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來以後,郭嘉和蔡嫵日子照過,隻是蔡嫵有事沒事犯小性子的頻率低了很多。郭嘉開始發現這問題的時候,還頗為擔憂,以為蔡嫵又出了什麽新狀況。這位爺自從知道蔡嫵懷孕後,已經被自家夫人那稀奇古怪、防不勝防的主意給折騰習慣了,這會兒蔡嫵忽然又變正常了,郭嘉反而有些不適應了。小心翼翼,旁敲側擊地問當事人是怎麽回事,結果蔡嫵被問的莫名其妙,眨著大眼睛無辜地望著郭嘉:“奉孝,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跟我說?怎麽說話拐彎抹角的?”


    郭嘉被噎的無語。張張嘴,趕緊擺手否定。開玩笑,他腦袋又不傻,要是說出類似:“哎呀,夫人,你最近這段時間怎麽忽然不折騰不難纏了呢?”,估計下一刻蔡嫵立馬就敢變個樣,小臉緊繃,橫眉怒目地望著他質問:“怎麽?難道夫君認為妾身前段時間很能折騰很能難纏?”


    蔡嫵那邊見郭嘉動作,歪著頭想了想,然後了悟地笑了。把腦袋靠在郭嘉身上,聲音輕柔:“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前陣子收不住,脾氣有些大,還老跟你胡攪蠻纏。你是不是覺得挺頭疼的?”


    郭嘉一聽,條件反射一樣趕緊否定:“沒有!絕對沒有!我覺得你什麽樣都好。”


    蔡嫵笑著搖搖頭,把臉埋在郭嘉肩窩處蹭了蹭:“奉孝,公則先生去了冀州,文若先生去了東郡,前幾天毓秀姐姐來訪,說文若先生寫信邀戲先生前往東郡輔佐曹公,戲先生同意了。他們馬上要搬去東郡。你看,整個陽翟還安然不動的就你這裏了。”


    “我也不知道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又是想當多長時間的局外人,反正我就覺得你現下還在潁川待著,還陪我在我身邊,那咱就踏踏實實地過日子。把身子養好,咱們好好等著孩子出世,看他長大,將來等天下太平你帶我們去看海上日出,好不好?”


    郭嘉聽著微微愣了楞,手環上蔡嫵輕輕歎息一聲:“……阿媚……好。”


    蔡嫵見此摟著郭嘉脖子,滿足地笑了。


    她記不清將來事情如何?亂世風波又如何?現下他還隻是她一個人的。


    雄心壯誌也好,滿腔抱負也罷,他願意等待時機,她陪他遠居山林;他願意身處局外,她陪他冷眼旁觀,他願意出山入世,她就一力支持。她本就不是什麽驚采絕豔,天資聰穎的人物,學不來諸多穿越前輩的左右逢源,風生水起。和他比,她不精明最多算是有些小聰明。就那麽一眼看中眼前這個人,傻乎乎愛上:為他的咳嗽心疼,為他的笑容喜悅,為他的才華自豪。


    喜歡抱他,會跟他撒嬌;喜歡逗他,覺得他臉紅特可愛;愛纏著他,看他為她頭疼又無奈心裏會暗自開懷。她不求多,隻要這個人在憂國憂民憂天下之外,還在心裏惦念著她和孩子,還會一心一意待她,她就知足了。


    十一月份的時候,蔡嫵七個月身孕,腹部隆起明顯,把手放在腹間,已經能感受到清晰的胎動。郭嘉在忙碌之餘最愛幹的事就是把腦袋貼蔡嫵肚子上,邊聽心音胎動,邊絮絮叨叨跟還未出世的孩子說話。內容從經史子集到尋常瑣事不一而足,聽得蔡嫵扶著腰眼角抽搐:我說郭奉孝先生,你說三皇五帝,秦皇漢武可以,你說你莊稼地裏長蟲是怎麽回事?你說你昨晚被我擰了是怎麽回事?這是在告狀啊還是在尋求幫助啊?


    郭嘉也不理會蔡嫵的詭異表情,依舊我行我素跟兒子(女兒)各種訴苦,表情哀怨,活脫被蔡嫵欺負了似的。


    蔡嫵聽到後來實在忍不住,把郭嘉腦袋自自己腹上推開,嗔瞪著郭嘉:“你別有的沒的就跟孩子胡說?胎教很重要,你這沒譜沒溜兒的再給把孩子教壞嘍。”


    郭嘉很不滿意自己的教育方式被遭質疑,頗為不甘的爭辯:“哪能光像你說的一樣給他說聖人言說聖賢書?萬一給教出來個五穀不分的書呆子怎麽辦?”


    蔡嫵繃著臉糾正:“誰說要你光教聖人言了?我是說你講點欣欣向榮的美好可愛的東西!”


    郭嘉很認真地眨著眼澄清:“我覺得我說的挺欣欣向榮,挺美好可愛的。”


    蔡嫵氣結,手指著郭嘉,眼一眨,捂住肚子,也不知道是真疼還是假疼的瞎哼哼:“你……哎喲……”


    郭嘉趕緊閉嘴,很是擔憂地看著蔡嫵:“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天知道這都多少回了,他明知她這樣作假唬他,衝他耍賴的幾率更大,可還是會回回上當。


    蔡嫵抬著眼控訴:“你氣我!”


    郭嘉挑挑眉,一副好漢不吃眼前虧模樣地低頭哄人:“是我不對了。下次聽夫人的,夫人讓說啥就說啥。”


    蔡嫵滿意了,肚子也不疼了,直起身以一副勝利者的表情看著郭嘉得瑟著嘿嘿壞笑:他就是當真精似鬼,到了她這兒他也得乖乖收著低頭認錯。誰讓他說現在她最大來著,她要是不好好利用利用不是太對不起之前被他欺負的她自個兒了?


    兩口子正一個愛演一個配合的玩樂,一邊柏舟拿著信在門口處出現,見到裏頭自家先生正和主母處著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蔡嫵見此,收了玩鬧心思,看著柏舟:“戲先生給你家先生的信?那趕緊進來吧。”


    柏舟把信遞給郭嘉後很識相的退了出去。郭嘉拆信瀏覽後,臉色變的有些古怪,蔡嫵不明所以,有些好奇地問:“怎麽了?信上說什麽了?”


    郭嘉把信一折遞給蔡嫵。蔡嫵納悶地接了信,看完以後終於知道郭嘉為啥臉色古怪了。


    戲誌才在信中先是以一種依依惜別的語氣說了自己帶著家眷去東郡曹公那裏了,然後語氣一轉,很欠抽地說不要前來送行,他不耐那一套。為了防止當年文若走時那副酸倒牙的離別景象再現,他很有先見之明提前離開。等他信到榆山的時候他們人已經出發,郭某人就是找也不好找見,還是不要費力氣了。


    最後戲誌才提了下此次出山去東郡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公孫瓚大敗青州黃巾,朝廷授封其為破虜將軍,眼下風頭正勁。下一步公孫瓚行動不是南下取兗州就是西進攻冀州。東郡那個地兒在兗州,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但一要有兵鋒,絕對被波及。荀彧一個人在那兒,安民治政加行軍打仗,就是個神人他恐怕也支撐不過來,他還是去瞧瞧那裏有啥可以添把手的吧。


    蔡嫵反複瞧著信看了幾遍,到信終也沒有發現類似:“一別無期,君自珍重”或者“他年相逢,後會有期”之類的話。也不知道戲誌才是覺得那些亂七八糟的囑咐沒必要寫還是覺得他說了那東西寫了八成會被郭嘉嫌他磨嘰酸迂所以幹脆不寫。


    蔡嫵瞧完以後放下信,眨著眼睛問郭嘉:“戲先生說他們昨日啟程去東郡?那等到東郡不都年後了?這是要在路上過年?”


    郭嘉擺著手一笑:“你當他在乎這個?那人比我還能想起一出是一出呢。”


    蔡嫵癟嘴,也對。戲誌才好像是不太在乎這種事。這人跟郭嘉算是一路的。那年郭嘉去冀州是在路上過的中秋節,這位誌才先生更厲害,直接在路上過年。


    眨眨眼,蔡嫵看著微微皺眉的郭嘉不解地問道:“你怎麽了?覺得戲先生去東郡不妥?”


    郭嘉搖頭:“那倒不是。他去東郡是意料之中,文若前一陣子就給來信抱怨過人手不足的事,誌才當時就說他現在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東郡瞧瞧。”


    “我此次疑慮不過是覺得以公孫伯圭的個性,他會先趁著新勝西犯袁本初,去啃冀州那塊硬骨頭的可能性會更大。但兗州那邊也不好說,小股兵力擾襲混淆視聽倒也有可能。唉?你說那位幽州故人碰到這情形,他會勸公孫將軍怎麽做?”


    蔡嫵愣了下,瞧瞧郭嘉,發現他就是單純發問,沒什麽其他意思。於是歪歪頭,咬著手指想了片刻:“管休哥哥謹慎穩重,應該不會同意他家主公西進的計劃吧?”


    郭嘉嗬笑一聲:“咱們打個賭吧。賭公孫伯圭是往南還是往西?”


    蔡嫵眨著眼,想了下自己和郭嘉打賭慘白的曆史,果斷的搖了搖頭:“不賭。每次和你打賭輸的那個都是我,我都要付不起賭注了。”


    郭嘉笑嗬嗬地抱著蔡嫵,在她耳朵邊很是曖昧地輕輕說:“這次不要你付賭注,隻要……”後麵的話沒說完,眼睛卻別有深意地看向蔡嫵。


    蔡嫵下意識地偏過頭,裝糊塗道,“你說不付賭注的。你可不準反悔。”


    郭嘉眼尾一挑,根本沒聽清她說的什麽,把人抱起來便往自家臥房走。


    蔡嫵驚呼一聲,攀上郭嘉脖子,有些羞澀地把臉埋進人家懷裏。要拒絕的話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會跟欲拒還迎似的,還不如遂了他願。兩人在蔡嫵妊娠四個月胎位穩定後,夫妻房事已經恢複,開始時郭嘉還曾擔心這時候做這個會不會對蔡嫵身子不好,結果完事後發現蔡嫵什麽事沒有,還一副承恩雨露,嬌俏可人模樣才總算當下擔憂。


    於是這天夕陽將落時,榆山主臥內,被翻紅浪,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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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幽州,公孫瓚大帳內的情形則不怎麽和諧,管休和公孫瓚長子公孫續各執一詞,管休以為幽州新勝,兵疲民勞,若在用兵可能於民不利。公孫續則覺得當乘新勝士氣高昂,一鼓作氣,拿下冀州。


    管休皺著眉:“袁本初在冀州撫民納賢,深得眾望。且帳下謀臣良久諸多,便是要打,也不該打冀州。”


    公孫續手一揮:“仲儀此言差矣。袁本初民心歸附不過是仗著他四世三公的名號。真正戰場上他那裏是父親的對手?再說,若是連冀州都能拿下,那青州,兗州自然不在話下。到時候北方六州,有四州盡在父親手中,何愁父親霸業不成?”


    公孫瓚看看愛將又瞅瞅愛子,眯眼擺擺手:“好了好了,別爭了。下一步到底如何,孤心裏已有成算。今天天色不早,你們各自回去歇了吧。等明日升帳議事,孤自會詳細相告。”


    管休張張口,但見到公孫瓚臉色後,不由握握拳頭,又沉默地低下了頭。隨著眾位同僚一起出帳離開。


    公孫續那裏也是緩步出帳,隻是在將進自己營帳時被田楷叫住:“大公子,大公子請留步。”


    公孫續詫異地扭頭看著田楷:“伯英先生?”


    田楷看看周圍,又指指公孫續的營帳示意兩人進去商談。公孫續一頭霧水,領著田楷進了自己帳篷,屏退眾人後看著田楷問道:“伯英先生找續何事?”


    田楷轉看著公孫續,壓低聲音問道:“大公子對管仲儀此人如何看待?”


    公孫續不明所以,相當直接的說:“仲儀?不錯的人啊。”


    田楷聽完眯眯眼睛,捋著胡子意味深長地說:“大公子也覺得他是不錯的人啊。”


    公孫續一愣,察覺到田楷的話裏有話,不由開口:“伯英先生有話直說無妨。”


    “大公子可知管仲儀推婚之事?”


    公孫續一挑眉。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當然知道,‘鮮卑未滅,何以家為’嘛?父親經常拿這個激勵續和舍弟。”


    田楷聞言手指著主帥帳的方向:“主公對管仲儀是相當器重,這個大公子清楚吧?”


    公孫續點頭。


    “管仲儀在眾將之中也很有威望。且此人親善士卒,在將校一級軍人中深得人心。”


    公孫續皺皺眉,聲音有些遲疑:“這個……續知道。父親也知道。仲儀又不是玩弄權術之人,得人心也是理所當然的。”


    田楷一愣,似沒想到公孫續會如此回複,隻好咬咬牙下了劑猛藥:“可是大公子,你別忘了:你,才是真正的大公子。現下他替主公掌管著‘白馬義從’,他義弟趙子龍又深得主公的師弟劉玄德的賞識,他本人在軍中還深具威望,且前次破青州黃巾之時管仲儀亦有大功。此種種算來,哪一樣情形是對大公子有利的?就像今天,大公子你和他意見相左,帳中諸將竟無一人敢站出來聲援大公子的。那說句不中聽的話,要是哪一天他和大公子你真起了爭執,這軍中到底是什麽情形還未可知。”


    公孫續聽完臉色一變,緊接著沉吟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底氣不足地擺擺手:“仲儀不是那樣的人,伯英先生多慮了。”


    田楷微微一歎:“大公子,你到底年輕。楷癡長你幾歲,見得東西自然也比你多。人是會變得,尤其是掌兵握權之人,一旦嚐過位居人上的滋味,就會貪戀,會不舍,會慢慢上癮,從而失去了最初的本心。大公子現下覺得管仲儀還好,不能保證他以後還是這樣,若有一天他真的起了異心,主公在尚且好說,若是主公有一天不在,大公子覺得這軍中誰能奈何他呢?”


    公孫續聽完心裏亂糟糟的。擺著手對田楷說:“伯英先生今日之言實在出乎續之意料,續一時頭緒皆無,您容續仔細思量思量。”


    田楷眯眯眼睛,看著公孫續樣子不再說話,而是行禮後沉默地退出了營帳。


    公孫續自田楷走後就皺著眉,輕敲著桌案一言不發。等過了有半柱香時間才仿佛下定決心一樣,猛然起身,走向主帥營帳。


    第二天公孫瓚升帳議事,說出自己決議西進的打算。管休聽完豁然抬頭,正要出列,就被身邊趙雲按住,衝他微微搖了搖頭。管休抿抿唇,最終握握拳頗為不甘地低下頭去。


    其餘將士左右看看見無人勸阻,無人反對,也跟著響應迎合,安靜地聽著公孫瓚的分兵部署。等公孫瓚把手下諸將的任務部署完畢,眾將各自領命,要在議事後回去準備時,抬眼看到管休,不由才驚訝發現:往日主公興兵,仲儀必然隨行左右,為何此次攻打冀州,主公卻把他滯留後方,專供糧草?


    同樣有驚訝的還有趙雲,他在主公和自家兄長中間來回瞟了瞟,怎麽也不相信主公會因為這次兄長反對西進就閑置兄長。


    倒是管休,在聽完整個議事後,安安靜靜地垂下了眸子,微不可查地輕輕歎息了一聲。然後和著眾將一起走出帳外。但是他剛走到帳門,就聽裏頭公孫瓚叫住了他:“仲儀留下。其他人退了吧。”


    管休停住腳,見公孫瓚已經走下坐席,看了看自己後說了句:“仲儀陪孤去營帳中走走吧。”


    管休愣怔了下,隨即在公孫瓚身後跟上。就聽前麵公孫瓚邊走邊說:“仲儀對孤此次安排可有不滿?”


    管休搖搖頭,低聲說:“主公決議自然有主公道理,末將並無不滿。”


    公孫瓚笑著停下腳,忽然抬手指指天邊幾隻蒼鷹,回身對管休沒頭沒腦地說:“仲儀,看到那邊的鷹了嗎?孤小時候就養過一隻,熬鷹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即不能太緊著它又不能被它壓了氣勢,當真是左右為難。”


    管休眼一閃,也不知聽沒聽懂公孫瓚的意思,隻笑了笑對公孫瓚說:“休自幼長在鄉間,對於富貴人家的玩法倒是不怎麽熟悉的。不過休聽說鷹要是熬好了,就會一輩子忠心耿耿,鞠躬盡瘁。”


    公孫瓚愣愣,然後看著管休哈哈大笑,笑完偏著頭,仿佛陷入回憶,很是納悶很是疑惑地說:“可當年孤到底也沒知道孤那頭鷹是不是熬好了?”


    管休溫和的笑笑,抬眼對著公孫瓚說道:“主公熬鷹,休猜最後一定是成功了的。”說完眼睛眯了眯,咬咬牙低下頭,有些靦腆地說:“主公前次戰後賞賜,休自覺不敢當,便借花獻佛全賞了休帳下將士,此次回想倒覺得有些後悔了。”


    公孫瓚眉毛一挑,有些驚訝地看著管休:“仲儀何出此言?”


    “休想向主公求個事,卻不知主公會不會嫌休身無長物,不肯答應。”


    公孫瓚聽了嗬笑一聲,很是好奇地問道:“到底是何事讓仲儀這麽難開口。”


    管休抿抿唇,心裏暗自吸了口氣後,袍子一撩“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低頭向公孫瓚行禮後,聲音陳懇:“休想向主公求娶大小姐公孫琴,還望主公成全。”


    公孫瓚眼睛一眯,目光灼灼一言不發地盯著跪在地上的管休許久後,朗聲大笑,邊笑邊很是親切地扶起管休:“仲儀,若當真有此心,孤安有推拒之禮。再說琴兒對仲儀可也是一腔女兒心思。待此次班師回城後,仲儀就到府上提婚吧。”


    管休聽完眨眨眼,隨即又朝著公孫瓚一禮:“謝主公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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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身在榆山的蔡嫵絲毫不知幽州軍營中自己曾經青梅竹馬經曆了一場怎麽的信任危機。她此時正對著杜若遞來的一封左慈的信發愣。


    信上左慈居然告訴她於吉那老頭兒手下徒子徒孫無數,居然有人就真的打聽到蔡威的下落了:蔡威在那年出走以後竟然一路向南,帶著人投了荊州牧劉表劉景升處。且還在劉表處與還是軍前小校的魏延互相不服的掐了一架,互掐結果如何不知道,但兩人掐完倒是沒怎麽記仇,看信裏意思,好像因為還不打不相識,搞了出英雄惜英雄。


    說來劉表本人乃是“荊襄八俊”之一,為人又溫和謙恭;所領荊州更是富庶繁華。單這個時候這麽看,蔡威帶人選擇劉表倒也算過得去。可蔡嫵知道不管如何,最後劉表都沒有成事啊,蔡威跟著他能好嗎?而且據前一陣子郭嘉所言,南邊劉表正和孫堅、袁術掐的不可開交呢,那這會兒威兒會不會上戰場?會不會受傷?會不會……


    蔡嫵越想越覺得可怕,越琢磨心裏越發不安,腹中孩子似乎也感受到母親情緒,動彈得更頻繁。蔡嫵皺皺眉,站起身,一手按住微微發緊的腹部,一手合上信看著杜若說:“這事潁陽那邊可曾知道?”


    杜若搖頭:“杜若覺得老神仙可能就隻給姑娘你一個人寫了信。潁陽那裏您就是讓他轉述,他也未必樂意辦。”


    蔡嫵舒了口氣:幸好左慈是個懶省事又怪脾氣的,要是他是那種想的很全顧慮也全的人,估計這會兒潁陽已經知道蔡威下落,不曉得正該是怎樣的擔驚受怕呢。


    想到這裏,蔡嫵咬咬唇,忍住下腹傳來的不適感跟杜若說:“把這封信燒了吧。潁陽那邊也不要告訴,就隻當咱們不知道這封信的事。”


    杜若眨著眼睛點點頭,然後有些遲疑地問蔡嫵:“那姑爺那裏還要說嗎?”


    蔡嫵搖搖頭:“不必了。跟他說了能怎樣,他又不是神仙,還能把威兒從荊州那裏拽回來不成?”


    杜若聽完也沒再異議,應諾後轉身出門銷毀信件了。蔡嫵則轉身皺眉捂住肚子,扶著桌案閉眼咬咬牙做深呼吸:果然是不能妄動情緒了,算日子她應是一月底二月初就該臨盆。這時候眼看著就要過年,她可不想一個不謹慎動了胎氣,生個早產兒。


    這時郭嘉從書房出來往正房走,正好看到腳步匆匆出門轉彎的杜若,看了眼杜若以後眨著眼睛聳了聳肩,也沒當回事就抬腳進了廳門。


    剛進去抬眼就見蔡嫵手扶著桌案,臉色微白,一副咬牙忍耐的模樣,不由心裏一驚,三兩步上前扶住人,滿眼擔憂地問:“可是哪裏不適了?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蔡嫵睜開眼,一把扯住郭嘉袖子,咬著唇,把整個人的重量都支在郭嘉身上,聲音微弱:“奉孝……我難受……去把……去把阿信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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