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賈詡領命應諾,正靠著桌案假寐的郭嘉聽到這話後也很識機地站起身,他得跟賈詡一道辦正事去。這種“特殊部隊”之前哪朝哪代也沒有過,編製如何,配備如何俸祿功過怎麽算統統都沒有前例可循,他得跟賈詡兩人琢磨著商定章程,估計接下來可有的忙了。


    等賈詡、郭嘉退下,荀彧又跟曹孟德說了會兒馬超,敲定了馬超的府邸和許都對馬超應該采取什麽態度以後,就很自覺的告辭了。


    曹孟德一個人瞧著離開的三人在心裏琢磨事:嗯,文和還是挺讓人很滿意的。這個人不攬事滋事,不結黨營私,不阿諛奉承,是個難得潔身自好的。隻是讓他頭疼的也是這點,賈文和處事,你不問到他頭上,不點名指姓吩咐他,他絕不主動告訴你。哪怕他很清楚一件事不對,最多也就稍稍提個醒,你要不聽的話,人家也不再勸。這態度壓根兒不該歸潔身自好裏,應該算是明哲保身。至於文若?文若自然是好的。就是有時候軸了那麽一些些。他如奉孝這般靈活就好了。奉孝是個比誌才更能懂他心思的人,心思通透,智慮忠純,最難得他還最年輕。眼下昂兒跟他相處不錯。那他曹操百年,子孫之事托付給奉孝,他也放心了。


    曹操心思飛轉,郭嘉那邊已經把賈詡拉到他自己的屬衙中忙活了。倆人倒是省事,在無關緊要的問題抓了不少打下手的屬衙小吏,讓人拿著一堆的花名冊,從名冊上祖籍職業,家庭、特長開始調查,一點一點篩選,一個個過濾,然後在一名名謄抄。他們倆主管則湊在一處商量著敲定具體方針方向。這一商量就商量了一個多時辰還沒倒騰完,郭嘉已經有些壓製不住上頭的酒意了。


    賈詡挺慈悲地抬頭看了眼郭嘉,聲音平淡古則:“此非一朝一夕之功。”言下之意,‘別急著今天幹完,你今兒喝多了,回去歇著吧。’


    郭嘉晃晃腦袋,很難得沒跟反駁什麽。他還分得清輕重:五壇酒,馬超都給喝趴下了,他麵上看著是沒事,但架不住四肢遲鈍,使喚起來不如清醒時利落。


    “既如此,那就有勞文和公了。嘉不勝酒力,先告辭了。”


    說完衝拍拍麵無表情的賈詡,一抱拳,踉蹌著離開了。


    等他到家的時候,府上已經開始吃午飯了。要是放平時,蔡嫵肯定是要等他回來一起吃的,可今天蔡嫵想起校場的事就心裏有氣,所以幹脆自個兒抱著郭滎邊喂飯邊吩咐開席。郭奕還不知道狀況,偷眼瞧著自家娘親弱弱地提醒:“娘,爹爹還沒回來?要不要等他一起?”


    蔡嫵眼一轉:“不管他,我們開席。”


    於是一家人瞧著蔡嫵臉色,誰也不再多說,隻悶頭吃飯。郭嘉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已經被喂飽的小兒子正在奶娘懷裏舒服地打著小哈欠,旁邊孩兒他娘有一口沒一口的戳著飯碗,下首兩孩子大點兒那個規規矩矩地吃著飯,小點兒的那個一會兒扭頭看看門外,一會兒偷眼瞧瞧蔡嫵,不知道在搞什麽?


    郭嘉瞧這情景也不氣惱,笑嘻嘻湊到蔡嫵旁邊,被蔡嫵賞了個白眼:“你喝酒了?”


    郭嘉老實巴交地點頭,說話內容卻很有水分:“就喝了幾杯!我發誓覺得對沒有超過你給訂下的限製!”


    蔡嫵聞言牙癢:她想咬他!大實話,說的絕對是大實話!要不是知道實情,她搞不好就真信他了。還就喝幾杯?那是因為後來你們都是用壇子喝的!絕對沒有超過給你定的限製?那是因為就踩著限製線了!


    蔡嫵瞪著郭嘉磨牙,郭嘉卻渾然不覺。一扭頭看到正好奇瞧著爹媽對視的郭滎,不由咧嘴一樂,站起身從奶媽懷裏接過小兒子:“滎兒吃過了?”


    奶媽恭謹地回答:“回大人的話,二公子已經用過飯了。”


    郭嘉點點頭,然後也不管郭滎把小爪子放他肩膀上掙紮著往外推拒的抵觸動作,直接把兒子抱起來輕輕拍打著兒子後背。


    蔡嫵被他動作弄得傻眼:他這是要幹嗎?哄孩子睡覺?那也該把孩子放躺下再拍呀。他豎著抱算怎麽回事?


    郭滎也被他爹弄得很煩躁,拿兩隻胳膊撐在郭嘉肩膀上,繃著小臉,一臉‘嚴肅’地看著郭嘉,表情很不耐煩,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可惜郭嘉全沒看見,依舊鍥而不舍地拍著郭滎,振振有詞衝蔡嫵解釋:“不是說孩子吃飽了要拍拍後背,讓他大個嗎?我記得奕兒是這樣吧?”


    蔡嫵額角“唰”的一下掛滿黑線:她現在絕對確定郭嘉喝多了。雖然看著言行沒什麽醉鬼之態,但憑借多年經驗,蔡嫵不用細思就知道郭嘉今兒夠量了。而且夠量後的折騰套路有新招了:從前他這樣遭殃的是後院的花花草草,現在她覺得被玩的成自個兒兒子了。


    蔡嫵嚴肅著臉壓著火氣一本正經地衝腦袋明顯異於平時的郭嘉解釋:“奉孝,喝奶才讓孩子打嗝呢。奕兒像他這麽大的時候是因為身子骨不好隻能喝奶。滎兒又不用。”


    郭嘉懷疑地看看蔡嫵,又瞧瞧懷裏皺著一張包子臉不停掙紮抓撓地郭滎,扭頭過繼續拍打。蔡嫵看著這樣的親子活動內心極度抓狂:曹孟德,你們家到底藏了什麽酒?怎麽把人喝成這樣?蔡嫵起身一步搶在郭嘉跟前,因為幾個孩子在場,於是克製火氣露著標準的八齒笑說:“奉孝,你也累了一上午了,把滎兒給我,你吃飯吧。”


    郭嘉退後一步,笑模笑樣地跟自個兒媳婦兒剖白:“阿媚,你看滎兒好不容易在我懷裏不哭了,你讓我多抱會兒唄。”說著手下仍舊繼續著“讓兒子打嗝”的作業,連節奏都沒被打斷一下。郭滎估計是老爹的這種強權折磨地秀逗了,在被郭嘉拍了三分多鍾以後,小家夥似乎腦袋開竅,輕輕打了一個小嗝,然後就轉身架著手,依依呀呀對向蔡嫵,意思很明顯:他要找娘親,不理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


    郭嘉似乎被兒子的反應打擊到了,悶悶地把孩子交到蔡嫵手裏,做到食案前,一言不發地開始吃飯。一邊全程觀看的郭照和郭奕此刻一個低頭忍笑,一個肩膀顫動,姐弟倆對視一眼,很識趣地衝蔡嫵揮揮手,然後悄默聲地退出飯廳。蔡嫵抱著正把完自己頭發的小的,再看著鬱悶夾菜的大的,隻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造業不少,不然怎麽會出現嫁的大的不省事,生的小的看樣子也不省心的樣子呢?


    “要不,等會兒午睡你回房裏吧?我看滎兒這陣子其實對你也沒那麽認生了。”蔡嫵終究還是沒抵過郭嘉那雙失落的眼神影響,悶聲悶氣地給郭嘉建議。她話說完就覺得自己好像什麽東西搞錯了!話說她今天是想找他錯處,好好罰他的!怎麽到頭來倒成了稀裏糊塗把他叫進房間了?


    郭嘉聽了眼睛一亮,筷子一撂也不再吃飯了,站起身目光灼灼看著妻兒:“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去午睡吧。”


    蔡嫵晃了一下,心裏默念:我不氣,我不氣,這人喝多了,我不能跟他一般見識。什麽‘事不宜遲’?權當他還沒從議事廳的氛圍裏醒悟過來,我該慶幸他沒有再說什麽兵貴神速。


    而等到了臥室的時候,郭嘉牢記:酒後不能碰蔡嫵的規矩,把孩子放在自己和蔡嫵中間,伸出一指戳著郭滎小臉:“你怎麽不睡了呢?”


    郭滎原本正躺在床上啃著自己手指愉快地依依呀呀呢,被郭嘉一碰,立馬停了聲。轉著眼珠好奇地盯著身邊這個人,好一會兒以後覺得這人躺身邊似乎不存在威脅,但依舊很討厭,於是極力的翻了個身,滾到了蔡嫵懷裏。然後昂著頭,小臉表情嚴肅地瞅著眼前郭嘉的手指,似乎在思考這根手指又到底是什麽東西,有沒有威脅性?郭嘉被兒子表情逗樂了,配合地伸出手指在郭滎眼前來回晃啊晃,郭滎眼珠就錯也不錯地跟著郭嘉的手走。


    蔡嫵滿頭黑線地看著父子倆及其幼稚的互動。一把把郭嘉手拍下去,繃著臉忍著心底抓狂:“別逗了,睡覺!”


    郭嘉悻悻地收回手,然後很乖地合上眼睛。郭滎則皺著小臉,好像很不理解:這個人今天怎麽睡在我旁邊了?他在占我東西!小家夥嘟上嘴,很有大哭一場顯示抗議的衝動,但他身邊的蔡嫵則提前一步,直接把兒子往懷裏一拉,敞開衣襟拿奶水把兒子嘴堵上了。郭滎閉著眼,一邊哼哼著吸允著乳汁,一邊拿手護住蔡嫵身上另一個“移動飯盒”,看樣子很怕有人給搶他了似的。


    旁邊郭嘉“唰”的一下睜開眼,瞪著吃奶的郭滎,很小孩子氣的冷哼一聲,然後別扭地拉過兒子胳膊:“好好睡覺,別亂動。”


    郭滎壓根兒不理他,在胳膊得了自由以後又伸手護上,接著被拉下,又護上,又拉下。如此無聊的舉動循環往複好幾次以後,終於以年小力弱的郭滎被折騰疲累,迷迷糊糊睡著告終。


    蔡嫵瞪著那個一臉得意的大人,好氣又好笑地說:“你跟他爭?很好玩嗎?”


    郭嘉很得瑟地嗬笑,隨即又一本正經地回答:“嗯,跟兒子爭東西是挺不錯的。”


    蔡嫵嘴上無語,心裏卻有些幸災樂禍:你就爭吧你。等你酒勁兒過去,我看你跟兒子處的時候到底會怎樣。


    但是沒用等到郭嘉酒勁過去,郭滎幾乎在睡著以後立馬無意識作為地報複了他爹。


    郭嘉和蔡嫵臥房的木榻上相當寬敞,躺三個人絕對綽綽有餘的。但之前因為郭滎的排斥,郭嘉當爹的對小兒子又一直心存愧疚,難免會縱著他。隻要他一抵觸不讓他上榻,他基本立刻回書房。但今兒情況特殊,郭嘉接著酒勁兒直接無視了郭滎舉動,大模大樣躺在了原本蔡嫵經常躺的位置上。


    小郭滎在睡著以後,很習慣地往蔡嫵原來的方向靠近。郭嘉瞧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郭滎又歡喜又擔憂,生怕自己一不當心壓到兒子,於是很理所當然地往外縮了縮身子。等過了沒一會兒,郭滎又翻身靠近了,於是郭嘉接著往外挪。如此幾次後,蔡嫵終於察覺出哪裏不妥了,她正要開口提醒一句,就聽“嘭”的一聲,剛還在旁邊躺著的人,這會兒已經翻到床底下去了。蔡嫵忍不住笑出聲來,邊笑還邊探著身子到榻邊:塌下郭嘉正揉著腰,翻蓋烏龜一樣抽冷氣呢。


    “讓你再往外縮。摔了吧?”蔡嫵一臉幸災樂禍,心裏暗想:的虧今兒他喝大了,不然她肯定看不到這樣的戲碼。


    郭嘉慢吞吞地扒著榻沿兒起身,一邊按著腰一邊衝蔡嫵齜牙咧嘴:“不許笑!”


    蔡嫵聞言笑得更歡實,隻手上卻挺體貼地拉過郭嘉的胳膊:“摔哪裏了?要不我給你揉揉?”


    郭嘉趴榻上指指後腰,表情萬分委屈,仿佛受了欺負的小男孩:“這兒疼。”


    蔡嫵好氣又好笑的拉開郭嘉中衣,低頭一看,不由也跟著皺眉吸了口冷氣,再探頭看看榻邊,不由同情起郭嘉來:榻邊放鞋子的腳踏總共沒有半尺寬,他就好巧不巧摔下去被那裏膈著,這半尺長的淤青,看著還真讓人心疼。


    “青了,要不拿點兒藥酒擦擦?”


    “不要。”郭嘉毫不猶豫地出口拒絕,然後把臉埋進枕頭裏,悶聲悶氣地說:“太丟人了。而且藥酒也太味兒了。”


    蔡嫵眨眨眼看著別別扭扭的郭嘉隻覺的心裏忽然大爽,一邊給郭嘉輕輕揉著淤青邊緣,一邊看著呼呼大睡,渾然不知世事的郭滎暗讚道:兒子,幹得好!這招比禁你爹酒讓你娘覺得出氣多了,也痛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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