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風微涼,季鈞承把看完的紙條放在燭火上燒,燭影在他臉上遊動,明暗對比使麵部輪廓更加清晰。


    一雙纖細的手從他背後環住他的腰,頭輕輕靠在他的背上,柔聲問道:“怎麽了,愁眉苦臉的。”很少看到季鈞承苦悶沉思的模樣,忍不住問他。


    “容兒。”季鈞承看紙條燒盡,放心地握住沈有容的手,沉聲道:“手那麽涼。”皺眉把她拉到身前,摟腰低頭望她。


    “我想回家了。”四目相對。沈有容輕歎氣,眉染哀愁,“自從我們來了彩雲,你一直心事重重。”


    季鈞承聽她說完,臉色緩和,嘴邊揚起笑,撫摸她的發絲,“我是慚愧作祟。說帶你來玩,結果一直有事走不開。”


    沈有容很少過問他的業務,哪怕嫁給他以後,不是不想問而是問了也不會告訴她。她曾經因為季鈞承總對她懷著秘密而與他爭吵過,當時季鈞承隻回了她一句話。


    “我是為了保護你,你知道得越少,我做起事來就不用擔心你的安危,因為你對我,實在是太重要。”


    那時起,沈有容就不再問他,她不想自己成為他的負擔。也是從那時起,沈有容才更擔心他的安危,偶爾看到他渾身帶血,十分心疼。


    “沒關係,等你有空了我們可以再來。”沈有容對他甜甜一笑,依偎在他懷裏。季鈞承目光幽深,望著窗外沉靜的夜色,對懷中佳人認真道:“暫時我們不走。”


    沈有容笑意凝住,抬頭問他:“暫時指的是多久?”季鈞承目光轉回近處,對上她清澈靈動的雙眼,皺眉鄭重道:“很久。”


    沈有容心裏咯噔一跳,笑意全無,隻是緊緊抱住季鈞承。


    “我明天要趕回南國辦點事,快的話可能三五天回來。”季鈞承說完,看她緊張的樣子,笑著輕輕掐了掐她臉蛋。


    沈有容柳眉皺起,嘟起嘴有點生氣,提醒他道:“若慢需要幾天,還沒說。”


    “不會慢。”季鈞承鄭重向她承諾道,“你相公我一向守時,風雨不改。”


    季鈞承摸一摸她的頭發,拉開點距離,溫柔道:“媳婦兒,乖乖等相公回來寵幸你。”捧住沈有容的臉,低頭極快地親了她一口。


    沈有容琢磨他的話,後知後覺埋怨他道:“你的意思是現在要冷落我麽。”


    “豈敢怠慢夫人。”季鈞承嘴邊一抹壞笑暈染開,倏地把她攔腰抱起,往床榻走去。


    沈有容麵染桃紅,嗔道:“我不要,你好壞啊。”而雙手卻將他的脖頸圈得更緊,由著他抱上床榻。


    之後便是滿室旖旎好風光羨煞旁人。


    翌日天未亮全,彩雲城郊。


    蕭策獨自站在路邊,目光深深望著遠處。不久後,一道英姿颯爽的身影驅馬由遠及近,近看馬上的人不過長著一張普通小生的麵孔,但雙眼淩厲透著凜冽寒氣。


    來人遠遠便瞧見蕭策的身影,在他麵前下馬後,牽馬與他默契地往前走。


    蕭策邊走邊打量對方的臉,嘖嘖稱道:“你近日手藝見長了。”話若有所指。


    來人見他認真打量自己的臉,勾唇一笑:“雕蟲小技,王爺若想學,小的隨時歡迎招攬。”蕭策收回笑不和他貧嘴,凝眉問道:“你哥什麽時候到。”


    “他啊——”季鈞承將話音拖長,笑得更深,向他挑眉道:“你猜他現在在彩雲沒有?”蕭策的臉色驟然一沉,小聲斥罵他道:“你這小子。”


    言外之意就是季鈞朔已經到了。


    “我家人就承蒙你照看了,多謝。”季鈞承收起不正經的笑,朝蕭策抱拳重重說道。


    蕭策注視他,不悅道:“我們之間,不必言謝。”


    兩人相繼停下腳步,蕭策目送季鈞承絕塵而去。


    當日清晨,顧小離一起床就得了風寒傷了嗓子。當時蕭策正好回到府上,剛到書房倒了杯水,還未喝,就見如意神色慌張地撞門而入,跟他說顧小離嗓子壞了。


    “嗓子壞了就去找大夫,本王是會治病還是會法術,能讓她立刻痊愈?”蕭策抬眼望向氣喘籲籲的如意,如意沒想到蕭策會這麽答複她,明顯一愣。


    但如意來之前就有備選方案,於是她妄自揣測道:“王妃昨夜入睡前還好端端,今早一起來嗓子就不行了。王爺不覺得很奇怪嗎?”


    蕭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顧小離能有什麽事,他那麽多人在暗處盯著她。不過他倒想知道麵前的人想翻什麽浪,能鬧出多大的事。


    所以就佯裝成霎時暴怒如雷的樣子,立即叫來管家,讓管家把府中所有家眷召集到瓔珞閣,自己領著如意火速趕往“案發現場”。


    整出戲演下來,毫無破綻。如意依舊在事後裝傻和無辜,蕭策摸清楚她的套路,就這點本事,還敢在他麵前賣弄,傳回江湖也不怕被笑掉大牙。


    顧小離被確診感染重度風寒還引起聲帶嚴重受損,服藥階段都不能開口說話,否則會延長康複的時間。


    顧小離當時一聽,臉色唰地黑下來,立即就說話,被大夫急忙叫停。大夫懇求她道:“王妃,老夫求你別說話了。萬一我醫不好你,老命岌岌可危啊。”雙手合十不斷拜她,希望她能諒解。


    顧小離本來不想答應,聽他那麽說,好像不答應太冷血了,就勉為其難地輕輕點頭。大夫感激地謝過顧小離,從藥箱裏拿出紙筆,準備出到外間寫藥方。


    手中的紙筆瞬間被顧小離奪走,老大夫立即發愁,不解地望著顧小離,“王妃你這是?”顧小離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紙筆,伏在案頭寫了一句話遞給大夫看。


    大夫,麻煩藥量不要超過三天,感謝。


    大夫看完,十分為難,這麽重的風寒隻吃三天藥怎麽可能會痊愈。於是想和顧小離商量,顧小離雙手交叉做出拒絕的手勢,態度十分強硬明確。


    大夫獨自愁了一會兒,期間又歎氣又自言自語,最後點頭道:“好吧。”顧小離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主動抓住大夫的手握了一握。


    這兩日,顧小離每次到了吃藥的時候都磨磨蹭蹭,在如意再三催促之下分做幾次喝才勉強忍住不吐出來。


    這麽難喝的中藥,還想讓她喝十天半個月不成?三天都是她容忍的極限了。


    吃藥的時候總要讓如意一同端蜜棗過來,左手拿蜜棗右手拿碗,喝一口嚼一口棗。


    如意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問道:“有那麽苦嗎?”藥不都是這個味道嗎,怎麽顧小離喝藥的表情像劇毒毒發一樣,臉部扭曲渾身抽搐。


    “苦得我想哭。”顧小離一說話,聲音又粗又沙啞,但比起剛開始的時候好很多,安靜時仔細聽,能大概聽懂。


    如意捋完顧小離的話,著急道:“王妃,您不能說話呀。”顧小離很無奈地盯著如意看一會兒,想著這兩日話不能說,藥又苦得要命,真是生不如死。


    這日天氣一如既往的好,晴空萬裏無雲,臨近傍晚時分太陽西斜,陽光折射映進屋裏,落在躺床上的顧小離腿上,她頓時來了興致想去跑步。


    感冒是因為體內進了濕氣,跑跑步出出汗,濕氣排得快。


    於是她倏地從床板上跳起來,換身便捷的裝束,把長發簡單紮成馬尾,拉門出去。


    經過大堂的時候遇到管家,管家正在吩咐下人做事,看到著裝怪異的顧小離,猶豫一下,叫住她:“王妃。”


    顧小離腳步頓了一頓,閉眼默念聽不到,我什麽都聽不到,繼續往前走。


    “你想去哪。”閉眼撞上一堵“牆”,它會用男聲說話。顧小離先睜開一隻眼瞄一眼,一張英俊的麵孔映入眼簾,她癟嘴失落地睜開另一隻眼。


    蕭策見她沒回話,想起她聲音壞了,本來可以不說出來,但他偏裝作忘記了的樣子,說了出來:“都成半啞巴了還想跑去哪裏瘋。待會被人賣了,叫又叫不出聲來,本王怎麽去救你。”


    顧小離一聽,瞪大眼睛,非常不高興地推開蕭策,咬著嘴唇,雙目怨恨地瞪著他。蕭策看她一眼,別開目光道:“這樣看我,你不累?”顧小離和他身高差了二十公分左右,看他要仰視。


    顧小離氣炸,扭頭,轉身往回走。


    蕭策不是一向很忙嗎,怎麽最近這麽閑,老礙著她。閑也都忍了,嘴還那麽毒。她以前能說會道的時候也沒當麵說他壞話,怎麽他說得那麽來勁。


    “站住。”蕭策叫住快步要走的顧小離,顧小離反射性定住,但沒回頭。


    “你跟本王來書房一下。”顧小離聽到想回說改天再約,但無奈聲音不給力,隻好跟著他去書房了。


    顧小離進房間沒有關門的習慣,覺得沒什麽見不得人的。跨過書房的門檻,往裏走了兩步,裏頭就傳出聲命令她道:“把門關上。”顧小離腳步一頓,嫌棄地折回去關門。


    顧小離心想,什麽破事,弄得神神秘秘的。要真是破事,保證修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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