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嫵瞪了郭滎一眼:“滎兒!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


    郭滎悻悻地低下頭,蔡嫵則有些尷尬地對著貂蟬笑:“小兒無知,貂蟬姑娘勿怪!”


    貂蟬抿著唇對蔡嫵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妨。緊接著她眨了下眼睛,滿是笑意地看著郭滎逗弄道:“小公子,當真覺得我好看嗎?”


    郭滎嚴肅地點點頭。繃著張小臉,鄭重其事地跟貂蟬建議:“所以你要來我家嗎?”


    貂蟬愣了愣,似乎一時沒理解郭滎意思。倒是郭滎本著一副“語不驚死人死不休”原則無比真摯地開口說道:“我可以把才認的爹爹讓給你!”


    郭嘉一個踉蹌,“咚”的一聲腦袋磕牆上了,他在心底咬牙切齒: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啊!


    蔡嫵也是微微一個趔趄,然後看著郭滎低頭喝道:“滎兒!不許胡說!”好麽,她還真不知道小兒子除了偶爾看著呆點兒板點兒,說話噎人點兒,還有好美人兒這一口!他才多大呀他就把他爹賣了?


    貂蟬也是一個愣怔,頗為尷尬地收回逗著郭滎地手,帶著幾分不好意思跟蔡嫵說:“蔡夫人,貂蟬無意冒犯。”


    蔡嫵扯了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側過身:“先進來吧。”


    門口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尤其她家滎兒的話,真是傳出去都能讓人笑懵了。所以有話還是進來解釋的好。其實以蔡嫵一個女人的直覺來看:貂蟬和郭嘉基本上沒啥亂七八糟的關係牽扯。如果有的話,貂蟬不會開頭第一句介紹就稱自己未亡人。而郭嘉自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反應。


    平心而論,蔡嫵對貂蟬是很有好感和好奇心的。如果貂蟬不是以這種“司空大人賜軍師祭酒的人”的烏龍身份出現,蔡嫵想,她們倆沒準兒能一見如故,成為閨中密友。


    站在牆角處的郭嘉看到蔡嫵讓貂蟬進門時,詫異地睜了睜眼睛,幾個快步閃到另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準備隨時撤退。卻不料這時郭滎小家夥又冒出一句話讓他立馬停下腳來,驚訝地看向兒子。


    他聽到郭滎以慢半拍地速度回應蔡嫵:“滎兒沒有胡說。娘,這個姐姐心裏在難過。”


    蔡嫵頓住腳步,啞然地看著郭滎。郭滎則轉頭看向微微失神的貂蟬,想了想以後說:“哭了就不乖了。姐姐是這樣想的嗎?不過滎兒哭時娘會哄我。要不……我把娘親讓給你?”說完郭滎又微微偏了偏頭,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些不妥,遂補充糾正道:“我可以把娘親借給你。你可以和大哥、阿姊一樣,跟滎兒叫一個娘親。”


    蔡嫵此時眼角已經抽的相當厲害了,她現在覺得自己從郭嘉懷裏接過小兒子來見貂蟬就是個錯誤!一個特大錯誤!她兒子看著呆呆呼呼,一句話老是想半天模樣,但是隻要他開口,說出來的話一般都具有台風效果,絕對能讓人如魔似幻,風中淩亂,石化風化。


    她在清了清嗓子後跟貂蟬抱歉地說道:“貂蟬姑娘,滎兒他年幼無知,口無遮攔。貂蟬姑娘別上心。”


    貂蟬倒是沒有絲毫著惱的兆頭,他表情柔和地看著郭滎,跟蔡嫵很真誠地說:“蔡夫人,其實令公子真的是個有天資聰穎的明透孩子。”


    蔡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她抱著郭滎,靠直覺往郭嘉的站立的地方掃了一眼。


    郭嘉眨了眨眼睛,隨即一咬牙,邁步走出藏身地。


    蔡嫵仿佛早有預料一樣似笑非笑地看著郭嘉,郭嘉摸摸鼻梁,低頭輕咳一聲:“貂蟬姑娘,別來無恙?”


    貂蟬瞧著走過來的郭嘉,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和了然。她在行了一禮後,像跟普通人招呼一樣,不卑不亢地說道:“郭大人,近來可好?”


    郭嘉言語簡潔:“勞貂蟬姑娘掛問,嘉一切安好。”


    貂蟬聞言靜靜地笑了笑,然後就站在原地不再說話。


    蔡嫵在此期間一直抱著郭滎,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兩人的互動,在郭嘉話落後,蔡嫵從貂蟬出現後一直有絲忐忑的心才算微微放下。她轉過身,無比自然地把郭滎交到郭嘉懷裏,聲音柔和地說道:“夫君,滎兒該午睡了。”


    郭嘉傻了傻眼兒,看著在自己懷裏精神抖索,生機盎然地亂撲騰地郭滎,頓時覺得媳婦兒這話水分很大。但是鑒於現在的理虧狀態,郭嘉還是很認命地答了句:“我帶他下去吧。”


    然後就給了蔡嫵一個依依不舍地眼神後,一步三回頭地抱著郭滎離開。


    蔡嫵看他們父子倆走遠才回神問貂蟬:“貂蟬姑娘喝茶嗎?蔡嫵這裏有新烹的香茶,如此清秋時節,姑娘可願與妾身到後院品茗賞花?”


    貂蟬怔了一下後隨和地看著蔡嫵:“蒙蔡夫人抬愛,貂蟬樂意之至。”


    蔡嫵笑了笑,轉身吩咐不遠處的一個侍女:“去叫杜蘅烹壺茶送到後花園。”然後就在郭府下人驚疑不定的眼神裏帶著貂蟬往後院走了。


    越近後院貂蟬越疑惑:別人的花園雖不是各個都花紅柳綠,但也算齊整別致,怎麽郭府的花園有些……呃……淩亂不堪呢?


    “貂蟬姑娘可是在疑慮為何府中別處都算雅致,唯獨此處之景突兀至極呢?”


    “像是蔡夫人另有所用?”貂蟬不甚確定的猜測。


    蔡嫵卻嗬嗬地笑出聲來:“並非蔡嫵另有所用,而是外子於花木一道著實愚頑不通的很。這些參參差差的苗圃都是他手下的‘傑作’。”


    貂蟬愣了下,隨即也失笑出聲:“倒是不曾想到郭大人也有辦不成的事。”


    蔡嫵轉過身,看著貂蟬語氣幽幽,意味深長地感慨:“是啊。他也是人,是人就非全能,自然也有辦不成的事,也有無可奈何的事。”


    貂蟬垂下如水明眸,皓腕輕抬撫上一棵花枝,望著遠方聲音略帶黯淡地說道:“蔡夫人這是在為郭大人開脫還是在為郭大人致歉呢?”


    蔡嫵微閃了閃眼睛,撥開一束擋住臉盤的橫叉兒反問道:“貂蟬姑娘可會當呂將軍是三姓家奴?”


    貂蟬眼一眯,斷然地搖頭:“奉先如何,貂蟬自然心裏清楚。何須外人置喙?”


    蔡嫵指著花間涼亭,邊走邊語調清楚地說道:“外子如何,蔡嫵心中清楚即可。即便外人覺得你是他要來的侍妾,可在我眼裏,你卻隻是他能尊敬佩服的一個女子。”


    “哦?”貂蟬停下腳,轉看著蔡嫵:“夫人不怕郭大人會當真對貂蟬動了心思?”


    蔡嫵轉過身仔細地打量著貂蟬:“換了別人,蔡嫵是一絲也不擔心的。不過若是貂蟬姑娘你的話,坦白說,蔡嫵確實有過一絲動搖。雖然談不上是怕,但最初時候忐忑和怒意卻是有的。對著貂蟬姑娘這樣的容貌,能不動心的男人實在太少了,我相信外子最初見你,也是有過恍惚和失神的吧?不過那些都無所謂,就像他曾說的那樣:美人在側,可欣賞一番卻不足亂之。”


    貂蟬聞言像是想到什麽過往一樣,有些失神地撫了撫自己的連,聲音苦澀地喃喃著重複了句:“是嗎?美人在側,可欣賞一番卻不足亂之?”


    蔡嫵看著這樣模樣的貂蟬,不知為何猛然響起剛才滎兒的話:這個姐姐心裏頭在難過。、


    蔡嫵想:或許,滎兒是對的。孩子的直覺要比大人的準確很多,尤其滎兒那孩子,雖然有時候想問題一像就是半天,但是純粹靠直覺卻比她來的還精確。


    蔡嫵心頭不忍地轉過身,邊走邊移開話題問道:“貂蟬姑娘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呢?”


    貂蟬笑了笑,隨在蔡嫵身後:“蔡夫人難道不擔心貂蟬就此順水推舟,在府上長住?”


    “你會嗎?”蔡嫵不答反問,“若是你會,我自然是不反對的。反正府上錢財還過得去,養貂蟬姑娘這樣的美人兒還是不成問題的。與其讓一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心裏惦記著打主意,我倒寧願是貂蟬姑娘這樣的人,前來府上削一削那些人的念頭,順帶著也成全我一個賢惠名聲。不瞞貂蟬姑娘,蔡嫵在潁川陽翟老家時,可曾被人指責過善妒呢。”


    貂蟬饒有情致地挑挑眉:“善妒?”


    “貂蟬姑娘要聽嗎?那這可有得聊了,我們去涼亭慢慢說……”


    於是在花園裏,蔡嫵和貂蟬就一些彼此間的陳年話題聊得很是盡興,而花園外,啥也沒知道的郭嘉則一心忐忑地琢磨,哎呀,這倆人能說什麽呀?貂蟬那丫頭會不會給阿媚告我的狀呢?我得想想,好像我在徐州時候沒做什麽尋花問柳,偷雞摸狗的事兒吧?應該……沒把柄落別人手裏。嗯,……應該是吧?應該……沒有吧?就是有,阿媚肯定不會聽到的,聽到也肯定不會信的!肯定沒事的!我是自己嚇自己呢。


    貂蟬到底也沒像蔡嫵想的那樣,真的在郭府中留下來。雖然曹孟德一片好心地把人給郭嘉送來了,但是在兩女人漫不經心地交談了一個下午以後,也不知達成了什麽默契,貂蟬竟然就在當天傍晚又回去和呂門女眷待在一處了。


    而之後的日子,貂蟬跟蔡嫵的相處儼然成了許都高層們眼裏一道奇景。眾家夫人們最津津樂道,嘖嘖稱奇的事就是這看似不可能發生的和諧事偏偏在眼前出現了。尤其是貂蟬的容貌漸漸為人所知後,人們對此事的關注就達到了一個高峰。


    既感慨郭奉孝這家夥下手夠快的同時也感慨這人豔福不淺:老婆是個美人兒也就罷了,偏偏這要來“妾侍”比正室更美。當然最疑惑的還是後院的戲碼:你看,原本是正妻對美妾,怎麽著也得有點磕碰吧?可人家倒好,妾挺好,但是就是不入家門,跟著前任亡夫的家眷住一起。妻也不錯,和妾侍談笑風生,言笑晏然,可就是不讓妾侍進家門留宿。嘖嘖,這軍師祭酒呀,果然還是跟別人家不一樣啊。


    曹孟德倒是在得知貂蟬不在郭嘉府上後的當天,就在一班下屬的起哄慫恿中,派人假模假式地到郭府對著蔡嫵委婉地表示了些“要賢惠”“要大度”的話,結果要聽話的那個人還沒咋地反應,她旁邊那位倒是先不樂意了,笑眯著眼睛滿是無害地問來人:“說吧,這事是公明起的哄還是文謙挑的頭?”


    來人立馬腦袋一縮,噤口不言了。他是實在不敢說:其實不光公明和文謙將軍在慫恿,連比較厚道的文則將軍和仲康將軍都袖著手,一副看熱鬧架勢呢。典君倒是挺心疼妹子,可惜還沒把怎麽說情的話倒騰出來。司空大人就把他打發來傳話了。


    郭嘉抱著臂,拿讓人後背發毛地眼神兒盯著來傳話的人。


    可憐那傳話的親兵,腸子都悔青了:他到底是哪輩子倒黴,攤上了這麽個差事呢?祭酒大人他不是什麽善茬兒啊!司空大人,閑著看熱鬧很容易出事的!


    當事人蔡嫵倒是挺樂嗬,仿佛沒聽到郭嘉那陰測測的問話般,語調柔和地來人說:“告訴司空大人,就說蔡嫵今日受教了。勞他老人家提點,蔡嫵以後定會更加賢惠大度。”


    親兵直眉楞眼地聽著蔡嫵讓傳的話,幾乎是飄著出了軍師祭酒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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