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一座雪峰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老德爾沒有相關資料,但血淋淋的事實告訴他:從展開探險行動到目前為止,共死亡九人,損失直升機一架,超級越野車五輛和無數美金。而且探險任務並沒有完成。


    這些數據是戴維提供的,他對此感到有些驚訝,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如此重大的失敗?


    超級戰士計劃走到了瓶頸,不得不重新做出規劃。倘若dna檢測結果出來證明存在可以造出超級戰士的話,這些損失簡直不值得一提。輪椅在紫色窗幕的陰影裏無聲地劃過,高清數字屏幕上重放著直升機拍攝的視頻,那道白光和白光後麵模糊的背景他已經看了無數次,從最初的興奮到現在的冷靜,心很累。


    就像被反反複複加熱的開水,羸弱的身體被掏空了經曆,脆弱的思想失去了熱情。


    “老板,探險隊準備明日攀登雪峰,有望在兩天內起獲驃騎寶藏。”衛星電話裏傳來戴維的留言,老德爾陰鷙地看一眼屏幕,按下關閉鍵。


    願上帝保佑,此次行動不過是一個雄心勃勃計劃的開始!


    鷹嘴岩臨時營地一片忙碌,舒妃正指揮眾人展開禦寒措施。天氣預報有更嚴重的寒流要突襲帕米爾高原,這對探險行動無疑是雪上加霜。曾一度放棄行動,舒妃感覺到自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絕不能這麽做。


    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人就是在天堂地獄之間不斷地徘徊和選擇,唯有堅持才是成功的保障,其餘的雜念都是成功路上的插曲而已。


    楚楓仍然坐在隔涼墊上,麵對著雪峰,老僧入定一般。已經思考三個小時了,中間隻吃了一點壓縮餅幹,喝一杯冰紅酒而已。他對午餐肉的味道極其反感,所以用來做一個試驗,一個在楚楓的心中逐漸成型的試驗。


    兩盒午餐肉罐頭粘在岩壁上,澆了三次水,現在已經結冰,楚楓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能讓他瘋狂起來的理由。


    帕米爾高原的冬季有七個月之多,環境極端惡劣。冬季十月份開始大雪封山,寒嚴的天氣占據了整個冬天,雪老曾經說過竟然有連續下半個月大雪的經曆。而雪峰之上是厚重而結實的積雪,積雪層之下是萬年不化的堅冰。


    現在是冬夏之交,高原氣候反複無常,雨雪交加,氣溫仍舊寒冷,楚楓感覺一下,足有零下30c左右。雪族的傳說裏說驃騎軍在九月份抵達了雪域高原,正是夏冬過度的季節,驃騎軍在遭到敵人的突襲之後,所能使用的戰略手段並不多,雖然他們擅長高原作戰,但因為環境的因素而嚴重影響了戰鬥力。


    所以,他們會躲進雪山深處,而他們敵人也會麵臨這樣的問題,大雪封山之後補給極度匱乏,不可能大規模用兵。也就是說進入冬季之後,驃騎軍所麵對的困難並非是敵人,而是嚴酷的自然環境。想要生存,必須有給養,而他們已經與世隔絕。


    就如一個隻帶著現金而迷失在沙漠裏的人一樣,金銀財寶對他而言還不如一瓶水,一支救命的羅盤。驃騎軍遇到的情況如出一轍!所以他們想出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曠世寶藏隱藏起來,而他們成了寶藏的陪葬品。


    挑選這樣一座雪峰並不容易,而攀登上去是比登天。雪老說是登“血肉天梯”抵達雪峰上的冰洞,而老夫子則說是登天梯而歸天庭,目標雖然有所差別,但實現方式都是“天梯”。雪老說的更明白:血肉天梯!


    什麽是“血肉天梯”?楚楓忽然想到一個詞語:血肉長城。是比喻中國人民同仇敵愾,以血肉之軀鑄就的長城。楚楓曾經不止一次被這個詞語所感動,而最讓他難以忘記的是“鋼鐵長城”,是形容軍人堅韌頑強的意誌如鋼鐵一般。


    脫下軍裝已經三年,但楚楓仍然認為自己是一名軍人。有著軍人雷厲風行的性格和堅韌的意誌力,更有軍人的壯誌雄心。楚楓下意識地捏了捏衣領,鄭重地走到冰岩之下,盯著凍在岩石上發著詭異色彩的午餐肉,輕輕地抬起腳。


    如果用一種語言形容楚楓的興奮,那就是“癲狂”!整個人竟然站在兩塊被凍在岩壁的午餐肉上,沒錯,就是巴掌大的午餐肉。為了分擔身體重量,他把兩塊午餐肉交錯布置,沒想到竟然被凍得這麽結實?自己體重是一百六十多斤,每塊凍肉上承擔了八十多斤的重量!


    “楚爺?!”錢飛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站在帳篷外麵,忽然發現楚楓竟然緊貼著岩壁,雙腳離地,跟幽魂似的,手裏的茶杯不禁哆嗦一下,隻聽“哢嚓”一聲,杯子應聲而碎,鮮血立即流下來。


    雪燕妮麻利地從腰間拿出雪族金槍藥給錢飛敷上,滿臉通紅地嗔怒:“藥不多了,你一天傷兩次怎麽行?”


    錢飛瞠目結舌地指著懸在岩壁上的楚楓,半天沒說出話來,雪燕妮也看到了這一幕,恰巧楚楓從岩壁上一頭栽了下來,滾出十多米遠,雪燕妮驚呼一聲跑了過去:“哥,你怎麽樣?”


    這輩子不知道成功是什麽滋味,第一次成功是新兵訓練的是時候,五公裏急行軍,楚楓拿了個第一名,累得吐血,之後被教官嗬斥:有速度沒耐力到戰場上哪來的戰鬥力?之後就沒有之後了,楚楓始終保持著第二,第一的是一條軍犬。


    “雪兒,成功了!”楚楓興奮地握住雪燕妮的手,那隻手冰冷,沒有溫度一樣,忽的向後甩了一下,卻被楚楓緊緊地握住,那張赤紅俊俏的臉上滿是悲傷。楚楓瞬間明白了女人的心思,不禁憨笑一下:“你放心,我不會讓聖物旁落!”


    兩塊午餐肉被錢飛撿了回來,研究了半天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心疼肝疼地大呼小叫:“楚爺啊您走火入魔了吧?知道什麽是最可寶貴的不?不是精神,而是糧食!”


    正在此時,舒妃、莎莎和徐罔文都跑出帳篷,以為發生什麽事了呢,隻見錢飛拿著午餐肉手舞足蹈,而楚楓則躺在冰雪岩石上,握著雪燕妮的玉手。


    不堪入目?慘不忍睹?都不是,應該叫“欣喜若狂”。詹莎莎的眼中忽然濕潤,她感覺到了成功的滋味。作為詹氏家族的族長,一名訓練有素的“天師”,詹莎莎絕非是如眾人所見那般小家子氣,她可是大家閨秀。


    “暴風,怎麽了?”舒妃快步走過來,疑惑地看著在地上憨笑的楚楓。


    那是一道血肉天梯。從鷹嘴岩一直延伸到雲端峰頂,血淋淋的天梯上仿佛閃動著大唐將士的身影,麵向寒嚴的冰壁徒手艱難地向上攀登。每走一步都會有血色的冰晶飛揚,形成一道鮮血淋淋的虹。


    那是何等的悲壯?當最後一名勇士穿過雲層抵達冰洞後,一架血肉的天梯“掛在”壁立千仞的冰岩之上,向蒼天昭示著大唐軍人的不屈與堅強。當寒冬過去,“血肉天梯”逐次脫落,冰岩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驃騎勇士們就是這樣消失在雪域高原,讓敵人們苦苦尋覓而不知所蹤,大唐將士和他們所恭迎的“聖物”就這樣被時間所掩埋。時光越千年,脫落的“血肉天梯”骨骸風化,因緣際會,一些骨骸在寒冷的環境下還沒有煙消雲散,所以在岩壁下的角落裏還能夠找到那些骨骸碎屑。


    “血肉天梯”是一個堪稱完美的攀登計劃,也是一個令人無比震驚的軍事壯舉!


    詹莎莎心疼地想把楚楓拉起來,卻沒有拉動,臉色飛霞:“你究竟怎麽了,傻笑什麽?快說話呀!”


    錢飛的眼睛有些濕潤,盡管跟楚楓摸爬滾打了半輩子,還從來沒看見過他這麽開心的時候,人啊,知足常樂吧!


    “我發現了天梯,血肉天梯!”楚楓終於喘上一口氣來,坐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著。


    精神還不好?真是病得不清!徐罔文咽了口吐沫,用近視八百度的老眼隔著空空如也的鏡框看著舒妃,漠然地搖搖頭:“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恐怕是中了心魔了。”


    沒有人反對這句話,楚楓現在看起來跟走火入魔一模一樣。


    老夫子安靜地望著雪峰,沒有天梯,也看不到天梯,但他知道楚楓一定是有了新發現。他是特種兵,是超級特種兵,最關鍵的,他是最後一個驃騎的後裔!


    楚楓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情緒立即穩定下來,盤腿坐在地上低頭冥思:天梯,血肉天梯,太奇妙了!登天梯以達化境,北望兮東土,今夕是何年?


    今夕是何年?按照驃騎軍恭迎“聖物”的時間計算,當時是大唐天寶十年,即公元751年。楚楓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個特殊的年份,距今已有1266年!有些資料尚不得而知,大唐王朝與阿拔斯王朝的這次碰撞貫穿了天寶十年,而這隻不過是萬千事件之一罷了。還有更為重要、更為隱蔽、更為震撼的曆史等待自己去發現!


    譬如,“聖物”是什麽?


    來到這個世界的任何生靈都有自己的使命。草木有草木的使命,人有人的使命,我的使命是什麽?從來不思考這種高深的哲學問題的楚楓,忽然想起這個命題來,有點不合時宜。所有人都在關注著自己,從他們的目光中可以讀懂那種複雜的情感。


    “我要追尋那段真實的曆史,實現祖先的誓言!”楚楓敞開登山服任由寒風凜冽,站在鷹嘴岩上麵對群山雪峰,終於吼處處了積鬱在心底許久的諾言。


    錢飛擦了一下眼睛抱住楚楓:“楚爺啊太冷,您是不是發高燒了?”


    舒妃和詹莎莎彼此相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退到一旁。楚楓的性格內向,從來不事張揚,所以才讓人感到踏實安穩。而不像錢飛那樣油嘴滑舌,更不同於徐罔文的老謀深算。之所以這樣,一定是發現了攀登雪峰的絕妙之法,現在正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此時不宜阻止,讓他先發泄發泄吧。


    雪燕妮拉住楚楓的手,淚眼婆娑:“哥,我們一起吧。”


    雪燕妮匍匐在楚楓的胸前低聲啜泣起來。


    她是雪山聖女,是雪族部落的新任族長。並沒有因為這些讓她變得更高傲,反而陷入了深深的孤獨。如果沒有楚楓,這種孤獨將伴隨她的一生。


    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淚從楚楓的眼中溢出,布滿血絲的眼睛變得猩紅,巨大的疲憊一下便俘虜了他的身心,壯實的身體轉過來麵對著眾人:“成功屬於我們……”


    話還沒說完,楚楓一頭栽倒在地,好在有錢飛和雪燕妮在旁邊,才沒有摔傷。舒妃和詹莎莎慌忙跑過來,驚呼不已:“快把他弄到帳篷裏,防止失溫!”


    失溫是最可怕的,尤其是在高原反應的刺激下,人的體溫將陷入紊亂之中,人體各髒器會出現功能衰竭,免疫力會直線下降,更嚴重的是將會喪命。


    似乎看到通向雪峰之巔的血肉天梯,看到了緩慢爬行在天梯上大唐軍人的背影,看到了最後一位勇士在某個瞬間回頭的瞭望。鮮血凝滯在冰岩之上,沒有恐怖,他們看到的是希望,是重生!


    也似乎看到大唐軍人的微笑,聽到了他們豪氣幹雲的吼聲,感受到了舍生忘死精忠報國的精神。什麽是軍魂?麵對敵人有敢於勝利的雄心,麵對困難有踏在腳下的豪情,麵對挑戰有必勝的實力,麵對人民有敢於犧牲的精神!


    連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思考讓楚楓陷入極度虛弱之中,體力、腦力透支嚴重,現在他最需要的是休息。雪燕妮親自照顧楚楓,她有足夠的經驗。


    “諸位,財富並不重要,關鍵是發現財富的過程。感謝一路而來你們對行動的付出和支持,我們的思想、情感和行動已經融為一體,這是一個讓我感動的團隊。心在就準備就緒,成功在等著我們!”舒妃環視著眾人,很少如此感慨,自己不是輕易動情的人,是什麽促動了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渴望?不得而知。也許此次行動之後自己就會辭職,像楚楓那樣去追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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