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於元君呆坐在牢內,他的右側肩頭有一處擦傷,雖說不嚴重,卻也見了血。


    牢門響了一下,獄卒打開門,長恨走了進來。


    於元君愣住了。


    自從上次他發現了長恨的真實身份後,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他了。


    “你……怎麽來了?”


    長恨放下藥箱,挖苦道,“我也不想來啊,可是現在大理寺的醫官就隻有我在。”


    翻出藥布,長恨過來查看於元君的肩頭。


    於元君向後躲了一下。


    “放心,不會疼。”長恨習慣性的安撫道。


    於元君臉上現出一絲尷尬。


    長恨手法熟練的清理了於元君的傷口,又將藥敷在上麵。


    “傷的不深,但是牢內潮濕,不利於傷口恢複,平日你最好自己多活動活動。”長恨壓低聲音道。


    單人的牢房不大,平時疏於活動,自然體質會有所下降,於元君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於元君目光閃爍,“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長恨笑了笑,“身為醫官,自然希望患者的身體好起來。”


    “在這裏……你覺得會有患者好起來?”於元君苦笑了聲。


    這裏是大理寺大牢,要人命的地方,患者就算好起來又怎樣,最後還是要命喪於此。


    長恨不禁語噎。


    打開藥箱翻到底,她從裏麵取出一隻藥瓶,遞給於元君。


    “這是什麽?”於元君沒有接,而是看著她。


    “我家祖方配製的傷藥。”長恨見他不接,直接將藥瓶放在他身邊,“這裏麵裝的藥夠你用上一陣了。”


    她剛放下藥瓶,於元君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腕。


    長恨一愣,本想掙開,忽見於元君在看她的手背。


    那裏當初被他打了一馬鞭,傷好後便留了一道淺淺的痕跡。


    “去不掉了嗎?”於元君啞著嗓音道。


    “再過幾年會更淡一些。”長恨無所謂道,同時想把手抽回來。


    她拉了一下,沒想到於元君居然沒鬆開。


    長恨蹙眉看向他,“五殿下?”


    於元君緊緊攥著長恨的手腕,手指間帶著溫熱的觸感,有些細膩,而且手腕纖細,不像尋常男人手腕那般。


    “五殿下,請你放手。”長恨低聲道,她不想讓外麵的獄卒看到這一幕。


    於元君仍然沒有把手鬆開,此刻他心裏的複雜情緒,怕是隻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得到。


    許久沒有見到眼前的這個人,本以為他會漸漸的將這種奇怪的感情驅逐出去,沒想到在重新看到對方的時候,他竟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今天來刺殺我的人……是太子派來的吧。”鬼使神差的,於元君轉了話題,他隻能這麽做,因為他感覺自己快要無法控製自己的嘴巴,要是說出什麽尷尬的話來,他可真要悔死了。


    “少卿大人正在查。”長恨道,同時暗暗使力,想把自己的手腕從對方的手中抽出來。


    “沒用的,就算查出來父皇也不會相信。”於元君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就算我到了這般地步,還是有人不肯放過我。”


    長恨微微失神,“有少卿大人在,你應該不會有事。”


    “留得我一條命在,然後一輩子被關在這裏。”於元君收緊手指。


    長恨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放手。”她瞪了眼睛。


    “有件事,我想確定一下。”於元君幽幽道。


    “什麽?”


    “長恨。”於元君手上用力,一下子將長恨拽到了自己跟前,呼出的氣息幾乎就要打在她的臉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傷心?”


    “五殿下,這玩笑不好笑。”長恨掙不開,隻好無奈的苦笑。


    “我哪裏像在說笑。”


    “你貴為皇子,怎麽可能會死,先死的隻有像我這種凡夫俗子。”


    “我隻想知道,你是否會傷心。”於元君眼底發紅。


    長恨避開他的目光。


    他們好歹也算是相識一場,總的來說,於元君這人並不壞,隻是受了太子的蒙蔽。


    隻可惜,有些錯誤隻要犯了,便永遠沒了退路。


    “應該會吧。”長恨含糊道,同時手上用力一推,正好觸了於元君肩頭的傷處。


    於元君吃痛,手一鬆,她這才掙脫出來。


    收拾好藥箱,長恨隻想快點離開這裏。


    她向牢外看了一眼。


    一名獄卒上前來,對守在牢外的兩名獄卒低語一陣,那兩人聽後匆匆離開。


    於元君捂著剛才被長恨觸疼的肩頭,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自己竟會對一個男人動情,可是他的身體卻背叛了他,一顆心早已失了常性。


    “五殿下多多保重。”長恨本已經走到門口,突然轉過頭來,“殿下要相信少卿大人,有他在,殿下定會有朝一日重見天日。”


    於元君嘴唇翕動了兩下。


    “殿下保重,不要再傷了。”長恨忽地向他展齒一笑,拱手向他恭敬施禮。


    不知為何,於元君心裏突然湧上一股不安。


    長恨對他從來不曾如此恭敬。


    他沒有怕過他,也不曾因為他是皇子而對他服軟,為何他要走之前的這番話,聽著那麽像是最後的道別。


    “等一下……”於元君欠身想要站起來。


    長恨卻轉身出了牢門。


    於元君來到門前的時候牢門已然關了。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抓住他!”


    “別讓他跑了!”


    長恨停在牢外的走廊上,隔著牢房的柵欄,於元君也看向外麵。


    突然一道人影從樓梯上竄下來,一身黑衣,手持利刃。


    獄卒大喊:“有刺客!”抽出腰刀迎上去。


    於元君猛地撲向柵欄處,“長恨,退後!”


    他喊出聲的同時,隻見那名黑衣人拋出一把暗器。


    獄卒們紛紛中招,倒在地上。


    長恨的藥箱掉在地上。


    一切聲音都好像從於元君的腦海中消失了。


    他看到長恨捂住胸口,血源源不斷湧出來,染紅了他身上的長袍,衣襟、下擺……


    源源不斷,就像小河似的,停也停不住。


    於元君從柵欄間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麽。


    但是他的手什麽也沒有抓住。


    “五殿下保重,不要再傷了……”恍惚間,他似乎又聽到長恨在臨出門時最後對他說的話。


    他那時,居然對自己笑了?


    “……先死的隻有像我這種凡夫俗子。”


    於元君捂住自己的胸口。


    與長恨的姿勢一樣,就好像剛才被暗器擊中的人是他一樣。


    明明他沒有被暗器打中,為何這裏疼的像是要死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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