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餘飯後,朗奕堅持不知道在哪裏看到的女孩子不能洗碗這種言論,鐵了心要在24孝男友的路上漸行漸遠,主動擔起洗碗工的職務。


    洗碗池偏低,男人筆直的雙腿稍稍岔開,微微弓著身子不疾不徐的衝洗手中的泡沫,油膩的晚頃刻間變得清新整潔。他就像一副天然不加修飾的美景,顰蹙間盡顯風骨。這樣的人……怎麽會是普通的司機,她又何德何能擁有如此完美的他。


    感應到身後的女人看向自己,朗奕默不作聲的將最後一個碗衝洗幹淨,慢條斯理的反複用洗手液洗了兩次手,不待水滴滑落,飛速轉身對著發呆的夏悅彈過,水珠在重力的作用下呈拋物線全部撒到夏悅的臉上。


    朗奕像惡作劇得逞的孩子咧著嘴角,眉毛清揚,眼底堆滿了平日見不到的光亮。


    原來他的表情也可以如此豐富,笑容也可以這般真誠。


    冷漠的朗奕,溫柔的朗奕,貼心的朗奕,動情的朗奕……都曾出現在夏悅鮮活的記憶中,而此時,調皮中帶著狡黠的他卻是夏悅首次見到。人仿佛頃刻間被點亮,那做壞的一笑讓她突然間窺視到了男人蟄伏的本我。


    “好啊,你竟然偷襲我!”夏悅尖叫著作勢撲過去。


    朗奕早有準備般敏捷閃開,夏悅撲了空更是不依,也學著朗奕掬了一把水,往朗奕臉上彈過去。


    小小的廚房變得喧鬧起來。


    最後夏悅強行進入朗奕的懷中,死死保住他的腰,腦袋瘋狂的蹭來蹭去,戰鬥的水珠全部被棉質t恤吸收,夏悅這才作罷,得意的露出小梨渦。


    朗奕心微動,俯身,夏悅以為他要親自己,順從的不再動彈,揪住朗奕衣擺的小手兒微微用力,泄露了緊張的心情。


    哪知朗奕從唇邊掠過,偏頭到了方才梨渦出現的地方。


    “小悅,你笑一下。”


    男人的鼻息噴灑到夏悅的臉頰,垂下眼瞼夏悅還能看到朗奕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


    機械的咧了咧嘴角,消失的小梨渦浮現出來。


    夏悅不明就裏間,右頰的梨渦處忽的潮濕,夏悅立即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摸著剛剛被舌頭舔過的一側,瞪圓了眼睛,身上熱度節節攀高。


    “你、你舔我幹嘛!”


    小白兔受驚了。


    朗奕手撐在雙膝,眼角彎彎與夏悅平視,“唔,因為我想吃梨了。”


    夏悅心髒處響動劇烈,“那,那你也不能舔我的臉。我都沒洗,多髒啊……”


    咦,好像不對。


    “我是說,洗了也不能舔,至少要、要提前告訴我。”


    額,好像也不對。


    夏悅的精神被那一舔舔沒了。


    “好,我聽你的。下次要舔你前我會先……告訴你。”


    夏悅被搞得沒脾氣,氣呼呼的轉身掩飾自己過度害羞導致的手足無措,打開冰箱真的拿出一個梨子出來。


    推給朗奕,“喏!”


    朗奕罕見一愣,沒想到這個認真的小姑娘真的給自己拿了個梨過來,沒有伸手接反而問道,“什麽梨?”


    “哈?”


    “什麽品種的梨。”


    夏悅沒想到朗奕對於吃這麽挑剔,仔細回憶了一下,“我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山東梨。”


    朗奕搖了搖頭,“我不吃山東梨的。”


    夏悅以為朗奕真的挑品種,天真的問道,“那你喜歡吃什麽的?”


    “我隻吃夏小悅牌的,剛嚐了一口,很甜。”


    ……


    發現那箱隱藏在茶幾旁邊的行李時夏悅好笑又好氣,她怎麽都沒想到朗奕說的拿幾件衣服會演變成堪比搬家一樣的大動作。


    在朗奕順暢的將自己的牙刷與夏悅並排放在一起,有條不紊的將自己的衣物毫不客氣的掛進自己的衣櫥之後,夏悅終於忍不住出聲,“你在幹嘛?”


    “收拾行李。”


    她當然看出來他在收拾行李,“可是你為什麽,要把行李收拾到我家。”


    朗奕正在疊衣服的手頓了頓,貼心詢問了句,“不然你把你的行李收拾到我那邊?”


    “……”夏悅捂住心口,錯了錯詞,“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要搬過來?”


    “也可以這麽說吧。”男人還厚著臉皮點了點頭。


    夏悅實在不記得他們兩個有商量過這件事。


    “額,你要搬過來……為什麽我不知道。”


    朗奕沒說話,但手裏的動作也沒有停下。夏悅就一言不發的乖乖看著他一件一件疊進去,安靜的等待著他的回答。


    夏悅覺得朗奕不是無緣無故做這種事的人,也不是……這麽粘人的人。


    女人衣櫥的一個小角落整齊的放置了一排男人的衣服,全部收拾好朗奕才坐到抱著小玩偶的夏悅身邊。


    “對不起,這樣先斬後奏的搬過來我很抱歉。”朗奕率先道歉,“但出了那件事後,我實在放心不下你自己住。”


    朗奕的視線來到裹著紗布的夏悅的脖頸,“我閉上眼浮現的就是你被劫持的場麵,滿是後怕。你一個女孩子住在這兒,要是有個萬一……”


    “所以小悅,我們一起住吧。”


    “我和你保證我不會傷害你,如果你願意搬到我那邊我們可以分在兩個房間。”


    “但我求你,不要讓我擔心。”


    沒有人講話,朗奕說的話在耳邊回轉。


    同居……夏悅覺得兩個人的節奏太過了些。


    可她卻無法拒絕男人的要求。


    低著頭,訥訥地說了句,“那我,我再去抱一床被子進來。”


    朗奕一個人坐在剛剛的位置上,眼神忽明忽暗。手摩擦著手機的邊緣,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其實沒有那麽排斥的,夏悅心想,似乎從認識朗奕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就已經有意無意“同床共寢”了很多次呢。


    入夜,朗奕和夏悅平躺在一張床上,分裹兩床薄薄的夏涼被。


    夏悅已從拘謹不安進入了沉沉的睡眠狀態,呼吸平穩的姑娘睡夢中無意識的往朗奕這邊蹭了蹭,還未睡著的朗奕在月光的照射下看著夏悅的顏溫潤如水。


    想了想翻開微信。


    2018年2月29日:成功搬入夏悅家中居住,久困的失眠症當意識到夏悅在身側時會稍有緩解。自控能力減弱,對夏悅的肢體親密動作頻繁增加。


    發完後,常年在線的colin果然飛速回複。


    colin:很多pstd患者都會出現長期失眠,你的病起因於那一起車禍,夏悅作為其中引起你負罪感的關鍵會直接影響你的恢複程度。她的存在雖然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削減你的負罪感,但作為當事人她也會在你的潛意識中不斷提醒你曾經的經曆。


    這有兩個好處,一是減緩你ptsd的發病症狀,二是迫使你正視真相。


    你對夏悅的肢體親密、自控能力降低等一係列反應,我無法給你確切下一個定論。除卻你自身防禦機製係統對夏悅的依賴反應外,我是否也可以大膽猜測,你自己也愛上了夏悅。


    colin:我們的治療是建立在欺騙的基礎上——雖然我並不想承認,可事實就是如此。


    如果你發現你對夏悅出現了超乎補償、愧疚之外的其他情感,譬如“愛”。那麽我建議你告訴她事實,否則你的愧疚感會越來越深,堆積壓力反而會加重你的病情。


    colin:你愛上她了,對嗎?


    colin沒有等到朗奕的回複。


    身側的女孩兒熟睡後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一隻玉臂不知何時搭上了朗奕的身,腦袋拱到了朗奕的腋窩下。


    朗奕摸了摸女孩淩亂的頭發,他已經……愛上她了麽?


    他無法回答,因為……他從未感受過愛,也不知什麽是愛。


    夏悅又做了同樣的夢,和那一日與朗奕發生爭吵時做的夢一模一樣。


    夏悅回到了彼時她拚命逃離的葬禮,一切的一切多麽的熟悉,熟悉到不像是一場夢。


    許是已經有了經驗,她縱然心裏害怕卻沒了那麽慌亂的情緒。


    從棺木中爬出來,低頭見著身上還穿著她現實中跑出來時穿著的白色服飾,四周環視一圈,空蕩蕩的沒有人氣。


    她記得這場夢,她知道她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這裏,也記得上一次那些用來“陪葬”的用紙紮成的“童男童女”會“活過來”。


    在盼望著夢醒之前,她鼓起勇氣率先走到還沒“複活”的紙人身邊,抬腳先一步把他們踩爛。


    隱藏的門再次被推開,逆光進來三個男人,這次不需看她就知道,中間坐在輪椅位上的男人是朗奕。


    夏悅走到朗奕的麵前,沒有上次的驚恐,倒是給了夏悅一些時間仔細觀察夢中的男人。


    夢裏的朗奕身上穿的豎狀條紋似乎是某個醫院的病號服,整個肌膚呈現某種病態的蒼白,嘴唇幹涸且沒有血色,他受傷了,如果夏悅沒猜錯的話,他的傷幾乎讓他命懸一線。


    腿部以下被白色單布蓋住,雙手也藏在單子中,身子看起來極衰弱,在空蕩的靈堂中微微發抖。


    縱然夏悅知道眼前的不是真實的,卻還是濕了眼眶。


    她不想看到這樣的朗奕,她希望朗奕是健康的,快樂的。而非這樣……沒有人氣。


    “聯係上夏小姐的父母了嗎?”朗奕的問話與上次一致。


    “暫時還沒有。”身側的高大男人也回答了相同的話。


    夏悅將注意力從朗奕身上抽離,望向上次沒有看到過的其餘兩人身上,瞬間感到一片冰涼,雙手雙腳失去了溫度。


    他們的對話還在重複上演著……


    “和夏小姐一起來的朋友呢?”


    “據說是結伴來的,他們也不了解夏小姐的家庭情況。”


    “朗隊,您該回醫院了。”


    “嗯,走吧。”


    門再次從夢裏消失,夏悅在夢中感覺空氣越來越稀薄,她開始喘不過氣來。這種喘不過氣來的真實感讓她開始焦慮,她長大了嘴往胸腔拚命吸入稀薄的氧氣。


    “小悅、小悅。”身邊有人叫她,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身體被外界搖晃,“小悅,你做噩夢了,快醒醒……”


    “朗奕?”


    “我在,我在。”黑夜將朗奕的輪廓剪裁勾勒,形成一幅棱角鮮明的作品。


    朗奕把滿頭是汗的夏悅攬入懷中,拍打著夏悅的後背,“不怕,隻是夢。”


    夏悅微微平複心情,也反複告訴自己,是夢,那隻是夢。


    可最後那一眼,她看得分明。


    站在朗奕身側的男人,就是kimi。還有那個高大的人……她不曾見過,相貌卻也深深印在了她的腦海中。


    她有一種直覺,似乎不久的將來,這個夢中的男人,會如kimi一樣也出現在她的生命。


    朗奕、kimi和那個陌生男人到底是誰,他們為何會屢屢出現在夢境裏。


    難道這個夢,真的隻是個夢、是個巧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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