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的第一感覺就是黎賀是故意這麽說的, 他隻是想試探一下她現在對宋懷承的感情而已。怎麽可能發生那樣的事呢?


    不可能的!


    黎賀深深地喘息了一下, 神色異常冷峻, 他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擠出來的, “我沒有騙你, 已經找了一天一夜了, 到現在還沒有消息。我不會拿他的生命來騙你。顧念, 這是真的。”


    顧念臉色慘白地看著前方,眼神空洞的沒有一點光澤,萬籟俱寂。


    “念念——”方栩栩和秦坊見她心魂不寧的樣子, 有點兒嚇到了。


    秦坊晃著她的手,“這孩子怎麽了這事?念念——”她衝著顧念的耳朵大喊著。


    顧念如夢驚醒,打了一個寒顫。


    “誰的電話?怎麽嚇的一頭冷汗。”秦坊一摸她的額角全是汗。


    顧念深吸了一口氣, 思忖著啞聲回道, “宋懷承出事了,他掉到海裏失蹤了。”她艱難地說了最後一個字, 聲音已經開始發抖。


    方栩栩和秦坊站在那兒, 一時間都驚住了, 滿臉的不相信, 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宋家那邊一時間亂了套。宋老爺子在知道這個消息時, 當場暈了過去。桑雲彤也不好, 完全接受不了這個消息,一直嚷著讓人去找。整個人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多歲。


    警方聯合海上救援隊整整搜尋了三日都沒有找到,等待大家的隻有失望。


    顧念這幾日還是和往常一般, 上課畫畫, 秦坊和方栩栩都會裝作不在意的和她說說話,她都如常,可是越正常就越反常。


    下午,方栩栩去幼兒園接盼盼。


    路上有賣氣球的,盼盼指了指,方栩栩給她買了一個美洋洋。方栩栩看著盼盼那張和宋懷承相似的臉,心裏酸酸的。那時候你們恨他,也咒罵過他希望他去死,可現在他出事了,她卻沒有那麽開心。


    摸了摸盼盼的臉,“回家吧。”


    到畫室時,顧念看到氣球微微出神。


    方栩栩也不知道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路邊買的,十塊錢一個。”


    其實顧念是想到了上一次,宋懷承和她一起帶盼盼出去,那是他們一家三人唯一一次出去遊樂園。盡管那時候她心裏早已計劃了後路,和他無關的生活。


    宋懷承為了討好女兒,主動去幫她買了一個大氣球,結果盼盼不喜歡他買的形狀。


    宋懷承問了半天,盼盼才說出心思。宋懷承差點把人家老板一把氣球都給買走了。


    而肇事者盼盼幽幽地說了一句,“買那麽多氣球,我要是被氣球帶飛了怎麽辦?”


    童言稚語,卻讓宋懷承開懷大笑,他憐惜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爸爸會一直拉著你的手的。就是要飛,我們也一起。”


    可是他還是食言了。


    這都多少天了還沒有消息。曹局長說沒有消息也是好消息,這也隻是給人一個安慰而已。


    誰都知道那片海域常常有人跳海自殺,屍首無存。


    七日後,很多人都放棄了希望。


    那天早上,黎賀開著車來到畫室,顧念正在畫室畫畫。門上傳來兩下聲響,她一回頭,就看到黎賀站在門邊,身形清瘦麵色疲憊。


    這幾日他一直忙前忙後,完全沒有時間收拾自己,胡子都冒出來了。


    “我們要去海邊。”他望著她,眼底說不出什麽情緒。


    顧念動作頓了頓,逆著光,黎賀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你小產那些日子,懷承一直很痛苦,隻是在你麵前他都沒有表現出來。還有盼盼,其實他比誰都要難受。有次電視上放著聾啞兒童的節目,事後,他捐了一百萬給救助中心。他心裏背負太多的東西,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無法安眠。後來沒辦法,醫生給他開了安眠藥,靠著安眠藥才能睡覺。”


    “顧念,我是他的朋友,你可能覺得我會站在他的立場說話。其實我倒是希望,他從來沒有認識你。又或者四年後,你們不再有交集。可是他心中有結。他很矛盾,愛上你,可是又被仇恨的枷鎖籠罩著。”他皺著眉,“你的傷口能看到,可是懷承呢?他隻會用強勢來掩飾自己。”


    “顧念,你以為他什麽都不知道嗎?其實他都知道。”他頓了頓,“你故意刺激周好好導致孩子小產,他都知道,隻是他不問而已。”黎賀咬牙切齒地說道。


    顧念怔然,手中的畫筆悄然落地,胸口滯悶的喘不過氣來。


    “有時候我挺後悔的,我幹嘛去找去你給我家畫畫啊。”


    海風陣陣拂麵而來。那片海淹沒了多少生命。


    顧念一步一步地走近,意識一點一點被抽離。


    今天來的人都是和宋懷承關係極近的親朋好友。


    桑雲彤一身黑裙,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落。她站在最前方一下一下往海裏撒著花瓣,她的悲傷讓人不忍看去。


    黃色的花瓣隨風而去,慢慢落在水麵,輕輕漂浮著。


    “懷承,你聽到媽媽的話了嗎?回來吧,媽媽再也不離開你了。”桑雲彤痛哭著,悲傷不已。


    黎賀歎了一口氣,“其實懷承一直都很在意他的媽媽,不然也不會把他們全家福一直帶在身邊。”他的話隨著風吹進顧念的耳朵裏。


    宋懷承,你快回來吧。


    顧念緊緊地握著十指,她在心中祈求著。盼盼——她很想你。


    桑雲彤走到她的身邊,對她一點好臉色都沒有,抬手啪的一下就朝著顧念的臉打了下去,“都是你!都是你!你們顧家都是討債的嗎?”


    顧念懵了,她捂著臉,看著桑雲彤哭成那樣,她也隻不過是一個剛剛失去兒子女人而已。


    “伯母,回去吧。”黎賀說道。


    桑雲彤抽噎著,“顧念,你這下高興了?大仇得報?懷承拿命償還了你曾經遭受的一切。你滿意了嗎?”


    顧念沒有明白她話中之意。


    宋懷承的事是個意外怎麽就怨上她了。


    桑雲彤見她一臉茫然之色,愈加氣結,“他是你女兒的父親,你讓你女兒沒有了父親。顧念,你就一點傷心都沒有嗎?”


    有些難受不是給人看的,顧念抿抿唇角。


    桑雲彤見她依舊一副淡淡的模樣,嗤嗤地笑了。“你的心被狗吃了!”


    眾人漸漸離去。


    海邊又變得安靜起來,遠處的輪船嗚嗚前行。沉寂的大海根本就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陽光打在她的臉上,那張臉卸下了一切偽裝,寫滿了無奈。


    她愛了那麽多年的男人就這樣走了嗎?


    她曾經恨得心都疼的男人真的離開了嗎?


    海風肆意地吹著。


    淚水無聲無息地從眼角滑落,她不是沒有心,隻是疼的忘記了傷心的感覺。她如同遊魂一般看著遠處。


    黎賀折回來時就看到她默默流淚的情景。


    明明應該是和和樂樂的一家人卻落得這樣的這一個地步,怪誰呢?


    過了許久,他才走過去,遞過麵紙,麵紙早已被他捏皺了。“伯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這件事誰也不想的。”


    “到底是怎麽回事?”顧念沉沉的問道。


    黎賀咽了咽喉嚨,“因為周好好官司,懷承和周家事撕破了臉,公司也受到重創。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找供應資金。那天他是和一位韓國投資人在船上談合約。”


    她的心劇烈地跳著。


    “出事那天,他還和我說,準備周末帶盼盼去春遊。”


    風將她吹得狼狽不堪。顧念勾了勾嘴角,心底深處的疼疼的無以複加。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著,夜深人靜的時候,顧念常常會想起他。時光一直停在大學時光,那是他們最幸福的時刻。


    漸漸地沒有人再說宋懷承的名字,好像大家都把他忘記了。


    ******


    這是一個海濱小鎮,遠離塵世喧囂。


    小鎮東邊有一家雜貨店,七八平米大的地方堆著滿滿的東西。


    “我要一瓶醬油。”一個孩子喊道。


    原本坐著的男子站起來。


    “阿顧,給你錢。”孩子露著一口大白牙,“今天的語文作業,我有幾題不會寫,等會能來找你嗎?”


    “吃過晚飯。”男子的聲音微微沙啞。


    “好。”孩子抱著醬油瓶顛顛地跑了。


    阿顧把皺巴巴的錢放進抽屜裏。


    小鎮的晚上寧靜美好。


    吃過晚飯後,阿顧起身去收拾碗筷。


    雜貨店的老板娘連忙拉住,“阿顧,你休息吧。我來收拾。”


    老板也說道,“是啊,別忙了。一會兒那幾個孩子又要來找你,你先休息一下。”


    阿顧點點頭。


    老板去廚房幫老板娘。


    “阿顧看著就是個不錯的人。”


    “也挺可憐的,問他情況什麽都不說,估計啊受到什麽挫折了,不然也不會跳海尋死了。”老板娘感慨道。


    “是啊,你看他之前的衣服,西裝筆挺的。對了,那衣服在嗎?”


    “在,洗好了,丫頭給熨了,掛在衣櫥裏呢。”


    月朗星稀,白熾燈的燈泡周圍圍著一群小蟲子。


    “阿顧,陶醉是什麽意思?”


    “就是很喜歡一樣東西,被它深深的吸引著。”


    “喔,我知道了。我陶醉在葉老師的歌聲裏,這樣造句對不對?”


    阿顧的嘴角揚了揚。


    葉尋掀起簾子走進來,“是嗎?齊小鵬,可上課的時候你是一直和旁邊的女生說話吧。”


    “葉老師,我那是在和同學討論題目。”他羞赧的抓了抓頭發,“阿顧,再幫我看看這題,對不對啊?”


    葉尋瞟了一眼,“都對了,作業做好了,回家吧。”


    齊小鵬吐吐舌頭,“好的,我就不打擾二位了。”


    葉尋挑了挑眉,“走路看著點。”


    “知道啦。”


    阿顧翻著桌上的美術書。葉尋是鎮上的老師,本是學音樂的,結果學校老師不夠,她又要教一門美術。


    葉尋托腮看著他的臉,他比她大學的那些男生要帥多了,俊眉冷目,棱角分明。看著看著,葉尋的心思飄遠了。


    阿顧皺了皺眉,咳了一聲。“明天的課備好了?”


    “好啦。”葉尋不自然的理理頭發。“阿顧,你以前是做什麽的?”


    阿顧指尖摩挲著那本美術書,眉心擰著。


    醒來的時候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雜貨店的老板是在海邊發現他的。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悶悶的疼,好像被什麽利器重擊過。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跳江尋思而被救,他便順著他們的想法,在這裏住了下來。


    其實他的記憶好像卡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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