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帝動怒,青墨顏低下頭去:“皇上息怒。”


    皇帝沉默半晌,“墨顏,你給朕抬起頭來。”


    青墨顏坦然抬頭,正對上皇帝一雙銳利的眸子。


    “朕現在允你秘密審查此案,太醫院那邊你可隨意動手。”


    青墨顏心中一凜,麵上卻不動聲色,俯身領旨。


    看著青墨顏離開的背影,皇帝靠在椅子上,無聲歎息。


    他能看出來,青墨顏不想認他這個做皇帝的父親。


    也難怪,這麽多年,他根本沒有盡到一個父親應有的義務。


    青墨顏從宮裏的角門離開,又從外麵繞了一圈,回到宮門外的馬車上。


    茹小囡看到青墨顏平安回來,笑盈盈的把皇帝賞給她的東西拿給他看。


    青墨顏對外麵吩咐了句:“去大理寺。”


    大約用了兩柱香的時辰,馬車到了大理寺後門。


    青墨顏將茹小囡送到了自己過去辦公的書房,然後讓玄玉去尋了長恨過來,兩人換了身黑色長袍,頭上罩了兜帽,進了大理寺監獄。


    他們一直下到監獄的最下層,最後來到一扇厚重的鐵門跟前。


    青墨顏掏出一串鐵鑰匙,將門打開。


    長恨緊跟在後,隨著他們不斷深入,鐵門一扇跟著一扇,最後兩人進入了這座深藏於大理寺之下的暗獄之中。


    兩側牢房裏關押著行行色色的犯人,他們身上並沒有穿著如普通監獄一般的囚服,而是什麽打扮的都有。


    長恨目光掠過一側,其中有幾間牢房裏的犯人有些眼熟。


    他們都是朝中三品大員,有一位的身上還穿著官服。


    長恨暗驚。


    暗獄果然是進得來,出不去。


    但凡是被抓到這裏來的,從不需什麽罪名,隻要被皇帝猜忌,或是犯了皇帝的忌諱,執掌暗獄之主便會出手,將他們捉來。


    或是刑訊逼問出口供,或是隻是將他們關在這裏,留他們延口殘喘,反正是隻要進來,就別想再活著出去。


    而且這些人的家眷都無從知曉他們的去處,案子就算報到順天府,也隻能當成是失蹤處理,被積壓下來,丟進封塵的角落裏去了。


    青墨顏帶著長恨來到一間空著的房間內,兩名黑衣人站在門口,向青墨顏拱手施禮。


    “將太醫院陳院使帶來。”青墨顏隻吩咐了一句。


    兩名黑衣人無聲領命,退下去了。


    長恨幹坐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們為何坐在這裏?”


    “在等人。”青墨顏正在閉目養神,他吐出三個字來。


    “等誰?”長恨已察覺到此處的不同,但卻猶豫著,不知應不應當問下去。


    青墨顏睜開眼睛,“我既已答應你要幫你查清你父親的案子,今天便會給你一個交代,而且我已向皇帝稟明你的身份,皇帝赦你無罪。”


    長恨愣在那裏。


    她女扮男裝進入大理寺就職,本身就是欺君之罪。


    如今皇帝赦免了她的罪,可是以後她也不能再於大理寺待下去了。


    因為官場是不允許女子進入的。


    “這樣也好。”長恨歎了聲,“等查清父親的案子,我便回去好了。”


    長源先生把長氏一族曆代所有的家產全都留給她了。


    她可以回到那裏去,或是在那山下置辦田產,改頭換麵的生活。


    半個時辰後,門外響起腳步聲。


    “典獄長,我等把犯人拿來了。”門外有人低低道。


    青墨顏養足精神,起身帶著長恨出了門,來到一間狹小黝黑的牢房內。


    太醫院陳院使頭上套著黑布,被綁在椅子上麵。


    長恨看了看退出去的黑衣人,悄聲問青墨顏,“你們以何罪名將他拿來?”


    青墨顏斜著瞥了一眼長恨,傲慢道:“無需罪名。”


    陳院使聽到聲音,開始掙紮。


    青墨顏叫進一名黑衣人來,在審案前先給了陳院使一通鞭子。


    陳院使被打的連連慘嚎,他的眼睛被遮住了,他不明白周圍發生了什麽事,他原本好好的在太醫院裏頭,忽然有位內侍稱皇帝傳喚。


    他換了衣裳出來,結果半路就被人打暈了。


    誰這麽大的膽子,敢在宮裏動手。


    他本想用話嚇住對方,結果還沒等他看到人,對方竟先給了他一通下馬威。


    青墨顏極有耐心的看著陳院使挨鞭子,一共三百鞭子,一下不能多,一下不能少,這是所有進暗獄來後犯人應有的待遇。


    長恨偷眼看向青墨顏,隻見他唇角帶著冷酷的微笑,隱於兜帽下的雙眸熠熠生輝。


    長恨不禁暗歎:大理寺少卿果然是個不正常的,做了酷吏這麽多年,就算是個正常人怕是也要變的嗜血如命了。


    幸好有小囡在。


    看來他們還真是老天的緣分。


    進了暗獄,就算有鐵嘴鋼牙,也要吐出實情來。


    青墨顏與長恨坐在牢房裏,聽著陳院使發出的陣陣慘叫聲,與他喘息間歇吐露當年真相。


    一切都如他們之前所料。


    長恨的父親是被皇後逼迫,以替盈妃診脈為名,暗中向她下蠱毒。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盈妃體質特殊,蠱毒居然沒有被她染上身,反而是前去探望的皇後中了招。


    皇後誤中蠱毒卻不敢張揚,問長恨父親討要解蠱毒的方子後,表麵上放他離宮,暗中卻派人誅殺長氏一族。


    長恨的父親當時便留了個心眼,給皇後的那張解蠱毒的方子有假。


    而且那方子上的藥材也沒那麽容易就湊齊,皇後隻能在無奈中生下了太子。


    陳院使使了些手段,蠱毒便轉到了胎兒身上,皇後得以安然無恙,而太子卻在一出生便要飽受蠱毒之苦。


    皇後怕太子日後知道實情會怨恨於她,所以多方隱瞞,還尋了宮女做替死鬼。


    青墨顏默默聽著陳院使的供詞,完全無視了眼前血肉翻飛的景象。


    長恨看著卻是眼角一跳一跳的。


    這哪裏是審案,這分明就是在給活人大卸八塊。


    供詞審的差不多了,陳院使的兩條腿也成了白骨,隻剩下一絲肉筋還連著。


    直到離開暗獄,重新呼吸到外麵的新鮮空氣,長恨的耳邊仍回響著陳院使駭人的慘叫聲。


    “你準備如何處置陳院使?”長恨問青墨顏。


    “處置?”青墨顏似有不解,“不會拿他怎樣,讓他在裏麵好生養著便是。”


    聽了這話,長恨嘴角抽了兩下。


    兩腿都被剔了骨,還怎麽好生養著,其實就是讓他在暗無天日的大牢裏受罪吧?


    “暗獄便是如此。”青墨顏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既然你的事情已了,我也便不再留你了,隻是等我將解藥的藥方湊齊之時,還要讓你幫忙。”


    “那是自然。”


    兩人又說了幾句,長恨匆匆離去,要想離開大理寺並不是像字麵上的那麽簡單。


    她要先將自己的這個身份隱去。


    最好的方法就是死遁。


    讓這個醫官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死去,她才好歸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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