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飛是吧,知道為什麽抓你嗎?”


    當我踏上第七步之後,眼前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在這道光亮中,傳來了一段熟悉的台詞。我被這句話搞得一愣,探著腦袋眯著眼往前方打量起來。


    兩三秒後,眼睛適應了周圍的光亮,兩個穿著警察製服的人,出現在我的麵前。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神情淡定,時不時地拿起搪瓷茶杯喝水,隻有在喝水的空隙,才抬眼瞄我一下。至於另外一個,表現得就不那麽淡定了,兩眼瞪得更銅鈴似得,臉上的肌肉一抖一抖地,好像跟我仇深似海。


    看到這人,我頓時樂了——絡腮胡!


    再看周圍的環境,還是那間審訊室,木製的寫字台,吊在房頂上的白熾燈,還有背景牆上特別醒目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就連對方的台詞都沒有改變。再看手腕上,紅繩還在。


    這一切,這讓我有種錯覺。我現在還在第二步裏,後麵那幾步的經曆,隻是一場夢而已,我還有很多機會……


    很多機會?


    這個念頭讓我突然間警醒起來。錯就錯在這很多機會!以前,我每踏一步,每失誤一次,無論是我自己,還是周圍的人都會安慰我,沒事還有機會。我也是這樣想的,畢竟洗怨路那麽詭異,那麽難。沒道理一次就成功的。


    也正是這樣的心態,讓我錯過了很多的機會。現在,這樣的想法又冒出頭來,卻讓我有不同的感受——我已經沒機會了,就這一次!現在是第七步,而不是第二步。已經沒機會讓我去揮霍,這次不成功,就無法幫她洗脫怨氣。


    到那個時候,葉飛,你還有臉麵對妞妞嗎?


    想起妞妞,我突然有種急迫感,也讓我認識到,已經沒有多餘的機會。這種認識特別的清晰,讓我整個人精神一振。


    。


    見我埋著頭不說話,絡腮胡又開始不耐煩起來,用手敲了敲桌麵,對我嗬斥道:“想什麽想?老實交代你的問題,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感覺這人也挺倒黴的,如果不是知道了前因後果,我還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我那麽生氣。這同樣的環境,同樣的語言與態度,也讓我有了些明悟,第一步是源頭,第二步是結束。中間是經過,而這最後一步,又回到結束——這就好像兩個閉合且相交的圓,因果始終循環。


    都到了這一步了,這是洗怨路給我最後的機會。在已經知道前因後果的情況下,既然給我重來的一次,我沒理由再做其他無用功。我現在連一分鍾時間都不肯耽擱,當下實話實說道:


    “我坦白,我打了人。還把其中一小子的腦袋給打破了。用的工具就是一塊板磚。我想,那個叫聲特別娘的目擊者,應該跟你們說過這些。”


    我一次性把全部事情都說了出來,這讓絡腮胡有點措手不及。在他的意識中,像我這種負隅頑抗的犯罪分子,應該像精於此道的滾刀肉一般,無論他問什麽,審訊時間拖多久,都不會說一句真話。而且他還隱隱有種感覺,麵前這家夥,可能會通過各種狡辯,把身上的罪過洗得一幹二淨。


    他的直覺沒錯,我在第二步裏真的就是這樣做的。但我現在不想這樣,因為沒意義。激怒了對方不說,還浪費了時間。我的時間不多,應該用在有意義的事上,比如救妞妞。


    。


    審訊室裏的氣氛有點沉默,主要是我突然的坦白,打亂了他們的節奏。絡腮胡瞪著一雙牛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就連一向淡定的老警察,端起水杯的手,也頓在半空。


    過了好久,絡腮胡突然一拍桌子:“突然變這麽老實。說,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我歎了口氣,朝他亮了亮手上的銬子,無奈道:“我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麽陰謀?那牆上不是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麽。我這是爭取寬大處理。再說了,目擊者那邊有口供吧。我說的這些是真是假,你一看口供,不就什麽都明白了。”


    我特意沒提受害者的事情,因為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因為說起受害者,就又得牽出受害者失蹤,等一係列的問題,這等於是白白地浪費我的時間。我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從這裏出去,把妞妞從危險之中救出來。當然了,如果能借助警方的力量,是更好的。畢竟,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隱約有種預感,若是這一步再失敗,一切皆休。當然了,這已經是最後一步了,失敗自然代表徹底失敗。但我所預感的,並不隻是妞妞無法洗脫怨氣的事情。而是說,如果我沒有成功,將會麵臨一個比妞妞無法洗脫怨氣,更加可怕的結局。


    我猜不到這個結局是什麽。但我要盡力去爭取,爭取時間,爭取成功。


    。


    回到審訊室,絡腮胡一臉的詫異,有種憋著勁的一拳,還沒揍出來對方就投降認輸,自己卻憋出內傷的感覺。但他好歹是警察,專業的素養還是有的,沒有非逼著我不認罪,讓他這拳打出來,爽過了才算數。


    他現在的表情有點頹然,鬱悶的指著我說道:“早幹什麽去了?有這樣的態度,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你知不知道,為了抓你一個人,我們浪費了多少警力?我說你小子數老鼠的吧,往巷子裏一鑽,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他有心開玩笑,說明他沒那麽恨我。我心情也放鬆了一些,訕笑道:“這不是起僥幸心理嗎。能跑,自然要跑啦。跑不了,自然坦白從寬。”


    “喝,你小子還挺會審時度勢的。”絡腮胡摸出包煙,給自己點了一根,又看了我一眼:“抽不?”


    “那就多謝了。”


    絡腮胡給了我一支,我點上後深吸了一口。吞雲吐霧之間,審訊室裏的氣氛變得頗為和睦。這時候,那個老警察突然開口道:“小夥子,我看你也不是那種好勇鬥狠的人。我有件事不太明白,你為什麽要打人?你和那兩人,到底有什麽仇怨?”


    “這事啊……”


    我抽了口煙,慢慢地把煙霧吐了出來,一個計劃慢慢地在心裏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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