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老祖宗血戰薩坎多之後的衝天怒吼,《楚氏家傳》中略有記載,但隻提及了“終於浩淼”這件事,前話是在窺探超視距空間的時候“巧遇”老祖宗,楚楓依稀記得他“對自己”所說的。這種事情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現在還不了解“超視距空間”究竟是自己“看”到的幻境還是真實的存在。


    長久以來,楚楓的心裏滿是關於老祖宗楚天逸和驃騎軍的曆史片段,加上《楚氏家傳》和老爹講述的那個稀奇古怪的故事。在肩負著實現祖先諾言的重壓下,他發現自己變得極為敏感,而第一次探險成功更加深信那段曆史是真實的,老祖宗的傳奇經曆也是真實的。


    所以,這句話銘刻在心。


    錢飛的耳朵早已經聽出繭子了,見楚楓又開始嘟囔這句話不禁苦笑:“您先放一放吧,找墓要緊。這麽長時間以來您就說對過一句話——帶莎莎來就好了,我天生愚笨,古人的心思猜不透啊!”


    幻象自有因緣,固守初心為本。


    楚楓對風水格局一知半解,紅色尖兵出來的人沒有人迷信的,在完全唯物主義者“龍王爺”的教導下,大家都是“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好在楚楓甘於清貧守著小古董店,沒事幹搜集一些雜七雜八的老玩意,加上無所不知的老夫子天天講故事,對風水玄學也有些了解。


    “古人講究陰宅堪輿是有原因的,期望魂魄不滅澤被子孫後代,一千多年前的先祖雪芃也不例外。”


    楚楓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雪族部落的墓地選擇堪稱是風水寶地:三山環繞藏風納水,一水東流百代不枯,青龍白虎橫臥左右,朱雀玄武顧後瞻前;又以八卦形製建造家族墓,麵朝西南為風巽,開山無遮擋有財自來;背靠東北為雷震,三山穩藏龍脈於乾坤。


    此山與雪山聖峰遙相呼應,猶如輔弼一般伴隨其右。三座山與“七星拱月”的七座山綿延相連,不中斷、不突兀,天造地設拍案驚奇!而雪族村就坐落在墓地的東南向,是視野開闊的高原盆地,一條不急不緩的河環繞伴行。


    能營造出“七星拱月”風水格局的雪芃絕非凡夫俗子,借助山形地勢來貫徹自己的期望是最有可能的!楚楓仔細觀察身後的山體,不禁皺眉:“一千多年前流行依山造墓嗎?”


    “這個……我問一下莎莎吧!”錢飛裝做樣子掏出手機衝著聖峰方向:“沒信號呀楚爺,要我說別從一千多年前尋找了,咱就說最近的吧,南京的明孝陵知道不?前一陣子發現了明孝陵的地宮入口,在南京城的護城河裏麵呢,而孝陵卻在鍾山上,您說古人的心機是我等能揣測的嗎?”


    錢飛一提醒,楚楓忽然想起在南京城的時候去紫金山和龍隊見麵的一幕。據傳明孝陵的風水格局便是依山而建,是藏風納水的寶地。入口闕門、蜿蜒神道、石像生駱駝、雙柱石牌坊、寶城、冥殿和墓穴組成了“七星北鬥”的風水格局。


    朱元璋打下加江山之後,想以此期望江山永固萬世流傳,熟料建文靖難朱棣入主都城,他的子孫後代並沒有得到蔭澤,反而慘遭荼毒。曆史總是展現出奇詭多麗的一麵,而將其黑暗的部分所掩蓋。


    “天為帳幕地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夜間不敢伸長腿,恐把山河一腳穿。”楚楓站在巨石柱下感慨不已。


    錢飛咧嘴苦笑:“又詩興大發了,這個寫的不錯,您就是滿腹經綸的濕人也得找到墓啊!”


    “這是洪武大帝寫的,氣勢不凡啊!”楚楓思考片刻,取出羅盤定位,兩個人所在的位置正是西南方向,在山脊分界線之右側,而巨石柱恰好不偏不倚地坐落在“陣眼”上?對風水格局一知半解的楚楓不禁皺眉:“阿飛,莎莎不是想找極西之地的龍脈嗎?這地方倒是有幾分龍氣啊!”


    “是牛氣吧楚爺?不遠千裏頂風冒雪跑到這地方發表感慨,這世界上除了您之外絕對沒有第二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念天地之悠悠,錢胖子蒼然而涕下!”


    “貧嘴!莎莎說聖山雪峰是七星拱月,明孝陵也是這樣的的風水格局,但雪芃顯然更勝一籌!北鬥星陣裏麵還有兩顆星,左輔右弼,隱藏在北鬥七星的左右,護佑之意。我猜想這個格局是隱藏之意。”楚楓望著視線盡頭的雪山聖峰凝重道:“他不想被打擾又放心不下冰封聖殿裏的帝璽,死後都要時時刻刻守護著,這才是古人的心機!”


    錢飛眨巴一下眼睛,不可思議地點點頭:“靠譜,還有呢?”


    “墓向西南,一柱擎天。桑梓埋骨,不是故鄉。先祖雪芃是來自西南的巫族部落大祭師,因此思鄉心切死後也麵朝著故鄉的方向,這與冰封聖殿裏慷慨就義的大唐驃騎軍是何其相似?”


    落葉總要歸根,春秋幾多輪回?鄉愁是永遠的痛,無論任何人都忘不掉故鄉的樣子,都忘不掉家的樣子。所以,身在他鄉流浪的時候,總是念念不忘的是故鄉。而回不去的遺憾痛徹心扉,死後埋骨也要向著家的方向。


    錢飛不禁伸出大拇指肅然地點點頭:“您說的對!”


    繞著突兀的石柱走了兩圈,沒有發現人為的痕跡,楚楓將地上的積雪全部清理幹淨,露出了厚厚的堅冰,不禁一愣:堅冰之下是一塊“t”形的石板,石板上隱隱地刻著什麽東西?


    “是墓道機關嗎?”錢飛一下來了精神,用匕首刀戳堅冰,冰花四處飛濺,十多分鍾之後,半尺多厚堅冰全部剔除,“t”形石板完全露出來,錢飛不禁驚呼一聲:“楚爺,您看!”


    石板上清晰地雕刻著北鬥星陣圖,還有那副熟悉的蟲鳥文“圖畫”:魂魄不滅,諸神永生。神龍無悔,終於浩淼!


    除了驚奇還是驚奇,但錢飛對破解機關一竅不通。在荒漠山穀裏掉進樹洞發現地下神秘空間那次,純屬踩狗屎運,也是他這輩子幹的第二樁最露臉的事兒,第一個當然是抱得美人歸了。


    熟悉的圖畫展現在眼前,粗糙的石板曆久殘破,又被錢飛不小心戳出了幾塊印痕,但不減古老滄桑的韻味。隻要蟲鳥文圖畫出現的地方一定會留有先祖的蛛絲馬跡,這裏也不例外。可以肯定地說這裏就是雪芃的墓地。


    楚楓不禁釋然,望一眼遠處的聖山雪峰長出一口氣:“這個北鬥星陣與聖物帝璽上的一模一樣,也和金絲鎖魂上的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把兩顆輔弼之星隱去了,他不想被打擾,我們走吧。”


    錢飛愣愣地看著楚楓欲言又止,若在以往又會抱怨一番,現在卻出奇地順從,不過還是嘟囔一句:“雪芃老先生不想被打擾也不行呀,雪姑娘怎麽辦?楚將軍怎麽辦?還有望古界那些老雜毛能找不到這裏嗎?您呀又亂發慈悲了,早知道如此莫不如老老實實地待在三院吃豬頭肉喝二鍋頭呢!”


    雪兒是楚楓心中永遠的痛,這次來不是打擾先祖的,而是來還願的。


    楚楓漠然地打開黑色手提箱,拿出兩塊靈木神位牌,想了好一會才放在石板上。兩塊神位牌唯獨缺少的是雪芃那塊,隻剩下了玄宗皇帝和老祖宗的,不免有些失落:祭拜先祖雪芃用老祖宗的神位牌?太不靠譜了!


    “楚爺,雪姑娘為什麽把老祖宗的神位牌給弄丟了?”


    沒想過這個問題。在暗黑空間大爆炸之後自己已經神誌不清,是雪燕妮以特殊的方法喚醒的,交給自己的時候就剩下兩塊。不過有些細節響起來的確有些古怪,譬如雪燕妮所講的故事,譬如她所說的似是而非的話: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你是一千年前的楚將軍。


    “不是弄丟了,而是帶回望古界了。”這種自欺欺人的話隻能讓自己更加痛苦,但視神位牌如命的雪兒怎麽會那麽不小心?她是一個心思縝密的女孩,絕對不會弄丟了祖先的靈位。


    其實,雪芃的神位牌在暗黑空間雪燕妮所困的一間密室裏被秦墟墨使給毀掉了。


    焚香儀式就免了,澆了酒祭拜之後楚楓才如釋重負,坐在石柱之下直勾勾地盯著石板上的星陣圖和鳥蟲書,陷入深思之中。錢飛不敢打擾,守在一邊不斷地擦鼻涕,寒風刺骨,哪有心情一覽眾山小?況且這座山本身就不大,打個滾就能到山腳下。


    聖物帝璽上的星陣圖和鳥蟲文出現在楚楓的腦海中,按照形製判斷兩者隻有大小不同,其他毫無二致。而隱去的輔弼之星所對應的位置,應該在石板的右側,而那裏卻什麽都沒有。難道石板之下會是墓道嗎?墓道裏會有暗箭機關嗎?雪芃和老祖宗楚天逸是造設機關的高手,冰封聖殿和驃騎軍鎮可見一斑。


    良久。


    楚楓起身向山體走去,隻走了七步便停下,做了記號,吩咐錢飛站在那別動,然後沿著55度角方向又走了三步,恰好到了山體之下。岩壁嶙峋,滄桑而古老;寒風冷冽,錐心又刺骨。撫摸著岩壁,楚楓不禁苦笑著搖搖頭:“阿飛,這裏是入口,機關在你腳下。”


    錢飛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詫異地看著自己腳下的積雪:“您千萬別唬弄我,我是中機關埋伏的老手了!”


    把腳下的積雪清理幹淨,露出下麵的堅冰,錢飛不禁驚呼一聲:冰竟然是血紅色的,就如凝固的血。手掌大小的紅色堅冰之下有一塊半圓球狀的石頭,嵌在方形的凹槽內。


    “發現機關了!”錢飛駭然地看一眼楚楓,拿起匕首就要戳,被楚楓阻止。


    楚楓仔細觀察著冰麵,晶瑩剔透,讓人感覺不像是冰而是紅色的寶石,也不禁疑惑:“不要魯莽。”


    “楚爺,機關都找到了還管他什麽法子?”


    “既然是機關一定有開啟技巧,夫子曾經講過一個故事,春秋時代的善於造設機關陣法的墨家曾經發明過以水開啟機關的巧妙法子,這個不是用水,而是用血!”楚楓坐在地上手按在堅冰上,徹骨的涼意不禁從心底陡然襲來,仿佛在感知著一千多年冰冷的曆史,沒有任何情感卻飽含感情地去觸摸,沒有太多的期望卻要用希望去融化。


    “那是傳說,最實用的就是破冰不是融冰。”錢飛梗著脖子,頭頂上方冒著熱汽,連驚帶嚇加上激動讓他似乎忘記了寒冷,盯著奇怪的冰層發呆。


    楚楓不為所動,手被凍得通紅,如腫脹的胡蘿卜。血色的堅冰開始慢慢融化,手掌一片血紅。錢飛拍了拍楚楓的肩膀:“您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有情有義的男人,是我錢胖子的學習榜樣啊,難怪莎莎一聽說您有病了就愁腸百結呢,認識您真是祖宗積了陰德!”


    “你祖上是太守,我老祖宗是當兵的。”


    “所以才保守,當不了帝王將相,更不會效力沙場,滿打滿算就出了我這個特種兵,還是一個站崗放哨的!”錢飛自嘲苦笑一下:“您先暖和暖和,我點把火就融開了!”


    楚楓搖搖頭繼續用體溫融冰:“用火後水就不幹淨了!”


    夕陽漸遠,黃昏將近。


    就在楚楓和錢飛輪流用體溫融化堅冰的時候,一架小型直升機降落在距離塔吉克老爹氈房不遠的平地上。傑克的手裏拿著衛星電話靠在超級越野車前,直升機螺旋槳平地卷起飛雪冷風迎麵襲來,不禁皺起眉。


    三名全副武裝的傭兵跳下直升機,而後下來一位西裝革履的紳士。


    “嗨,傑克,你還好嗎?接到您的電話即刻啟程,飛了兩個多小時才找到這鬼地方!”紳士模樣的男人緩步上前熱情地擁抱傑克。


    嘴裏一股劣質雪茄的味道,傑克之淡淡地應付了事:“您來的很及時,再晚十分鍾我就凍成冰棍了。這裏號稱中國的無人區,雪山比牛毛還多,天氣冷的堪比北極——對了,我不喜歡穿成紳士的兵痞,你最好離我遠點!”


    “如果不是為了美金,我不會來這鬼地方!大雪封山之後這裏就成了生命禁地,知道直升機飛越雪山有多危險嗎?空氣稀薄會讓發動機馬力大減,地形複雜滿眼都是雪山會讓你產生錯覺!”霍夫曼凝重地望著遠處綿延起伏的雪山,一種不安顯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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