一個懺悔的機會,難道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嗎,教她怎能甘心!


    “母仇子報,若不能將有罪之人一一送下地獄,青莞怎能在世為人”青莞此話一出,薑子蕭的身體開始忍不住的發抖,是啊!殺兄辱嫂,兩屍三命,此仇不報,如何為人!


    青莞說完就走向大門,隻是走到門簷下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與此同時一把無形的劍從薑子蕭的手中飛出,穿透了黑暗裏的一根木粱,發出“嘭”的一聲之後,又是薑子蕭嘶啞的暴吼“出來!”


    “呃,沒事,我,我打醬油的,你們繼續,不用管我”華燕離被那一劍腿都嚇軟了,此時說話牙齒都還在不停的打顫。在說話的空當,她已經貓著腰從黑暗的角落裏走了出來,隨著青莞踏出了小院,都還心有餘悸的回頭看了看暴怒中的薑子蕭。


    月無淚就那樣靜靜的看著薑子蕭,她記得他說過會護她一生,不讓她落淚,可是世事無常,她會哭,會痛,會喊疼,可是他卻不再為她拭淚,神傷。過了幾秒,她才從袖管中抽出那支鳳尾搖仙簪遞到薑子蕭跟前聲音哽咽著說道“你說過要不了多久就來提親的”即使是漆黑的夜,簪子依舊散發著悠悠的璀璨光芒,好似昭示著它獨一無二的身份。


    “一介毒婦,休要褻瀆這世間罕見之物”語畢,薑子蕭催動內力,將簪子震成


    兩截,“叮當”一聲脆響,簪子撞擊青石板的聲音在這空曠寂靜的小院裏久久回蕩著,月無淚隻聽到“毒婦,褻瀆”兩個詞,不過已足以壓斷她最後一根神經。一時間她仿佛經受萬把尖刀淩遲帶來的劇痛,大腦陷入短暫的空白,眼睛一陣眩暈,她最終沒能壓製住腹腔裏直竄而上的腥甜,噴出一口血後整個人就直直向後栽倒而去。


    可是久久都沒有感到身體撞擊青石板帶來的疼痛。薑子蕭始終無法冷漠到對她不管不顧,抱著月無淚冰涼的身體,萬語千言都化成了一句對不起,他小心翼翼的用他那略顯粗糙的大手搽拭著月無淚嘴角的血液。


    美人在懷,他卻隻感覺到自己的無能,早知結局如此就不該許她任何誓言,給她希望又將她推向深淵,何其殘忍;如若爹娘泉下有知兄嫂大仇未報,卻在此兒女情長不知是否會不得安寧。此中種種或許再無人能感同身受了吧!


    他依舊愛她,可是他找不到非要與她眾叛親離持劍天涯的理由,或許大仇得報時要麽冤冤相報,要麽陰陽兩隔。坐了許久,薑子蕭才抱著月無淚愈加滾燙的身體出了小院,吩咐侍從將之送進帝宮後,才回頭拾起青石板上斷成兩截的簪子,貼身藏了起來。


    然而視錢如命的華燕離正在帝都最繁華的鬧市街道上尋找著她今晚的撈金窩,此時的空氣裏還夾雜著雨後的泥土清香,華燕離猛的吸了一口氣,不住的炸舌自言自語道“這空氣太好了,真是越來越喜歡這裏了,黃澄澄的大金元寶,還沒有汽車尾氣的汙染,唉!”歎完一口氣後,她就將目標放在了帝都最大的青樓“素煙樓”。


    此時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對於那些商賈富豪,達官顯貴的公子哥兒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小商販們也樂此不疲的忙碌著。


    華燕離站在素煙樓的額扁下,抬頭看向那三個大字,她盡然不認識,攤攤手,沒關係,姑娘多嫖客多的地方,能賺錢就行。撩起裙擺就大步走進了素煙樓。


    一個胖女人向她走了過來,此女子腰肥膀大,濃妝豔抹下的褶皺都能夾死蒼蠅了,玫紅色的薄紗裙,她扭動著一身肥肉邊走邊甩動著手裏的大紅絲帕,華燕離一直看著她走向自己,心裏腹誹道“俗,真俗!太俗了”,不過那老鴇到了她跟前的時候,她還是笑得好諂媚的叫了聲“媽媽好!”可能過去叫媽媽都叫習慣了,所以這一聲媽媽叫得那老鴇笑得合不攏嘴。


    不過那老鴇沒有笑多久,好似想到什麽,假咳了兩聲後,板著臉說道“姑娘,走吧,我們素煙樓不做女子的生意,別讓我請你!”這樣的女子她見多了,無非就是來捉奸的。


    看到老鴇翻臉的速度,華燕離心想這演技不拿奧斯卡金獎真是暴殄天物了。不過對於看多了青樓戲碼的華燕離來說,老鴇這話一說她頓時就明白老鴇把她當成來砸場子的了,她連忙說道“怎麽,送上門的生意都要往外推嗎?”


    老鴇聽了這話,臉上的肥肉抽動了幾下,眯著眼又重新打量起了華燕離,說道“什麽?生意?就你?”老鴇顯然是懷疑華燕離話的可信度的,她做老鴇都幾百年了,還從來沒有聽過有穿著如此華麗的女子說要來素煙樓討生活的。她這裏的姑娘個個都是孤苦無依,生活在最底層的苦命女子。


    看著老鴇古怪的眼神,華燕離解釋道“您可別亂想,本姑娘可還是黃花大閨女呢,賣藝不賣身的”


    “賣藝?你會什麽?彈琴?我這的姑娘都會,跳舞?我這的姑娘也會,”顯然老鴇對她還是很懷疑的


    “唱曲兒,這神州沒人聽過也沒人會的曲兒,你們這裏的姑娘會嗎?”華燕離很是得意的說道


    “唱曲兒?呃,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得先試一下,唱得可以的話……”老鴇遲疑了半天,華燕離順著她的話說道“得到的賞錢三七分,我七你三,怎麽樣?”


    “好勒!”老鴇一拍大腿,肥肉又顫抖了幾下。沒過多久,老鴇就給她騰出了一個戲台,原本還在上麵彈琵琶的姑娘都被趕了下去。華燕離向老鴇借了一把琴,華燕離還是安然的時候由於愛好音樂,把所有樂器都學了個遍,所以摸著那把琴的時候她能感覺到這把琴比起現代的琴好上不止一個等次,但是這把琴在這神州不過是一個普通物件而已!


    撫摸著琴弦,華燕離迫不及待的想試試手感如何,可能是還沒有從薑子蕭和月無淚的相愛相殺戲碼中走出來,就不由自主的彈起了她曾聽得淚流滿麵的那首白狐。


    華燕離是那種自帶八卦命的姑娘,來到這神州後,她常常無聊的跑去和王府裏的侍從婢女聊八卦,打聽著她所認識的人,這其中有青莞,有薑子蕭,有她未曾謀麵的黎慕茶,所以她自然是知道薑子蕭和月無淚之間的起起落落的,當然月無淚的口碑在那些丫頭侍從裏還是極好的,所有的人都默認了她就那王府的準王妃,可是世事難料啊!


    琴聲悠揚,如黃鸝啼叫,如涓涓流水,她輕輕合上眼,品嚐著這曲調中的流淌的心酸苦楚,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琴聲,每個嫖客都是一手摟著一個姑娘,一口一杯酒水往肚子裏灌。


    前奏剛剛結束,華燕離輕啟朱唇“我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獨……”或許是曲子的獨特,或許是歌聲的悲傷,或許是有人聽懂了這歌曲裏的故事,“金榜題名時功名利祿光宗耀祖,洞房花燭後陰陽相隔人鬼殊途,我愛你時你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失去你時你已煙消霧散萬劫不複……”聽到此處,大堂裏沒有了剛開始時的調情嬉鬧,嫖客放開了摟著姑娘的手,姑娘手持錦帕低低啜泣。


    琴聲還在繼續,歌聲還在繼續,素煙樓的門前站著一個青衫俊秀的男子,他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身後黑布包裹的物體,聽到高潮處,他也像華燕離一樣合上雙眸,感受著白狐的癡情,書生的無奈。


    上半部分一結束,趁著間奏的空當,青衫男子就解下背後的黑布,一把古香古色的琴就露了出來,他盤膝而坐,全然沒有覺得這裏還是大街上就去顧及別人的眼光,也沒有因為剛剛下過雨的青石板還是潮濕的就覺得不適。或許那就是知音難求的一種共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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