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天爺還算開眼,沒再整出病人、醉酒、月信的事,除郭嘉在脫蔡嫵衣服的時候遇到了點小麻煩。他們的這場洞房還算順利。


    在蔡嫵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仍舊躺在郭嘉書房,錯眼一瞧,好麽,枕邊人正一臉含笑地偏頭靜靜看她。


    蔡嫵跟郭嘉對視一眼後,忽然臉一紅,把頭又埋進了被子裏:郭嘉右側脖頸處昨晚被她咬了一口,到今天早上那道吻痕仍在。話說,今天好像是跟娘家約定的除服回門的日子,郭嘉這樣出門,被嘲笑死的肯定是她呀。


    郭嘉似乎也想到蔡嫵難為情的到底是什麽事了,摸摸自己脖子,語帶笑意的說:“這樣回去也不錯,至少嶽父大人不用擔心我欺負你。”


    蔡嫵頭低得更狠了。


    等倆人磨磨蹭蹭爬起來的時候,蔡嫵四肢酸軟地看看床榻上被蹂躪過的被單,邊手忙腳亂的收拾,邊在心裏湧起一種荒唐感:他們倆昨晚這是幹嘛?放著好好的新房不用,非跑到書房滾床單,這算不算玷汙書香聖地?


    而門外柏舟依舊已經盡職盡責的守在那裏,聽到裏頭有動靜後,敲敲門,得到允許後,端著臉盆帕巾進來了。在看到裏間蔡嫵閃過的衣角時,眼睛閃了閃,站在屏風處隔著門簾問:“先生,早飯已經準備畢了。您和主母是在前廳用,還是在這兒用?”


    郭嘉瞧瞧蔡嫵的衣服:“去叫杜若拿套衣服來。飯擺到前廳。收拾好今天要去潁陽的東西,我們飯後動身。”


    柏舟點頭應諾,轉身出門。


    郭嘉則眉梢帶笑地把蔡嫵的拿套裙子疊好放到床頭,語氣裏滿是遺憾地建議:“昨天心急,把帶子弄斷了。要不,你以後就別綁了?”


    蔡嫵嗔他一眼:這叫什麽事嗎?別家兩口子圓房後不該是夫君體貼,夫人嬌羞嗎?怎麽到了他們家事情就完全朝詭異方向發展了呢?她臉紅不是嬌羞的,他體貼也是欠抽的。


    蔡嫵很不忿地抱過衣服,不理郭嘉,氣呼呼地就要往外走,郭嘉一把抱住蔡嫵:“我說夫人啊,你穿著這樣出門,為夫可是萬分不放心。”


    蔡嫵眼睛眨了眨,低頭瞧瞧自己:沒穿中衣,裏衣外隻罩了件外袍。空空蕩蕩,看著既清涼又勾人。雖說不是走光,這麽出門也夠冷的。


    蔡嫵微張了口,轉身回望著郭嘉:“你這裏有衣服沒?總不能杜若來之前我都這樣吧?”


    郭嘉上上下下打量了蔡嫵,點點頭頗為同意地回複:“這樣也挺賞心悅目的。”


    蔡嫵又瞪他:賞心悅目個毛線!大白天有這賞心悅目法嗎?


    郭嘉摟了摟蔡嫵肩膀:“杜若來我出去拿衣服好吧?不會讓她看到你這樣子的。”


    蔡嫵眼角一抽:“我不是介意這個。”


    “可我介意。”郭某人理所當然的回答。


    蔡嫵噎住,嘴上沒咒念,心裏閃過一絲竊笑。


    等杜若送完衣服,兩人收拾完畢,到前廳吃了早飯。柏舟那頭已經把要去潁陽的東西準備妥帖。回門的東西原本就老夫人在世時就備下了,隻是沒想到一拖就是兩三年。說來也是他家先生時運不好,成婚近三年,昨晚才洞房,還是拿書房替新房,這怎麽也算是一樁奇談了。


    早飯後,郭嘉和蔡嫵就帶著人啟程去了潁陽。蔡嫵坐在馬車裏,背靠著軟墊,扶著腰齜牙咧嘴:三日回門放他們這裏根本就是根毛,這會兒她腰還軟著就趕路去娘家,也算是孝心可嘉吧?


    到傍晚的時候,蔡嫵和郭嘉總算趕到了潁陽蔡府。按照新婦回門的規矩,此時是新婦在前,新郎在後。不過蔡嫵他們已經不算新婚,這條規矩自然作廢,於是出來迎人的蔡家諸人看到的就是二姑爺走到馬車邊親自把人接下來,和蔡嫵並肩走著,手支在蔡嫵身後,不著痕跡地扶著他家姑娘。


    蔡斌蔡平見此是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王氏則眼睛含淚,一眨不眨看著自家女兒,旁邊張姨娘拉著她低聲勸慰:二姑娘回來是好事。陳倩牽著蔡清,指著蔡嫵兩口子跟兒子小聲說:“清兒,這就是二姑母和姑丈了。”蔡威站在邊上,眼睛微眯,來回掃著郭嘉和蔡嫵,最終隻低下頭掩飾了所有表情。


    轉看蔡嫵,她早就是眼含淚花:和他們近三年沒見,做夢她都想回家看看。


    蔡嫵把目光投向自家親人,眼睛一眨不眨地來回端詳著他們:阿公老了,頭發已有些花白,娘親眼角多了皺紋。姨娘頭發也已顯出斑白。哥哥三十不到,怎麽也蓄起須了?嫂子倒是臉色紅潤,氣色很好,想來家裏日子過得不錯。威兒長高了許多,都快趕上哥哥了。還有清兒,上次見,他還是個包在褥裏奶娃娃,這會兒就能跑能跳,會說會笑了。


    蔡嫵看著看著不由離開郭嘉,一把撲進蔡斌懷裏,聲音哽咽:“阿公……”


    蔡斌眼角一濕,輕拍著女兒的背,低聲喃喃:“回來了,回來了好。”


    停了一會兒,蔡嫵自蔡斌懷裏抬頭,又轉撲向王氏,眼淚刷刷地往下落:“娘,阿媚回來了。”


    王氏抱著女兒的肩頭,一時抓抓胳膊,一時又摸摸頭發,邊滾淚珠子邊擔憂地說:“讓娘看看,讓娘仔細看看,我的阿媚過得可好,可曾瘦了,憔了?”


    蔡嫵趴在王氏懷裏搖頭:“沒有。女兒過得很好……真的。”


    陳倩也眼睫含淚抱著蔡清過來。嫂姑相見,差點又是一番抱頭痛哭。


    蔡斌見此輕咳一聲,轉向一旁靜靜站立的郭嘉。提醒諸人進去敘舊。


    蔡嫵愣了愣,擦擦眼淚清醒一下,回身看著郭嘉,腳步也慢慢移向他。他才出母服,剛才的家人團聚看在他心裏會是什麽滋味?


    蔡斌見女兒舉止,低頭暗笑了一聲,心裏老大不是滋味。果然是女生外向。他從小捧在手心裏的小丫頭,一見夫婿可能有事,立馬就棄了他們奔他而去了。


    蔡平倒是由衷的高興,把妹妹妹夫讓進府門,著人抬了東西就趕緊到客廳與妹妹兩口子敘話了。


    郭嘉和蔡嫵一進門就被分開拉走了。蔡嫵這頭對著王氏、張氏、陳倩和已經深居簡出,難得現身的林玥。女性長輩們對於蔡嫵這幾年的生活相當關心,雖有些事在往來信件裏已有說明,但對於真正關心你的人來說,信永遠不夠真切,比不得當著麵字字句句的回應。


    而郭嘉那裏,則是麵對著蔡家的三位男丁。蔡斌作為長輩,一改當年提親時的刁難模樣,麵容嚴整,語氣端正地跟郭嘉聊家事。時不時以過來人身份提點幾句。郭嘉態度恭謹,表情認真的聽著。蔡平則依舊很是熱情的跟郭嘉閑嘮,從出行趣聞到田地收成,從集市物價到粥棚現狀,扯的是天南地北,漫無邊際。郭嘉居然很耐心地聽下去了,並且還能頭腦很快的回應蔡平的話題。倆人的默契程度看著不像是大舅子和妹夫聊天,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倆是多年未見的要好哥們兒呢。


    隻是在話題將近結束時,蔡平住了口,看著郭嘉陳懇地說:“先皇駕崩後世道亂的更厲害。我知道你是個機靈人,你會護著阿媚,對不對?”


    郭嘉鄭重點頭,向蔡平保證:“是。我會護著她,不會讓兵禍波及她一分。”


    蔡平舒了口氣,拍著郭嘉的肩膀笑道:“我就說你就算吊兒郎當也絕對不會是空口許諾那種人。看來我沒看錯。”


    郭嘉噎了噎,就算蔡平說的是實話,但有必要當著他麵嗎?


    不過一旁的蔡威聽到這句話後卻低笑出聲,待郭嘉看向他時,又繃上臉,一言不發地扭過頭去。郭嘉玩味地挑了挑眉:小舅子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就憑他迎親時蔡威射的那三箭,郭嘉也不認為他會這麽快承認自己。這會兒回門不見他絲毫刁難,除非這小子遇上其他棘手的事了。


    蔡威倒是不知道自家二姐夫到底怎麽想他,他在晚餐過後直接找到了蔡嫵。


    原本按規矩,回門是當天來,當天走,新人不能在嶽家過夜。不過蔡嫵他們情況特殊,也就沒按著這個來,直接宿在了蔡家。隻是不知道王氏安排房間時出於什麽心理,把蔡嫵和郭嘉安排進了兩個院子:蔡嫵住的是自己原來的屋子,而郭嘉宿在蔡威旁邊的客房。


    蔡威進去找蔡嫵的時候,蔡嫵正滿是懷念地撫摸自己屋子裏一切如故的家具擺設,見到蔡威,收回手,給他遞了一碗涼茶。


    從進門起她就發現蔡威沉默得不對頭,剛才吃飯時聽到蔡威聲音有些沙啞才恍然明白自己弟弟這是進入變聲期。估計這會兒嗓子不舒服的很呢。


    說來時間過得還真快。她還記得當年蔡威出生時被包在褥子裏,軟軟的,小小的一團。一晃眼,那個粉嫩可愛的小肉團就長成了眼前的俊秀少年:彎彎的柳眉,汪汪的美目,長長的眼睫,挺秀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和她七分相似,或許也是他和她最親近的緣由。


    蔡嫵仔細端詳這自家弟弟,忽然響起陳倩曾在信裏寫過的一件樂事:蔡威有次去法正那裏拜訪,正好碰見法正常年在外,難得回家的表兄。表兄在見到蔡威後直眉楞眼傻立當場,等回過神當晚去就向自家表弟打聽白天來家的那位男裝麗人是哪家姑娘,可有婚配?


    法正聽完愣了下,表情古怪,臉埋在被子裏,笑得肩膀亂顫。


    第二天他把這事當著文進他們的麵說給蔡威,把蔡威聽得臉色青黑,拳頭緊握。也不知道是想打法正還是想揍法正那位眼拙的表哥。


    “咳……二姊。”那邊蔡威接過茶碗,潤潤喉,清清嗓子叫回走神的蔡嫵。


    蔡嫵抬眉望著他,以目光詢問蔡威怎麽了?


    蔡威放下碗,眼睛閃了閃,最終下定決心,聲音沙沙地開口:“我想問二姊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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