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懷承的印象裏, 周好好是個善良美麗的女孩子。


    那時候他的父親剛剛去世, 有一段時間, 宋懷承都不開口說話。那段時光於宋懷承來說是一段艱難黑暗的日子。


    失去了父親, 如同一個晴天霹靂, 讓他的人生瞬間滿是黑暗,


    周父帶著她來看他, 小小的她一臉的同情,卻用著拙劣的謊言安慰他,“懷承, 你不要傷心。宋叔叔在天上看著你呢,他會一直陪著你的。我們也會永遠陪著你。”


    半個月後,宋懷承才去學校。當初那個陽光的男孩頃刻變了一個人, 作業不寫, 和誰也不說話。自閉的任誰都不理。


    宋老爺子沒辦法,隻得把他帶在身邊。那個時候宋老爺子又要忙於公司, 又要照顧孫子, 周家那時候倒是幫了宋家不少。


    周好好每周都會來看他, 給他帶作業, 和他說老師教了什麽, 同學又在玩什麽。可是宋懷承都不開口。


    周好好卻依舊耐心地陪著他, “懷承,你什麽時候回去上學啊?我可是天天幫你擦桌子的。”她拉著他的手,從包裏拿出一包麥芽糖, 悄悄說道, “我在學校門口買的,嘿嘿,留給你的。你吃了就會開心了。”她舔舔嘴角。“你嚐嚐,可甜了。”


    麥芽糖的味道他至今都記得。


    那時候周好好兩顆門牙大大的,很突兀,像兔子,可是宋懷承一輩子都記得,她帶給他的溫暖。


    周好好就如她的名字一般,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好。


    宋懷承的臉色沉下來,曹碩明白,周家和他的關係在那兒呢,而且周好好曾經是他的未婚妻。


    “查到是周家誰做的嗎?”宋懷承沉聲問道。


    “畫室的事和周群的手下有關。”有些事不言而喻。


    曹碩思索著。“這件事我們還不知道周好好有沒有參與。”他自然知道宋懷承最不想見到這那樣的結局。


    宋懷承繃著臉,“這件事幫我查清楚。”


    “如果這件事和她有關係呢,你準備怎麽辦?”曹碩也擔心這樣查下去會不會好。


    畢竟隔了四年的事,顧念也隻是宋懷承的前妻。他不明白,宋懷承怎麽還對這個前妻這麽上心。這麽多年,d市真是一點風聲都沒有。


    宋懷承目光沉寂,久久沒有開口,嘴角抿成一道薄線。


    曹碩勾勾嘴角,他站起來,“你放心吧,我盡快給你答案。”


    黎賀倒是沒有想到這裏麵還有這個牽扯,“難道真是好好讓人找顧念麻煩的?”他驚愕著,他想到顧念的右手,握筆的時候,她的手還會顫抖。


    見宋懷承一臉的慘白,他幹幹地笑了笑,“也不一定啊。好好人挺好的。”


    周好好自從上次受傷之後,台裏正好又有一檔新的節目,便由她擔當女主播。


    很多人都說她是因禍得福,她不做評價。


    周好好看到新聞消息時也是一驚。誰也沒有想到顧念的畫在國外受到了那麽高的評價與追捧。不是說她的手廢了嗎,怎麽還能得獎。難道國外畫家眼睛有問題嗎?


    可是當她知道顧念要去法國時,她突然有些高興了。


    一直以來,她都希望顧念能離開這裏。也許,這就是一個契機。


    晚上,她和台裏領導參加一個飯局時,沒有想到會遇到宋懷承。原來他的公司也是讚助。怎麽會?這是他對她的補償嗎?


    她看著他,她按耐住靠近他的心情。


    台裏這位節目編導並不知道兩人分手的事,依舊熱情地和宋懷承打著招呼,“宋總,好久不見了。”


    宋懷承的目光略過一旁的周好好。


    周好好脫下淡藍色的羊毛大衣,裏麵是一件修身連衣裙,襯著她玲瓏身段,依舊風雅。


    “好好,晚上和宋總多喝幾杯,這次台裏的讚助都虧了宋總了。”


    周好好勾著嘴角,淺笑溫柔,“他一向大方。”話語不痛不癢,聽在別人耳朵裏也不覺得有什麽。


    落座後,大家有意安排周好好坐在宋懷承的旁邊。周好好泰然自若,熟練地幫他放好碗筷。


    宋懷承眸子掃到她的無名指上的訂婚戒,眉心撚動。


    包廂氣氛熱鬧,大家你一言我一語。


    “宋總,我敬你一杯。”他對麵的朱大美女端起白酒。


    宋懷承扯扯嘴角,也端起杯子。“客氣了。”


    朱美女淺笑道,“宋總,我可是聽周姐說道,你是好酒量,你喝茶?難道一點麵子都不給我嗎?”


    朱家和宋懷承生意上也有往來。


    周好好抬眼看著朱美女,兩人從到台裏就明爭暗鬥。“朱莉,喝酒傷身,你也少喝點。”


    “呦,看來周姐管的挺厲害的。”朱莉咯咯地笑著。


    一桌人都各有所想,一副看戲的表情。當然他們也有的知曉周好好和宋懷承已經分手的事。這裏的人都是有眼色的人精。


    宋懷承不動聲色,“前陣子出了一個小車禍,醫生讓我這段時間禁酒。”他冷冷地解釋著。


    “這樣啊。” 朱莉正了正臉色,“那我們今天就以水代酒。”朱莉換了一杯水,一點都不忸怩,“我大哥常提起你。以前都沒有機會碰見你,我以為大概隻有參加你和周姐的婚禮才能和你喝一杯呢。”她嘻嘻一笑。


    周好好的臉色如豬肝色一般,麵前的杯子被她輕輕一碰,頃刻間水灑了出來,她有些慌亂地站起來,胸口一片狼藉。“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朱莉臉上揚起一抹得意之色。哼,她還有戲要唱呢。最討厭這種裝可憐裝純潔的人了。


    隨後朱莉也去了洗手間。


    奢華的洗手間,鏡前燈發出柔和的光芒。


    周好好洗了一把臉,她的手撐在洗手台上,臉上的水珠慢慢滑落。


    朱莉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走進來,站在她的身後,“需要幫助嗎?”


    周好好眸子一厲,“朱莉,你到底要幹什麽?”


    朱莉輕飄飄地說道,“你誤會我了吧。”


    周好好咬牙,“你別裝了。”


    朱莉望著她的眉眼,“我看你不順眼,就這麽簡單。”說完她雲淡風輕地洗了洗手走出來。


    宋懷承站在走廊上,朱莉迎上去,笑著說道,“宋大哥,你來找周姐嗎?她在裏麵呢。”


    宋懷承打量著她,朱家這個女兒他也有所耳聞,任性的很。


    朱莉見他不理會自己,她咬咬牙,一臉地狡黠,“宋大哥,聽說你有女兒了?”


    宋懷承斂了斂神色,“你想說什麽?”


    朱莉不高興,“我認識顧念,我覺得她人很好,你和她離婚,是你的損失。”


    宋懷承挑挑眉,竟然沒有生氣,“恩,謝謝你忠告。”


    “你!”朱莉瞬間詞窮了。


    宋懷承在等周好好,他站在那兒,手裏點燃了一根煙。其實他現在的身體根本不適合吸煙,不過煙真的是個好東西。


    周好好出來就看到他,“懷承,你在等我?”


    宋懷承抬眼,眉眼毫不掩飾的探究,“好好,畫室被砸是不是你做的?”


    周好好感覺被人狠狠地打了耳光,“你什麽意思?”她的臉上瞬間浮上了委屈,“你懷疑是我找人去找顧念的麻煩?”


    宋懷承冷著臉,沒無表情,“我朋友查到了有人故意找來那些混混的。”


    浮光掠影掃過,周好好一臉的悲痛,她虛晃了幾下,“可是和我有什麽關係?你憑什麽質問我?你有什麽證據說是我幹的?”周好好在賭,她賭宋懷承沒有查到,她抱著一線希望。


    “宋懷承,我不就是愛你,所以你就可以肆意的踐踏我的感情?我有什麽錯?”周好好聲聲質問著。淚水滑過臉頰,因為氣憤與傷心,她的呼吸喘息著。


    宋懷承臉色陰沉,“顧念的手也是小混混弄傷的,那個小混混她記得。”


    周好好掐著手,一直哭泣著,她沒有抬頭。


    宋懷承眉心緊鎖著,“我會找出來的。我希望那個人不是你。”


    周好好咬牙,“宋懷承,你對我太不公平了!”她抬手拳頭用力地打在他的胸口。她用自己的憤怒掩飾著不安。她怕,怕徹底失去他。


    男人一旦愛上了別人,對於其他女人何來公平可言。


    何況,他宋懷承已然陷進去了,無法自拔。


    宋懷承任由她打了半晌,等到她沒力氣了,他堅定不移地拉下她的手,臉色冷冽,“我希望不是你。好好,不要讓我失望。”


    他放開她的手,周好好空洞地癱坐在地上。


    兩人再次進包廂時,包廂的氣氛怪異著,暗潮湧動。也隻有朱莉好心情的喝著酒,說著話。“好好,你的臉色不好?是不是宋總欺負你了?”


    宋懷承那張俊美的臉龐突然間浮出歉意地笑意,“各位誤會了,我和好好的婚約已經解除了。”


    周好好微垂著臉,臉色慘白,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宋懷承的手機響起來,他拿起來一看,臉色變化多端。


    台裏主任察覺到,“宋總您要是有事去忙吧。”


    宋懷承點點頭,他握著手機,“不好意思,我女兒的電話,我先回去了。大家繼續。”


    說完,他轉身,邊走邊接通手機,“盼盼——”


    他一走,包廂裏的人都炸開了。


    “他說的是他女兒?這麽說,上回報道上的事是真的?”


    朱莉看著一臉慘淡的周好好,她眯了眯眼。朱莉家裏的牆當初是顧念畫的壁畫,她對顧念的印象很好,一見如故。她想到那個善良的女人,她輕輕歎息一聲。


    宋懷承哪裏會想到盼盼會給他打電話。“盼盼——”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輕和如春風。


    “我媽媽去法國了,我想她了,你能帶我去嗎?”


    宋懷承怔住了,不疾不徐地說道,“媽媽是去工作的,盼盼是不是擔心媽媽?”


    “恩。”她小聲承認著。“她要是遇到壞人怎麽辦?”


    宋懷承克製自己的激動,“爸爸也很擔心,所以爸爸去巴黎陪著媽媽怎麽樣?”


    盼盼默了一會兒,才說道,“隻能這樣了。”


    宋懷承突然笑了,“盼盼你怎麽會給我打電話的?”


    盼盼歎了一口氣,“是你把你的號碼放到我的包裏的,我打著玩的。”


    “恩。”宋懷承笑的自得,“我明天就去法國。”


    兩人竟然說了半個多小時。


    掛了電話,一旁的方栩栩不禁搖搖頭,難道這就是父女天性?


    *******


    周好好失魂落魄回到家,周母看到她這樣,“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媽!懷承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周好好大哭起來。


    周母咬牙,狠狠地掐了掐她,“你哭什麽?不是有我在嗎!到底怎麽了?畫室的事有我在。”


    “不是的。”周好好搖著頭,頭發淩亂。


    周母見她滿臉的倉惶,滿是揪心,“那是怎麽了?還有什麽事?”


    周好好抓了抓頭發,她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道,“四年前,我找人找過顧念的麻煩,顧念的手就是在那時候廢的。”


    周母震驚著,卻很快冷靜下來,“你還和誰說過這件事?”


    “沒有,我誰都沒有說。”周好好紅著眼,臉色慘白。她不敢去想宋懷承今晚對她說那些話臉色流露的表情,她有些害怕了。


    “你找的是什麽人?”周母緊張的問道。


    周好好搖著頭,大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那天,我看到顧念從醫院出來,後來我就一直跟著她。那時候我大腦亂的很——”


    周好好在街上晃悠了半天,顧念和宋懷承已經離婚了,可她還是沒有離開d市。她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卻在路口撞到了一個男子。那個男子惡狠狠地敲著她的車窗,一臉的不善。她突然間萌生了一個想法,“你要多少賠償?”


    男子沒有想到她這麽好說話,“五千。”


    “你幫我做一件事,我給你五萬。”


    “什麽事?”男子冷眼掃著她。


    “幫我教訓一個人。”那一刻的周好好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冷血凶殘。周好好根本記不得那個小混混的樣子了。


    那個晚上,她一直在路上。等待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身體中隱藏的黑暗分子張狂地跳動著。


    她害怕,不安,身子不停地顫抖著,手心都冒著汗。


    當小混混再次出現,她打開車窗。


    小混混伸出手,周好好看到他手指上的已經幹涸的血跡,“ 辦好了?”


    “恩,劃斷了她的手筋,就算警察查到也隻會以為是搶劫而已。給錢吧!”


    周好好將卡遞給他,“這裏麵有五萬,密碼是112233 。”


    小混混接過,沒再說什麽酒走了。


    周好好想這樣也好,再不相見。這件事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怎麽會這麽巧呢?周群怎麽會找到這些人的。


    “媽,我隻是喜歡他,怎麽就成了過錯呢?”周好好痛苦的呢喃著。


    周母恨鐵不成鋼,可是現在說什麽都無濟於事,“你別想太多,你都不記得那個小混混了,他也不見的記得你。再說,有我和你爸在呢。那個顧念呢?現在做什麽?”


    “她去國外了。”


    周母呼了一口氣,“懷承也不見得能和她在一起。你不是說,他母親現在對顧念也不滿吧。唉,那麽多人你怎麽偏偏就喜歡他呢。”


    周好好隻覺得渾身都在疼,她哪裏知道原因,大概是自己魔怔了。


    愛,有過。


    恨,有過。


    而今,於她更多的是愛而不得的執迷。


    今晚上,宋懷承隻是試探而已,原本他並會打算去這個飯局的。可是當他知道周好好也會去的時候,他便改了主意。


    明天中午他就要出發去法國了,他不確定周好好到底有沒有參與。


    那天曹碩問他,如果周好好參與了,他會怎麽辦?


    他沒有回答他。


    因為他覺得其實最可恨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可是他也不會放過傷害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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