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馨月和李磊走出電影院時,天寒夜長,冷風蕭索,韓馨月蜷縮著,顯得更羸弱,李磊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抬起哭紅的淚眼,二人相對無言。他們長久地在校園裏徘徊,從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校園漫長得沒有邊際。


    “李磊,我們見一麵真難啊。”


    “想我就給我打電話。”


    “李磊,我們約好以後每年的10月5日都見一次,好嗎?”


    “為什麽是10月5日?”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日子。”


    李磊笑了,他想起那是他們剛上初一時,韓馨月乘車忘了帶錢,他借給她兩毛錢。


    “10月5日那天,無論我們身處何地,都要相見。”李磊說。


    韓馨月問:“還記得地點嗎?”


    “52路公交車站。”


    二人拉勾,一種沉甸甸的東西在他們之間悄然氤氳。


    臨近深夜11點,一群男女開始衝向宿舍,唯恐被管理員關在大門外。韓馨月依依不舍地同他告別,剛準備進公寓大門時,卻被李磊抱住了,唇上被印了一個輕吻。是一場夢吧?但願這場夢長醉不醒。


    “那位同學,快點!”管理員阿姨打斷了她的美夢。


    李磊放開她,她躑躅著離開,身體分明還留著他的餘溫。宿舍溫暖的床上,她一遍遍重溫他的擁抱,她咬著自己的手臂,仿佛咬的是李磊。她用雙手撫摸自己灼熱而滾燙的身體,大腦開始一陣陣眩暈,身體開始變得空靈,飄忽,體內有一個聲音瘋狂呐喊著:沉淪吧!讓我沉淪吧!


    李磊住在經貿大附近的小招待所內,躺在床上回想韓馨月嬌俏的模樣,輾轉反側。蚊子也來襲擾他的一簾幽夢,他索性取出紙筆,開始畫素描。不一會兒,紙上出現了巧笑倩兮的韓馨月,惟妙惟肖。此後的日子裏,他為韓馨月畫了許多幅畫。


    韓馨月不會知道,與她相距不到100米的男生宿舍裏,有一個人同她一樣徹夜難眠。他很想給韓馨月的宿舍打個電話,抱著電話許久,終究還是沒有撥出。


    “哥們兒,麻煩讓一讓,我得給我女朋友打電話了。”室友沈兵說。


    吉米一聽怒了:“沒看見人家正打電話嗎?有女朋友了不起啊!”


    沈兵不樂意了,二人夾槍帶棒地吵了起來,最後動了手。吉米操起一張凳子向沈兵夯去,沈兵也不甘示弱,抓起一個空啤酒瓶砸向吉米,二人扭成一團,好不容易才被室友拉開。他們雙雙都“光榮”掛彩,沈兵的手臂被凳子砸得烏青,吉米的眼角被啤酒瓶割開了一道口子。沈兵想鬧到政教處,被室友們拉住了。


    荒涼的夜裏,吉米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抽了整整一盒煙。一隻煙頭忘了熄火,差點釀成一場火災。


    接連幾天,韓馨月都沒見到吉米,更沒能收到他為她點的歌。她給吉米的宿舍打過一次電話,卻被告知他不在。後來她忙於學習和兼職工作,便很長一段時間沒同吉米聯係。


    一年一度的全國名校大學生辯論賽開賽在即,學校選派代表時,全係一致推舉能言善辯且文采斐然的韓馨月參加,韓馨月欣然應允。她將自己投入到緊張的辯論賽中。全校十幾支隊,十餘次賽試後,韓馨月所在的隊順利進入半決賽。


    賽場上,她掃視完對方辯手,不禁樂了,坐在對方辯手席上一位辯手的不正是吉米嗎?怪不得羅零說金融係有一個帥得沒有天理的辯手,原來是他!她向吉米投去一個微笑,他卻視若無睹。這家夥,竟裝作不認識她!韓馨月忿忿地想。從初一開始就被他欺負,整整欺負了六年,這六年就是一部血淚史啊,稍後在賽場上一定要“報仇血恨”,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場下的啦啦隊員舉著一張張手繪的笑臉為她加油,她不禁想起自己的家鄉s-mile,她開心地衝場下做了個“v”字。


    激動人心的辯論賽開始了,正方辯題是“選擇越多越幸福”,反方辯題是“選擇越多越痛苦”。吉米選擇了正方,韓馨月則選擇了反方。二人口若懸河,針鋒相對,戰得難分難解。


    一個多小時唇槍舌劍的辯論賽落下帷幕,韓馨月所在的反方以微弱的比分惜敗。


    “吉米,恭喜你。”韓馨月伸出手向吉米道賀。吉米猶豫了一下,草草同她握手。


    “吉米,你最近怎麽了?”


    “沒怎麽啊。”


    “為什麽不理我?”


    吉米遲疑著,痞笑著說:“你不是有李磊了嗎,我可不想當備胎。”


    韓馨月一記粉拳捶了過去:“說什麽呢?我從來沒這麽想過!”


    “那你怎麽想?”


    “我們是好哥們兒啊,”她強調道,“一直是。”


    “原來隻是哥們兒。拜拜!”吉米轉身欲離開,卻被韓馨月揪了回來。


    “晚上一起吃飯。”她的話不容拒絕。


    當晚,吉米推辭了係裏的慶功宴,和韓馨月共進晚餐。吉米點了一大桌菜,還有一箱啤酒。


    “吉米,不用這麽奢侈吧?”


    “難得有機會同佳人月光幽會,當然要一醉方休了。”吉米順勢抓起她的手,她靈巧地掙脫。


    不一會兒,餐桌上多了五個空啤酒瓶。吉米仍繼續抱著酒瓶灌自己。“吉米,別喝了!”韓馨月奪下他的瓶子,又被他搶了回去。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幹!”說完,仰脖幹了一大杯。


    韓馨月受了感染,也抓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第一次喝酒的她嗆得咳出了眼淚,吉米不停地替她拍背,後來趁著酒勸抱住她,久久不願放開。她試圖掙脫,卻逃不開。


    “馨月,別走,陪陪我,好嗎?”吉米央求道。


    吉米說:“馨月,你知道嗎,從初一我就開始注意到你了,我特地去政教處偷看你的檔案,記住了你的生日;我讀了你所有的作文,你筆下的鄉村生活,是我從來不曾經曆過的;你和母親一起活得那麽艱難,卻從來都很樂觀;你沒有錢,卻有很多快樂;你沒有良好的家庭環境,卻擁有自由……”


    韓馨月怔住了。從沒想到,世上竟有一個人如此懂她。


    可惜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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