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之後曹孟德把郭嘉單獨留下,轉著手裏的酒樽問郭嘉:“奉孝可知在宛城孤從妙才口中得知真相時想的最多什麽?”


    郭嘉捧著茶杯邊嘬白開水邊漫不經心地答:“殺我。”


    曹孟德愣了愣後抄起身邊空酒杯擲了過去:“你倒是聰明!我問你,既然提前猜到張繡可能投而複反,為何不早報與我?”


    郭嘉閃身躲開酒杯:“主公當真不知?”


    曹孟德垂眸不語。


    郭嘉淡笑一聲站起身,撣撣身上灰塵走到曹孟德近前神色嚴肅,語氣微沉:“主公,鄒氏有一個就夠了!宛城有一次就夠了!”


    曹孟德豁然抬頭看著郭嘉:“你怎會提前知鄒氏之事?”


    郭嘉挑挑眉:“嗯?”


    “你不用裝作不解。雖然對妙才和典韋你說的含含糊糊,並未提起是因女色。但我卻總覺得你知道此事起因。我很納悶你是如何得知的?”


    郭嘉摸著下巴一副沉思模樣,片刻後他給了曹孟德一個讓他抓狂的答案:“主公,天機不可泄露啊。真想知道,自己去猜吧。”


    曹孟德想抽他!郭嘉卻很有危機感地一蹦三尺遠:“主公,天色已完,您還得休息,嘉就不多做叨擾。嘉告辭了。”說完郭嘉逃難似的轉身往外就走,他身後曹孟德見此氣急敗壞抄起另一個酒杯向外擲去,至於砸沒砸著人,就隻有天知道了。


    晚上郭嘉回府裏狠狠泡了個熱水澡,知道確認身上沒有一絲從席帶回來的酒味後才進房門。


    蔡嫵那會兒已經睡得迷迷糊糊,見到郭嘉躺下時睜睜眼翻了個身,一手搭到郭嘉身上含含糊糊地說:“嗯,真好。大哥平安回來了。還有……大公子也是平安的。”


    郭嘉拍著蔡嫵小手笑著附和:“嗯嗯,都是平安的。除了你夫君我差點兒沒平安。”


    蔡嫵腦子沒轉過彎他說的是什麽,拿腦袋在郭嘉頸窩蹭蹭:“才不會……你病都好了。絕對平平安安的……你還答應我等天下太平我們還得去看大海呢。”


    郭嘉手一頓,低頭嗅上蔡嫵的發絲:“好。我們以後去東萊看海。”


    蔡嫵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腦袋一歪,直接趴在郭嘉頸子旁睡著了。


    第二天蔡嫵醒來的時候,想到昨晚恍恍惚惚時郭嘉答應的事情,不由麵露微笑:他還記得這事兒。看來許都有些東西就算擠占了他的時間和精力,他心裏也還是有放著他們,放著這個家的。蔡嫵這麽想著,很是滿足地勾了勾嘴角,心裏對郭嘉重走戲誌才道路的擔憂也減少了些。


    等到吃過早飯的時候,蔡嫵叫過柏舟,正要讓他送郭奕去司空府,柏舟自己卻先給他們匯報了條讓蔡嫵絕對絕對沒有想到也從來沒有想過的“驚恐”消息:“先生、主母,門外有賈詡賈文和先生前來拜訪。這是拜帖。”


    蔡嫵聽完柏舟這話的第一反應是腦子裏蹦出幾個關鍵字:賈詡,毒士,拜訪她家,沒好事。第二反應就是:哎呀,媽呀,撒謊有報應,忽悠需謹慎。這不,跟她算賬的人找上門來了。她是不是趁著他還沒碰見她趕緊跑?


    蔡嫵很慫地扯扯郭嘉袖子,喊了聲“奉孝”後眨著眼思索該怎麽跟他說這事:她好像連典韋戒酒的事還沒跟他說過呢,這會兒跑出的賈詡就她更不知道從哪裏解釋了。


    倒是郭嘉瞧著蔡嫵可憐兮兮揪著自己袖子,耐性很好地問蔡嫵:“怎麽了?”


    蔡嫵絞著手指一副局促模樣:“我……我可能惹禍了……我不該騙大哥說賈詡欺負過我的,那會兒我隻是……哎呀,人家現在找上門了我該怎麽辦?”


    郭嘉聽了眉角可疑地抽了抽,表情也有一瞬間的漂移,輕咳幾聲還恢複過來,語調悶悶地跟蔡嫵建議:“那要不……你送奕兒去司空府?順帶拜會下丁夫人?”


    蔡嫵忙不迭地點點頭,然後一頭叫杜蘅叫來郭奕,一頭讓柏舟把人請進來。她自己則領著郭照,帶著杜若跑到自家後門去等郭奕。郭照和杜若被她慌裏慌張逃難似的舉止弄得滿額黑線:賈詡不是來要債的吧?怎麽姑娘(母親)這麽懼他?說來她們還是頭一回看到避難避到領導家去的呢,


    杜若扶著蔡嫵及其不解:“姑娘,你怕什麽?不是姑爺還在呢嗎?再說這是在咱們自己家,那位文和先生就是真的上門算賬,他能怎樣?”


    蔡嫵嗔了她一眼,心說:我當然知道在自己家他不能把我怎麽樣。可問題是他那樣人精的心眼兒我玩不過他啊。誰知道他來是真算賬還是想試探什麽?說來這爺可是貓頭鷹一樣的人物,比奉孝可晦氣多了!奉孝最多是嘴損了點,說誰倒黴誰倒黴。真言中也好歹是按單個算的。他文和公倒好,走哪兒,哪兒亂,這得按輻射範圍算。昔年在長安的關中亂就不說了,那會兒可是連鮮卑外族都趁亂入城,搶劫燒殺。前不久的宛城,拋開跟他關係不太大的青州兵作亂,就單論戰場上,曹孟德雖然贏了,但被追的死了侄子、情人,倉皇皇狼狽逃竄也不算是啥光彩事情。


    “杜若,仔細想想。你家姑爺既然把我支出來那必然是覺得我沒必要再理會這事了。反正他以後和文和先生是同僚,有什麽疑惑解釋的讓他跟文和先生去說總比我這一後宅女子說要清楚的多吧?”


    杜若偏著想了想:嗯,姑娘說的確實也是那麽個道理。


    郭奕被杜蘅帶來的時候很興奮地牽起蔡嫵另一隻手仰著臉問:“娘,今天你送奕兒去司空府嗎?那等下了學你也來接奕兒嗎?”


    蔡嫵摸摸兒子腦袋:“如果奕兒想的話,娘會去接你的。”


    郭奕滿意地笑了,把頭蹭在蔡嫵衣料上,一副撒嬌小孩兒模樣被蔡嫵拉扯著往司空府走。


    到司空府的時候,後院校場,蔡嫵見曹丕曹彰他們已經在花間空地上進行早間的武術課。一邊曹植苦著臉被武席師父要求紮馬,不由推了推身邊郭奕:“去跟四公子一起練習馬步去。”


    郭奕被推得不情不願,滿是無奈地走到校場在武席師父監督下紮馬。


    拜自己無良爹媽所賜,郭奕功課學得亂七八糟。數算、棋藝,史典上,郭奕可以和長他五歲的曹丕比個不相上下。詩、辭、諸子上郭奕和同齡的曹植比還算勉強可以。但要是論起寫字,樂理這些,就是文課最糟糕的曹彰看了郭奕的大字都忍不住一臉怪象的聳肩低笑。而對於係統的武術課更別說了,郭奕就是個剛啟蒙的,除了長跑耐性比曹植他們好,其他的統統可以忽略不計。所以對於每天早上趕早來第一件就是上武術課這事,郭奕至今心懷憤懣,格外抵觸。


    不過好在他還算是個聽話的孩子,就算不喜歡,也跟著勉勉強強應著頭皮學了。而對郭奕擅長的那塊兒,郭奕就毫不掩飾地加以表現。司空府最常見的情景就是二公子跟郭公子下棋,然後其中一人輸棋,複盤,再有一人輸棋,再複盤,如此往複,沒完沒了。偏他們身邊三公子四公子還看的津津有味,兄弟倆一會兒胳膊肘往外拐拐對著郭奕嘀嘀咕咕,一會兒又很有同胞愛的指點曹丕:二哥,這子應該走這兒。那個應該落那兒。指手畫腳一番被煩不勝煩的被二公子猛吼一頓,兩位小爺消停。閉嘴。沒過半刻鍾又故態萌發,繼續一旁搗亂,直到棋盤終了。


    蔡嫵是知道郭奕這情形的,不過她並沒打算對郭奕和曹家公子的相處做什麽阻攔幹預。魏文帝、黃須兒、七步才什麽的在她眼裏還都一個個拖著鼻涕的小破孩兒。她吃飽了撐得才會對兒子說:你要跟誰誰誰打好關係,他以後會怎樣怎樣,你跟誰誰不能走太近,這對你將來……。這理論聽上去是為孩子好,實際上一琢磨純屬胡扯:孩子的眼睛裏要那麽多功利幹嘛?等年歲長了,他自然分得清楚了,這會兒還不如讓他們肆意些呢。


    司空府的丁夫人就在不遠處的廳裏,蔡嫵在把郭奕送到地方以後很自然地帶著郭照被管家帶去見丁夫人。到廳門口她才發現,除了丁夫人,環夫人也在,正和丁夫人一道逗弄繈褓裏的小曹衝。


    見到蔡嫵後,丁夫人很熱情地衝她招手:“慧儇來了。快過來看看,老六下乳牙冒頭了。”


    蔡嫵聞言一笑,緊走幾步湊到曹衝繈褓前低頭一看:喲,這就是後世小學課本裏學的稱象的那個小家夥啊。粉嫩嫩,肉嘟嘟的,看著挺好玩嘛。


    蔡嫵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摸摸曹衝的小臉,曹衝小拳頭一抓,攥住蔡嫵的食指,仿佛抓了什麽天大的美食,眯眼樂樂嗬嗬地笑著就往嘴裏送。蔡嫵一個沒注意就被他啃了一手的口水,結果就是被啃的很啃人的一起對視著嗬嗬傻笑。


    丁夫人看著明顯母愛泛濫的蔡嫵,使了個眼色給環夫人,壞夫人會意:“慧儇要抱抱看嗎?”


    蔡嫵聞言有位為難地低頭看看自己肚子,最終還是依依不舍地搖搖頭:“算了吧。我這身子抱著他,萬一給摔了我可賠不起。”


    丁夫人笑指著蔡嫵問道:“慧儇這身子可有七個月了吧?”


    蔡嫵比了個手勢:“還沒有,不過也快了。”


    “那是明年三月份的產期吧?可曾找些有經驗的老人相看下這胎是男是女?”


    蔡嫵微笑著摟過旁邊依偎她站著的郭照:“我娘家母親和嫂子都覺得這胎是個女孩兒。我倒是無所謂。反正現在已經兒女雙全了。”


    丁夫人笑眯著眼睛看著蔡嫵母女,探著身子跟蔡嫵說:“慧儇倒是好福氣。讓人看著都止不住的眼饞了。”說完丁夫人笑看著環夫人:“要不咱們也沾沾慧儇福氣?”


    蔡嫵困惑:“嗯?”


    丁夫人手指曹衝:“慧儇若生一女孩,嫁於我家衝兒如何?”


    蔡嫵瞠目:我說怎麽大冷天的,今兒環夫人想起來把把曹衝抱出來了。敢情你們家是打這個算盤。可這事兒就算是曹公授意,好像不該跟我說吧?貌似跟讓曹公跟奉孝說更靠譜一些。


    可憐蔡嫵她現在還不知道因為昨天慶功宴上一番表現,曹孟德已經隱約認定郭嘉是懼內了。所以對於聯姻之事,他覺得跟蔡嫵講要比跟郭嘉講更有效率。


    之事蔡嫵這邊卻有些鬱悶:這麵子是不能不給,畢竟丁夫人已經親自開口,而且想也知道這不是她自己擅自決定。可蔡嫵還是覺得有些別扭:難道是我長了一張丈母娘臉?肯讓曹孟德把這麽小的孩子送給我們家當女婿禍禍?而且曹孟德你腦子到底什麽做的?我家郭奕被你拉到司空府做伴讀還不夠,你還非得結親才算把郭家跟曹家綁一塊嗎?不對,等等,我好像才想起一事來,曹衝這孩子將來長大是聰慧仁愛,可貌似……他最後……不壽而夭了呀。我那點兒能耐有多少我還是有底的,這次大哥和大公子回來絕對屬於僥幸,誰曉得下次這種僥幸還存不存在,萬一他真的急病死掉我女兒怎麽辦?


    想到此蔡嫵看向曹衝的目光不由變得有些複雜,咬咬唇狠狠心說道:“能與司空大人府上結為姻親自然是我們的福分。隻是眼下還不知道是男是女,過早言之到底有些草率。”


    丁夫人和環夫人聞言皆是一怔,應是誰都沒有料到蔡嫵會婉拒結親。


    不過丁夫人很快又反應過來,像是沒聽出蔡嫵意思一樣順著她話茬說:“慧儇說的也是。現在還不知道是男是女。不過沒關係,若是生男更好,就讓他跟衝兒結為兄弟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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