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周道驚愕, “你知道了什麽?”


    “那是真的了——”顧念笑著哭了起來, “是不是你害宋懷承的父親去世的!是不是你?”


    顧周道怔住了, 久久沒有出聲。


    顧念那一刻真的有種窒息感, 她咬著唇角。原來是真的。


    “那時候我一時糊塗……”顧周道頹廢地訴說著。


    顧念欲哭無淚, 她終於明白, 宋懷承為什麽不讓她生孩子的了。她本就仇人之女。他早已為他們寫好了結局, 絕不拖泥帶水。


    “念念——是不是宋懷承他——”


    顧念深吸了一口氣,“爸,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


    顧周道急的團團轉, “念念,你要冷靜。”這時候才真正的後悔。他按捺不住,終於托人去查。結果查到的消息讓他整個人瞬間老了十歲。


    宋懷承, 他真是小看了他!


    宋懷承坐在辦公桌前, 看著送來的資料。徐行懶懶的倚在沙發上,指尖輕輕動著。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當年顧周道怎麽陷害宋父, 如今他也是同樣的下場。


    “顧周道現在藏在a市, 要不要通知那些人?”徐行冷漠的問道。


    宋懷承慢慢抬眼, 眼神昏暗不清。他十歲時失去父親, 兩年後, 母親離開d市。


    他很少去想他的父母的事, 他怕自己會被仇恨所支配。直到他和顧念結婚,他才直到原來當年的人竟然活得這麽自在。


    他不甘,可是他又矛盾著。顧念單純的什麽都不知道。


    宋懷承緊緊的握著手, 冷冷地吐出四個字, “通知他們。”他閉上了眼。


    徐行不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顧念呢?你準備什麽時候和她攤牌?”


    宋懷承睜開眼,眸色深沉,他緩緩說道,“她會來找我的。”


    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中不是嗎?


    顧念從娘家出來的時候,胸口沉甸甸的,雙腿就像灌了鉛一般,每一步都抬不起腳,不知該如何走下去。


    這一年d市的冬天比往常哪一年都要來的冷,風從衣領灌進去,刺骨的冷。


    父親剛剛說的話一直回蕩在她的耳邊,“如果真是宋懷承幹的,不要去求他。過不下去就放手吧。”


    顧周道當年走了狗屎運,一夜暴富,如今一夜回到解放前,於他這個五十多歲的人來說真的是天崩地裂,最主要的是,害了女兒。


    顧念坐在路邊的木椅上,神色恍然。好半晌,她才清醒過來。打開包拿手機時,卻發現昨天那張懷孕單還在。


    枝頭寥寥無幾的梧桐葉隨風瑟瑟而落,冷清的柏油馬路上零散地飄落著幹癟的落葉。


    寒風一過,讓人不覺發冷。


    顧念摸出手機,猶豫半晌給幾個朋友發去信息,借錢。


    她等了半個小時也隻有方栩栩來了電話。


    “顧念?剛剛信息是你發的?”


    “嗯,是我。”


    “我以為我遇到騙子了。你要借錢做什麽?”


    顧念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腔一片涼意,“我爸急需。”


    方栩栩的笑聲傳過來,“顧念,要不是聽到你的聲音,我真懷疑這是被盜號了。一個有錢老爸,一個老錢老公。你要借錢?”她笑了一陣,才穩下來,“要多少?”


    “你有多少?”顧念的聲音很沉。


    方栩栩一愣,“顧念?”她意識到了什麽。


    顧念閉上眼,“栩栩,我不是開玩笑。我爸被騙了。”


    “不是吧?”


    顧念一張臉緊繃著,“栩栩,你有多少錢?”


    “你知道我的,我一時間拿不出多少,三十萬吧。”


    顧念抓了抓頭發,“先借我,這錢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你。”


    方栩栩聽著她的聲音不對,“是不是出事了?”


    顧念站起身來,“沒事。”


    方栩栩不再多問,“那好,我現在把錢轉到你卡裏。”


    “謝謝。”顧念無力地說道。


    手機突然響起來,顧念一直繃緊的神經好像被什麽捏了一下。是秦姨打來的電話,“念念,不好了,有人找過來了,你爸被他們帶走了。”電話裏秦姨慌亂地哭著。


    顧念一張臉瞬間慘白一片,天頃刻間好像塌了,她卻得撐著雙手抵著,“秦姨,你先別急,他們要的是錢,還了錢就好。我去想辦法。”


    秦姨嚇得半死,“不是一筆小數,你哪裏有啊?”現在宋懷承根本不可能給幫忙的。


    那一天,於顧念來說,是絕望的一天,她整個人都埋在黑洞中,不見陽光。


    顧念回去時,宋懷承不在家。她拿了能拿的錢。床頭櫃裏放著宋懷承給她的卡。她從來沒有用過,其實也是用不著,可是到了這時候,她不能再顧忌了,到底還是拿了那張卡。


    出門前一刻,她稍稍駐足,環顧了這間屋子,在這裏生活了兩年,她置辦了許多小東西,如今再一看是如此的陌生。


    離開家,她匆匆去了附近的銀行,卡裏有三十萬。她悲涼的笑笑,三十萬兩年,無論怎麽樣,宋懷承這兩年對她在物質上還是不錯的。


    來到宋懷承公司大樓,抬眼望著對麵大廈,高聳入雲,明明近在眼前,好像隔了遙不可及的距離一般。


    顧念深吸了一口氣,起身朝著大廈走去。


    這是她第一次走進這座大廈,多少次她從大廈門口經過,隻是回望了幾眼,便匆匆離去。


    方栩栩因此常常取笑她,“你的名字可是和他登在一個本子上的,怎麽就不敢上去呢。”


    顧念不置一詞,起初不願意去,是因為她覺得她和他的關係還沒有到那一步,她怕過去鬧得尷尬。就這樣,她到現在一次都沒有過去。甚至,連他們公司的人都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


    高跟鞋踩在平滑的地磚上,發出清脆的悶響。顧念趁著電梯來到26樓時,前台小姐站起來,“你好,請問有預約嗎?”


    顧念麵色清冷,“我找宋懷承。”


    “小姐,不好意思,沒有預約,我們不能讓您進去。”前台小姑娘和氣的說道。


    顧念神色不變,“那他在嗎?”


    前台小姑娘被她的問題一愣,“宋總正在開會。”


    顧念漠然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給宋懷承發了一條信息。


    時間一分一分的走過,她靜默地坐在那兒。時不時有人走過投來打量的目光。顧念微微垂著頭,長發遮住了半張臉,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麽。


    她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結果都沒有等到宋懷承回複。手機電量變得越來越低,她眼底的失落一點一點的加深。


    她摩挲著手指,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遍了。記得誰和她說過,這樣按摩,手指會變細。她看看自己的十指,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養成的這個習慣,等人的時按摩手指骨結,她的十指似乎真的變細了。


    可是還是沒有等到他。


    回家吧。


    宋懷承看到短信是在兩個小時之後。今天他一直忙著和b市公司的合作案。看到她發來的短信,倒是讓他有些失神。他和助理交代了一下,不見。


    晚上,宋懷承陪b方代表吃過飯,直到深夜才回去。


    進門時,家裏一片黑暗。他喝了一點酒,腳步微浮。往沙發上一坐,閉上眼,酒勁漸漸上來。


    “你回來了?”顧念突然出聲,在這寧靜的夜色裏,聲音如弦上之音,顫顫的。


    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


    顧念憑著感覺,眸光落在他的臉上。宋懷承長得好看,五官俊朗,眉目深邃,不笑時顯得有些嚴肅。


    宋懷承聽見動靜,迷糊地睜開眼,抬手揉了揉酸澀的額角。


    顧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眼前竟有些恍惚,“宋懷承,我爸被騙了,所有的錢都被偏光了,他還欠了銀行一大筆錢。”


    顧念眨了眨眼,讓自己不要哭。


    宋懷承抬手打開了客廳的燈。


    顧念不知道在暗色中待了多久,一時間無法適應,眼睛刺得生疼。“宋懷承,我都知道了。可是我不相信。怎麽會是這樣的呢?”


    宋懷承抿著嘴角,終於說道,“事實就是這樣。”冷冽毫無溫度的話語。


    顧念恍然無助著,“你要報複我爸,為什麽要娶我呢?”她的聲音裏滿腹的委屈。


    宋懷承握緊了手,“你父親快活了這麽多年,可我父親呢?他死不瞑目,我甚至會夢到他倒在血泊中的畫麵。顧念!你能明白那種感受嗎?你父親如今的下場根本就彌補不了!他就是死十次都不能償還!”


    顧念臉色發白,肚子漸漸絞痛,“可是他是我的父親。”寵她、愛她的人啊。縱使全世界的人都說他的不是,可是她不能。“宋懷承,他已經知道錯了。”


    “他知道錯?”宋懷承嘴角嘲諷,“顧念,他要是知道錯,就不會有今天。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他。”他的話語堅硬。


    顧念明白,她帶著最後一絲期盼,“難道你真的要逼死他嗎?你也要逼死我嗎?”


    宋懷承抿著薄唇,嘴角劃出一抹冷冽的笑容。


    “真的不能放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乞求著。


    宋懷承站起身,冷眼居高臨下。


    顧念終於心死,“宋懷承,我們離婚吧。”


    宋懷承臉上沒有一絲波動,“離婚協議書在茶幾上,我已經簽好字了。”


    顧念心已經提到嗓子,神色沒有一絲波動,片刻呆滯,好像早已預計到這樣的結果一般。“所以這兩年你一直給我下藥,不讓我懷孕為的就是這一天?”


    宋懷承沒有想到她竟會知道,“是的。”


    顧念浮出一抹笑意,空洞無力。她拿起那幾張白紙,“財產分配呢?”她咬咬牙,用著市儈的語調問道。


    “你覺得呢?”宋懷承突然討厭起這樣的她。


    顧念眼裏沒有一絲表情,“你放心不該我得的我不會拿,該我的我要。”


    “我父親當年被你父親陷害,如今你還好意思拿宋家的錢去填補你父親欠下債的嗎?”


    顧念就好像被他狠狠的打了幾個耳光。


    宋懷承繼續說道,“離婚協議裏寫的清清楚楚,如果你不願簽字,也隨你的便。”


    隔著三米遠的距離,四目相對,畫麵好像定格了一般。


    顧念彎了彎嘴角,盯著那個數字,“好好。”她撇過眼,眼角溢出了淚。她僵著拿起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筆都用足了力氣。她生怕寫到一半就寫不下去了。手指慢慢攥緊,長長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一般顫著,“宋懷承,我簽好了。”


    宋懷承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要進去。


    “宋懷承——”她喊著他的名字,她哽著聲音,“我是真的很愛你,你愛過我嗎?”


    宋懷承身子一頓,終於說出了兩個字,“沒有。”輕輕兩個字瞬間將顧念擊的粉碎。


    她傻氣地低喃道,“這麽多年了,你怎麽就不喜歡我呢?”眼淚滑落,苦澀如吞了中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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