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s市到南京高鐵一個半小時,開車卻要多花出一倍的時間。夏悅是“幽靈人口”,沒有身份證,自然坐不了高鐵動車這類大眾交通工具。


    車窗緊閉,車內冷氣打到適宜的溫度,連接手機的藍牙中播放著緩慢卻輕快的爵士。夏悅托腮頭轉向窗外,高速兩旁的隔離柱隨著高速的車速連成一片。


    “後座放了零食,餓了可以吃一點。”


    夏悅扭過身,果然後座的位置放了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裏麵塞滿了五顏六色的包裝袋。


    “怎麽囤了這麽多零食……”


    “我記得你喜歡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前和你去超市每次都見你買。”


    夏悅幹笑兩聲,“這樣有種郊遊的感覺。”


    “那你就當做是去郊遊,放鬆下心情。”


    夏悅自動無視了這句話,也沒有伸手拿車後的零食,低頭擺弄著手機。


    朗奕合時宜發來微信。


    朗奕:「夏快樂小姐,到哪裏啦?」


    夏悅:「還在路上(哭臉)。」


    朗奕:「乖,隨時和我保持聯係。」


    夏悅:「遵命!」


    朗奕:「夏快樂不在的第一個小時,想她。」


    夏悅:「哈哈,儂好假。」


    朗奕:「什麽?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一定是因為你沒有在想我……」


    朗奕:「民咕咕失落。 jpg」


    夏悅:「!!!你竟然背著我下了表情包。」


    朗奕:「(民咕咕之興奮拍手。 jpg)」


    朗奕:「在你手機裏偷過來的。」


    夏悅:「我就知道!哼,你偷我兒子照片。」


    朗奕:「民咕咕之本大王來了。jpg」


    朗奕:「想生兒子了?待你歸來本夫會極力配合!」


    夏悅掩不住露出笑容,眼角形成一道月牙的形狀。


    “男朋友?”


    “嗯。”夏悅嘴角恢複成原狀,把手機屏按黑放回腿上。


    電話鈴聲響起,沈言錦在車上的控製板上按了接通,那端的聲音直接透過藍牙公放在狹小的車內。


    “言言,到哪兒啦?”女人操著流利的南京方言,詢問旁邊的男人。


    “還有一個半小時。”沈言錦同樣用南京話回複。夏悅飛速瞥了眼沈言錦,沈言錦的普通話非常標準,她都不知道他原來是南京人。


    “那你到了直接回家啊?”


    南京話雖然是方言,但並不難懂。夏悅從語句中推測電話那邊的女人應該是沈言錦的家人,這樣大剌剌的公放讓她頗有些不自在,好像窺探了別人的隱私。最重要的是,這種舉動背後傳遞的似有似無的親近感讓她不知所措。


    “訂賓館吧,我和朋友一起過來的。”


    “家裏又不是沒地方,花錢去外麵做什麽。”


    “是個小姑娘,不方便。”沈言錦說到這兒目含笑意的看了看局促的夏悅,神色輕鬆愉悅。


    “那回家吃飯啊?”


    沈言錦應了下來,有寒暄了幾句才掛斷了電話。


    沈言錦解釋,“我媽打來的,喊我們去家裏吃頓便飯。”


    “沈大哥你是南京人?”


    “對。”


    “我之前都不知道呢。”夏悅坐直身體,“沈大哥你回家住吧,你肯定也很久沒回家了。我自己一個人住賓館就好。”


    “已經訂好房間了,明天晚上忙完之後你和我一起回家吃頓便飯就好。”


    “啊?我也去?”夏悅並不想去沈言錦家,也對沈言錦這種擅自決定自己行程的行為頗有微詞,但現在她的立場和位置並無法任性的表明自己的意願,隻委婉的說,“嗯……我就算了吧,這樣太麻煩阿姨了。”


    “不麻煩,都到家門口怎麽也要去見一麵的,賓館離家也不遠的。”


    夏悅不死心的仍盡力拒絕,“可你不是要開會?我們行程不一樣吧。”


    “開會我隻去半天,你明天早晨晚點起在賓館等我。廠子在江寧區,還蠻遠的,到時候中午我去賓館接你,下午我陪你一起過去。”


    “那我們後天大概什麽時候回去?”


    “後天帶你逛逛南京,傍晚我們回s市。”


    也就是說其實原本兩天就可以結束的,請三天假的原因是想帶她順便玩?


    夏悅一點都不想和他一起逛南京……對他強勢的安排也頗有微詞。


    可沈言錦還是那副斯斯文文的樣子,嘴角抿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永遠那麽雲淡風輕的有禮模樣,幹淨的白襯衫袖口微微挽起,手腕上還有一塊低調但價值不菲的手表。


    夏悅對永遠這般溫潤的沈言錦無法說出心裏的真實想法,生怕一不留神就流露自己的“不識好歹”和“沒教養”。


    溫柔的強勢最致命。


    夏悅隻能無力的應了聲好,之後安靜了下來。


    停經南京收費站的時候夏悅給朗奕發了定位,順便和他講了這幾天的行程安排。


    等了一會兒朗奕還是沒有回複,夏悅猜想朗奕現在應該在忙。


    夏悅想的沒錯,朗奕現在確實沒有時間看手機。他此時正在周敘律師的辦公室商議明天的官司。


    “明天勝訴是肯定沒問題的,隻是需要照顧下劉阿姨的安全。夏政英那邊感知到我們最近的動作,我已經上報給了警局,在他們最終立案前還需要特別警惕。”


    “劉阿姨待在我另一套公寓裏,隻要不出門基本上沒問題。”


    “啊還有夏葵那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上下班我會接她。”


    周敘點點頭,“這個案子牽動的人很多,我們不得不謹慎。不過,我還是第一次看你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個地步。”


    “局裏該打點就打點。”


    “嗯,你放心吧,我比你明白。”


    “不過事後你怎麽打算的?要我說,你這事兒做的可夠缺德的。”


    “放她回去吧。”


    朗奕歎了口氣,“現在趁著能做,就多做點。這樣我心裏也能舒服些。”


    周敘掏出根軟中華,遞給朗奕一根。


    朗奕沒接,“戒了。”


    “喲,從良了?”周敘調侃,“不過也是,你這個身體也現在也不抗草。”


    朗奕瞪了一眼周敘,周敘聳聳肩給自己的煙點上,吞雲吐霧,“昨天磊哥找我,讓我接收調查你創世賽車禍的案子。”


    朗奕靠在周敘的沙發裏,抬了下眼皮。


    周敘說道,“前些天老周那邊發現你的車離合被動過。”


    老周是mfc俱樂部專門負責車輛檢修的同事。


    朗奕聽了不怎麽感興趣,淡淡“嗯”了聲。


    “你這反應不對啊,你不應該吃驚嗎?”


    “比賽跑到第二圈我就覺得離合那邊不對勁了,賽車賽前都是經過嚴格檢查的,原則上不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應該是比賽前有人動過手腳,現在老周那邊才檢修出來,速度也是夠慢的。”


    周敘正色,“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就是隊內自己人幹的。你這個死人性格是不是又得罪誰了,這麽往死裏整你。”


    “不是讓你查呢嗎。”


    周敘翻了個白眼,“天天就你們mfc事兒多,我他媽隻是一個律師,天天拿我當名偵探柯南使喚。又管人家離婚,還他媽神緝毒,現在又讓我調查什麽車禍。我怎麽這麽命苦啊……”


    “你先緊著我讓你辦的事兒辦。”


    “知道知道。”周敘無語,“你小女朋友的安全比你的命重要多了,對不對。”


    朗奕懶得搭理周敘,拿出手機,這才看見夏悅給自己發的一排哭唧唧的表情。


    揚了揚嘴角,直接按通了語音通話鍵。


    “到了嗎?”


    “嗯,剛進賓館。”


    “明天晚上去沈言錦家?”


    夏悅歎了口氣,“嗯……我也是才知道的這個安排,也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夏悅坐在賓館大床的邊緣,揣著床頭旁邊的小桌板,“還有啊……”


    “怎麽?”


    “嗯,我說了你別生氣啊……”


    “那你別說了,我肯定生氣。”


    “喂!”


    聽筒傳來男人悶悶的笑,“那好,你說吧,我不生氣。”


    “沈大哥訂的是一間總統套房……但裏麵有兩個房間。”


    嗬嗬,還真是下血本。


    夏悅手扣著白色的床單,等待著朗奕的答複。


    那邊傳來走動之後開門關門的聲音,朗奕走到樓梯處,低沉著音量說,“你穿好衣服再出門。”


    “你思想不純潔。”


    “唔,還有睡覺的時候鎖好門,不能裸睡。”


    “我才沒裸睡過呢!”夏悅臊紅了小臉。


    “對啊,我都沒看過你裸睡,所以也不能便宜別人。”朗奕的聲線偏低,每次說這些話的時候都纏綿又撩人。


    “哼哼。”夏悅煩悶的心在朗奕的玩笑下稍稍疏解,攤在床上,“我好想你啊。”


    “不許喝酒哦。晚上你回來和你視頻。”


    “好。”夏悅答應道,“唉,可能因為我見到了那張照片,現在我總覺得沈大哥怪怪的。”


    夏悅音量壓低,小聲地跟男朋友抱怨撒嬌,“我不想去他家,也不想住在這個總統套房。”


    “不想當夏洛克了?”


    “討厭!”又取笑她。


    “乖,保護好自己。”


    “那好吧……”


    放下電話,朗奕又走回周敘的辦公室,疲憊的捏了捏鼻梁,問道,“明天大概幾點結束。”


    “上午8點開庭,中午就結束了。”


    朗奕打通kimi的電話,kimi永遠元氣滿滿,“嗨,朗隊,想我啦?”


    “明天陪我去趟南京。”


    “去南京幹嘛?”kimi在那邊叫喚,“就我們兩個人嗎?會不會過夜?我隻賣藝不賣身啊嚶嚶嚶……”


    蛇精病。


    “後天下午回來。明天下午1點半,我在周敘這邊等你。”


    也不等kimi說話,直接掛掉。


    kimi:“……”


    很好,這很朗奕。


    “去南京找小女朋友?”


    “你話很多。”


    “我們當律師的話不多怎麽辯護。”周敘振振有詞,“你玩真的?”


    “……”朗奕一般對這種話都是自動屏蔽。


    “咿,不過你還不能開車啊?”


    “嗯。”


    周敘心頭一動,在聽到朗奕說“嗯”的時候,他心裏一緊,劃過惋惜、憂慮……種種情緒。


    作為法律顧問,周敘五年前就效力於mfc,也是那時候他認識了朗奕。


    朗奕這個人其實並不討喜,人冷話少,很難交流。但熟悉起來他發現,朗奕表現出的冷淡和疏遠隻是他的保護色,而在這層保護色之內的是一顆萬分柔軟的心。


    雖生活並沒有善待朗奕,但他卻仍舊心懷善良,真誠的活著。


    周敘從事法律行業多年,他見慣了算計、陰謀、虛偽,藏在皮囊下的那一顆人心,是紅色,也是黑色。


    而朗奕,周敘萬分珍惜。


    “我一定幫你把那個人找出來。”


    是承諾,更是一個朋友對朗奕滿腔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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